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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四章 狩猎者与猎物 ...

  •   自温泉那场近乎挑明意图却又戛然而止的“教学”后,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拧紧,每一寸都绷着弦,发出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嗡鸣。温景珩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无形绳索牵引的困兽,绳索的另一端,牢牢攥在舒忆瑾手中。舒忆瑾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指挥他采集、训练、加固居所,言语间带着惯常的挑剔与漫不经心,但那双赤红的眼眸,却像最精准的探针,无时无刻不在测量着温景珩情绪与反应的细微刻度。
      温景珩试图用更繁重的训练来麻痹自己,将过剩的精力和那些难以启齿的躁动尽数倾泻在对力量的掌控上。他在菌毯上凝出的黑金色火焰愈发稳定灼热,能轻易熔穿坚硬的能量晶体;他尝试操控地面菌丝,使其如活物般缠绕、突刺,虽远不及舒忆瑾那般举重若轻,却也初具雏形。每一次力量的提升,都带来短暂的掌控感,但一旦停下,那种被无形目光锁定的、无所适从的感觉便如潮水般涌回,甚至更为汹涌。
      舒忆瑾将他的努力和焦躁尽收眼底,却从不点破。他像个最有耐心的猎手,欣赏着猎物在陷阱边缘的徒劳挣扎。他依旧会在指导时靠近,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温景珩的手腕、肩颈或后心,每一次触碰都精准地落在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或最敏感的肌肤上,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引导力。他的气息拂过温景珩的耳廓,他的长发有时会不经意扫过温景珩的脸颊,每一个细微的接触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温景珩的睡眠变得很浅。同榻而眠已成习惯,身体的贴近无法避免。舒忆瑾的睡姿越发“不规矩”,有时会整个侧身贴上来,手臂横亘在温景珩腰间,腿也纠缠上来,是一种全然的占有姿态。温景珩在黑暗中睁着眼,能清晰地听到耳边平稳的呼吸,感受到背后紧贴的温热胸膛和规律的心跳。属于舒忆瑾的冷香混合着沐浴后泉水的微涩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成为一种甜蜜的酷刑。他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这看似平静的假象,也怕……暴露自己早已兵荒马乱的内心。
      这天,舒忆瑾决定探索一片更远的区域,据说那里有稳定产出特殊能量晶簇的“矿脉”。温景珩自然跟随。这段路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地形也更为复杂,需要频繁穿越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和能量乱流带。舒忆瑾依旧走在前面,步伐轻盈,仿佛在自家庭院散步,但遇到危险区域时,他会不着痕迹地放慢速度,甚至伸手扶温景珩一把。
      在一次跨越一道宽阔的、下方是扭曲虚空的能量裂隙时,温景珩脚下借力的菌岩突然松动碎裂!他身体一歪,瞬间失去平衡,向裂隙坠去!
      电光火石间,一条手臂猛地箍住他的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狠狠拽回,撞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舒忆瑾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温景珩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转身、如何发力,自己就已经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两人站在裂隙边缘,险险稳住。
      “看路。”舒忆瑾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根响起,气息微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极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他的骨头。
      温景珩的心脏狂跳,一半是因为惊魂未定,另一半则是因为这过分紧密的接触。舒忆瑾的胸膛并不厚实,甚至有些单薄,但紧贴时能感觉到其下蕴含的、与他慵懒外表截然不同的力量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体温相互渗透,舒忆瑾的心跳也快了几拍,重重地敲击在温景珩的背心。
      “谢……谢谢。”温景珩的声音有些沙哑,试图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怀抱。
      舒忆瑾却没有立刻松手。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温景珩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确认什么。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兽类的亲昵和占有欲,让温景珩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吓到了?”舒忆瑾的声音低哑,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又像是更深的蛊惑。他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温景珩的耳廓,留下一点微凉的湿意。
      温景珩身体一颤,几乎要软倒在他怀里。所有的自制力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一种强烈的、想要转身拥抱对方、确认彼此存在的冲动几乎淹没了他。但他最终只是僵硬地站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没有。”
      舒忆瑾似乎低笑了一声,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臂,但一只手却顺势下滑,握住了温景珩的手腕。他的指尖在温景珩剧烈跳动的脉搏上轻轻按了按,然后牵着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继续前行。“跟紧点。”
      接下来的路程,舒忆瑾没有再松开手。他的手掌微凉,指节分明,握力却很大,带着一种主导一切的强势。温景珩试图抽回手,却换来更紧的禁锢。他只能被动地跟着,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度,以及那种仿佛被烙上印记的归属感。这感觉让他羞耻,却又隐秘地感到一丝安心。仿佛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未知之地,这只手是唯一的锚点。
      他们最终找到了那片晶簇矿脉。那是在一处巨大的、如同水晶洞穴般的空间里,无数色彩斑斓的能量晶簇从洞壁和地面生长出来,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能量波动。舒忆瑾放开温景珩的手,开始仔细挑选品质上乘的晶簇,动作专注而优雅。
      温景珩站在一旁,看着舒忆瑾在晶簇的光芒映照下更显精致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时而冷酷如冰,算计深沉;时而又会流露出近乎本能的维护和……这种暧昧不清的靠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他驯服猎物的手段?
      返程时,舒忆瑾的心情似乎不错,甚至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旋律古怪却悦耳的曲子。他依旧牵着温景珩的手,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夕阳(能量帷幕再次暗淡)的光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夜晚降临,小小的居所内弥漫着采集来的新晶簇散发的微光,比苔藓更明亮几分。舒忆瑾用新采的晶簇改进了照明,甚至还用一种会散发淡雅香气的紫色菌丝编织了一块简陋的“地毯”,让这个简陋的空间竟有了几分“家”的温馨感。
      两人分食了晚餐,是一种新发现的、口感类似禽肉的块茎,烤过后香气扑鼻。舒忆瑾甚至用找到的某种酸涩但清口的果汁调配了简单的饮品。这一切都让温景珩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被困在毁灭边缘的幸存者,而是在进行一场……古怪的蜜月旅行。
      饭后,温景珩照例进行能量循环训练。或许是因为白天的惊吓和情绪波动,他今天的能量格外躁动,几次险些失控。舒忆瑾坐在一旁,没有像往常那样出言指导,只是静静地看着,赤眸在晶簇光芒下幽深难测。
      当温景珩再一次因为心神不宁导致能量在经脉中逆行,闷哼一声捂住胸口时,舒忆瑾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温景珩面前,蹲下身。没有触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因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
      “你在害怕什么?”舒忆瑾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利刃,直刺温景珩内心最深处。
      温景珩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红眸。害怕?他害怕什么?害怕这扭曲的关系?害怕沉沦于这温柔的陷阱?还是害怕……有朝一日,舒忆瑾会像丢弃一件无用工具般,将他再次推入深渊?
      “我没有。”温景珩矢口否认,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舒忆瑾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温景珩因冷汗而黏在额角的发丝。动作轻柔得近乎怜爱,却让温景珩浑身僵硬。
      “撒谎。”舒忆瑾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轮廓缓缓下滑,停在他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你怕我。怕我靠近,怕我触碰,更怕……你自己会回应。”
      他的话语像淬毒的蜜糖,精准地击碎了温景珩所有的伪装。温景珩的瞳孔收缩,呼吸变得急促。他想反驳,想推开这危险的距离,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舒忆瑾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仿佛已经将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
      “温景珩,”舒忆瑾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魔性的诱惑,“承认吧。你渴望我的触碰,就像我渴望……驯服你。”
      最后一个词语,如同惊雷在温景珩脑中炸响。驯服!原来如此!一切都有了解释!那些若即若离的靠近,那些看似关怀的举动,那些暧昧的挑逗,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驯服”他!让他这只曾经高傲的鹰,变成笼中依人的雀鸟!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某种被说破心事的狼狈感冲上头顶。温景珩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他猛地挥开舒忆瑾的手,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对方,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舒忆瑾!你把我当什么?你圈养的宠物吗?!用这些……这些手段来驯化我?!”
      舒忆瑾被他推开,也不生气,只是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抬头看着激动得眼眶发红的温景珩,赤眸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愉悦的光芒?仿佛温景珩的爆发,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反应。
      “宠物?”舒忆瑾轻笑,一步步逼近温景珩,直到两人几乎鼻尖相贴。他比温景珩略矮一些,但气势却完全压倒了对方。“不,我亲爱的共犯,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伸出手,这次不是轻柔的抚摸,而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在了温景珩的左胸,正对着那朵黑玫瑰印记的位置。掌心下,是温景珩狂跳的心脏。
      “我把你当作……”舒忆瑾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透过皮肉,直接触碰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我最珍贵的……共犯者,我的……另一半。”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砸在温景珩的心上。共犯者?另一半?这又是什么新的说辞?
      “你看,”舒忆瑾的指尖在温景珩心口画着圈,带来一阵阵战栗,“我们共同毁灭了旧世界,我们在这片废墟上相依为命。我们的力量彼此交融,我们的命运紧密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难道不是比任何关系都更深刻、更牢固的羁绊吗?”
      他的逻辑扭曲而强大,带着一种邪神特有的、颠覆常理的说服力。温景珩被他话中的含义冲击得有些发懵。共犯者……另一半……不是主仆,不是利用与被利用,而是……一种扭曲的平等与共生?
      “至于‘驯服’……”舒忆瑾的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赤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我只是在帮助你,认清你自己的内心,接纳最真实的欲望。压抑和抗拒,只会让你痛苦,让你无法真正强大。就像在温泉里我告诉你的,欲望本身,就是力量。”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抚上温景珩紧绷的脸颊,指尖摩挲着他滚烫的皮肤,声音如同最诱人堕落的魔咒:“承认你需要我,温景珩。就像我……需要你一样。这并不可耻。在这永恒的虚无中,我们只有彼此。”
      需要他……温景珩的理智在疯狂呐喊这是陷阱,是谎言,但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朝着舒忆瑾指引的方向狂奔。是的,他需要。需要这份陪伴,需要这份看似虚幻的温暖,需要这个强大而神秘的存在来填补他内心因背叛和毁灭而产生的巨大空洞。他甚至……渴望那份带着毁灭气息的靠近。
      看着温景珩眼中挣扎渐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的、近乎认命的脆弱,舒忆瑾知道,火候到了。他不再犹豫,踮起脚尖,吻上了温景珩因惊愕而微张的唇。
      这个吻,并不温柔,带着一种侵略性的、宣告主权般的霸道。冰冷与灼热交缠,气息交融。舒忆瑾的技巧高超,轻易地撬开了温景珩的牙关,深入其中,纠缠吮吸,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也一同吞噬。
      温景珩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感受着对方唇舌间带来的、既陌生又熟悉的战栗感。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他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猛地搂住了舒忆瑾纤细却有力的腰肢,将对方更紧地压向自己,近乎凶狠地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一个混乱的、充满掠夺与给予的吻。是压抑已久的情欲的爆发,是确认彼此存在的疯狂方式,也是在这绝望之境中,两个孤独灵魂所能找到的、唯一的慰藉与共鸣。
      当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终于结束时,两人都气息不稳。舒忆瑾的唇瓣被吻得嫣红,眼尾也染上了一层薄红,赤眸中水光潋滟,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媚意。他微微喘息着,看着温景珩,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满足。
      “看,你并不讨厌,对吗?”他的声音因亲吻而沙哑,更添诱惑。
      温景珩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他,眼中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复杂的、带着认命般的深邃。他再次低下头,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带着明确的、燃烧的欲望。
      晶簇微光摇曳,映照着纠缠的身影。狩猎者与猎物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或许,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起,这就注定是一场相互吸引、相互吞噬的共舞。而在这毁灭与新生的边界线上,欲望,成为了最原始也最真实的语言。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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