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挥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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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太匮乏了，江溪池常常计算每一分钱的花销：究竟是买半斤肉改善伙食？还是给周惊莳买辅导书籍？又或是给自己买一个助听器？
他理所当然地将自己放在最后位。
一发工资，总会想着给周惊莳去买套好点的衣服。
筒子楼，是整座城市最不起眼的地方，那么小一个地方，却硬塞下几百口人家。
每个深夜，少年弹琴歌唱时，四面八方总会传来夫妻争吵声或是孩童啼哭声。
那种清透敞亮的歌声，在这个潮湿又破败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但在这逼仄的蜗居中，有昏黄灯光下互相依偎的身影，有共享一碗热汤的温暖，有在对方疲惫时递上的一杯温水，更有深夜里，那个无比坚实的拥抱。
上了高二，课业紧了，周惊莳开始吃不消，成绩下降。
分数在眼前鲜红无比，他不敢拿出来，可学校要开家长会。
晚九点，江溪池准时下班。
他心情不错，因为现在他已经被允许在彩排时站着旁听，甚至还能替别人上去唱两句。
虽然现在还是没腾出钱给自己买一个助听器。
“哥哥。”周惊莳试探地叫了声。
“怎么了？”江溪池脱掉汗湿的衣服，准备去公共浴室洗澡。
“明天要开家长会，你有空吗？”周惊莳捏着试卷角，不敢递上去。
江溪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轻描淡写：“没考好吧。”
周惊莳心虚地低下头，不说话。
江溪池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温柔安慰：“没事的小树，人生在世，谁不会失败呢？”
周惊莳看着他，那双开朗的眸子，如今却沾染了尘世的忧郁。
是他害的。
如果不是他把江溪池骗出来，他就会永远是那个活泼开朗，在师父庇佑下快乐成长的少年。
如果他能再厉害点就好了，如果他能再努力点就好了，那样他的小溪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哥哥，”周惊莳低低地叫江溪池，轻声许下誓言，“等我以后赚了大钱，我会买一栋大房子，把大家都接过去住，我会让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吃天底下最好的食物，还要给你开一个剧团，让所有人都不能欺负你。”
江溪池看着少年眼中闪烁的泪光，哄小孩似的答应：“好。”
家长会那天，他特地向剧团请了半天假，挑出衣柜里最合身的衣服，熨的很平。
二中很大，环境很好，连走廊都是干净光洁的。
江溪池顺着周惊莳的描述找到教室位置，随意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衣着光鲜的家长们三五成群，低声谈笑。
江溪池的出现，惹得闲言不断。
“欸，这是谁的家长，怎么穿的这么寒酸？”
“不知道啊，看着跟学生一样。”
没一会儿，老师进入，在讲台上敲了敲桌子：“各位家长，安静！下面由我来为你们说说这次期中考试的情况。”
江溪池努力去听老师的讲话，时不时将几个重点的字写在本子上。
“周……在吗？”左耳在此时罢工，右耳在剧团的嘈杂声中也有些失灵，他越努力听，越听不真切。
旁边有烫卷发的女士热心地推了推他：“你是周惊莳家长吗？你坐的是周惊莳的位置，老师在上面喊他家长。”
“啊？”江溪池忙不迭站起来，对老师说：“对不起老师，我耳朵听不见，您说。”
周围立马响起窃笑。
“耳朵听不清还来开家长会，说了有用吗？”
“哎呀，别说了，怪可怜的。”
讲台上的老师有些无措，她点点头，没有继续跟他交谈。
江溪池边听边记，刚才那位烫卷发的女士凑上来：“喂，周惊莳他哥，你听得清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江溪池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不用，我能听清。”
“哦？”女人挑了挑眉，捂着嘴对同伴说，“唉，也怪不容易的，家里有个这样的，当哥哥的还得出来开家长会……难怪听说那孩子不怎么讲话……”
她的话没说完，江溪池的耳朵传来阵阵嗡鸣。羞耻感泛上来，他咬牙咽下，不自觉挺直脊背，心想，他不能在这里失态，不能给周惊莳丢脸。
家长会结束后，老师将江溪池留下，想谈谈他未来的发展。
“您好，周惊莳哥哥，刚才不好意思，这孩子从没说过他的家庭，所以我不知道。”
江溪池摇摇头：“没事的老师，我的右耳可以听清的！”
“噢噢，”老师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我就是想和你谈谈这孩子的发展。听说他会弹钢琴，也参加过学校的艺术节，所以原本找您是想问问有没有走艺术方面的意象。其实，这孩子的文化课不是特别好，您也知道，我们是高考大省，考本科要五百多分，照这孩子的水平，可能有些困难。”
江溪池没全听清，可也依稀听了个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老师，可以请问您，如果小树走艺术的话，需要多少钱？”
“这个嘛。”老师顿了顿，“少说也要十来万。”
十来万对江溪池来说是天文数字。
“好的老师，我想想。”他说。
正思索着，走廊尽头忽然有个打扮张扬的男生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这男生是班里有名的刺头，家境优渥，但成绩平平，特爱炫耀挑事。
“哟！这不是周惊莳的‘聋子哥哥’吗？”刺头男生恶意的嘲弄，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开完会啦？听得懂多少啊？要不要哥几个给你‘翻译翻译’？”
他旁边的几个跟班立刻哄笑起来。
江溪池猛地一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翻涌，他脸色惨白，没有言语。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杀不掉的蝗虫，侵蚀整片心田。
正当他要落荒而逃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嘶吼。
“你他妈再说一遍？！”
周惊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走廊尽头，他听到了那句恶毒的“聋子哥”。看到了江溪池瞬间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所有的忍耐在此刻化为乌有，披着羊皮的狼，依旧是狼。
他心中压抑的山火，霍然烧起。
他几步冲到刺头男生的面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拳头狠狠砸在了那张写满恶意的脸上。
“砰！”
刺头男生被打得一个趔趄，鼻血瞬间涌出，周围陷入混乱。
“周惊莳！你疯了！”
“打人了！老师！”
“妈的！你敢打我？！”刺头男生捂着脸，又惊又怒，也挥拳反击。
周惊莳根本不躲，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他赤红着眼，像个失去理智的小兽，只凭本能挥拳、格挡，再次挥拳。
他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告诉他们欺负江溪池的代价。
混乱中，江溪池终于回过神，他不顾一切冲上前，死死抱住周惊莳的腰。
“小树！住手！别打了！”
周惊莳怔住，挥出的拳头悬在半空。
“放开我！”周惊莳打红了眼。
“周惊莳！”江溪池嘶吼，“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手！”
周惊莳低头，看见自己的指关节红肿破皮，血淋淋一片。
这双手，是用来弹钢琴的，是用来拥抱江溪池的，不是用来打架的。
“你想干什么？！”江溪池缓缓松手，质问，“用打架证明你很厉害？证明你能保护我？！你这是在毁你自己！你忘了师父的话了吗？！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可是……可是他们骂你……”周惊莳低下头，像个委屈的孩子。
“骂我怎么了？！”江溪池语气中是决绝，“骂我，我就彻底聋了吗？骂我，我就活不下去了吗？！周惊莳！我江溪池不需要你用打架来保护！我需要的是你用实力来告诉别人，你有多优秀！而不是像个街头混混一样，为了一句屁话就挥拳头！你这是在打我的脸！打你自己的脸！”他骂着骂着，自己先红了眼圈。
“哥哥。”周惊莳抬头看他，捕捉到他眼神中的失望。
他开始害怕了。
教导主任和保安终于赶到，混乱被制止。刺头男生被送去医务室，周惊莳被带去了教务处。
当晚，屋内格外压抑。
周惊莳被记过处分，勒令写检讨。他沉默地坐在床边，低着头，不敢看江溪池。
江溪池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怒火还没平息，全身有种近乎死寂的压迫。
“说话！”他终于停下，腾出手捏住他下巴，“你当时在想什么？用你弹琴的手去打人？！要是打坏了呢？要是学校开除你呢？！我们怎么办？！你的未来怎么办？！”
周惊莳躲闪，但没躲过，他抿着唇不说话。
“周惊莳！还是你觉得我送你去读书是让你去打架逞英雄的？”
周惊莳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小树，”江溪池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我知道你听不得别人那样说我。可是……用暴力去对抗流言，是最蠢的办法！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恼羞成怒，只会坐实他们心里的偏见！只会……让你也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周惊莳嘴唇翕动，眼泪落下：“对不起……哥哥……我改……我改……”
江溪池上前一步，还是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
周惊莳顺势将自己埋进他怀里。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少年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紧紧相拥。
“笨蛋，”江溪池说，“保护我的方式有很多，你可以用琴声来保护我，可以用你的优秀保护我。以后，买大房子，我们所有人都住进去，就跟之前一样，谁也不离开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