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电闪雷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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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走？躲我？”周惊莳举着大伞，站在门口，嗓音里夹杂着狂风暴雨，低沉沙哑。
江溪池正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来电显示“大哥”，他直接忽略周惊莳，接起电话。
“小……小七……我好害怕，外面有怪兽，你什么时候回来……”那头灌进呼啸的风声，紧接着是电话被摔在地上，伴着人的哀嚎，“小七！他来了！你别回来！不要管我！”
江溪池开口，声音有点颤抖起来：“大哥，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回来！他已经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别害怕！”
周惊莳看着他，意外发现他眼角挂着颗泪珠。
“你……”他欲言又止。
江溪池全然忘了他的存在，抓起塑料凳上放着的帆布袋就要往雨里冲。
周惊莳勾勾手就将人拽了回来。他眉眼低垂，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句：“躲人的本事还是这么烂。”
江溪池怔住，随即明白了意思：“不用你管！我……我自己能走！”他迈出一步，又被人攥住手腕拉进伞里。
“省省吧。”他冷笑，脸绷直，“江溪池，你要不要看看你这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身板？”伞面微微倾斜，完全遮住了身旁的人。
江溪池被他带着往雨里走，原来，不知不觉，周惊莳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当时江成砚还说呢，他长期营养不良，肯定长不过一米八，现在看看都有一米八五了吧。
“地址。”
江溪池张张嘴，喉间干涩，最后无奈地报出一个偏僻的地儿。
迈巴赫在暴雨中破浪而行，像一位从容的旧贵族，无论在多肆虐的环境都能镇定自若。
就像……现在的周惊莳。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旁开车的男人，岁月好像格外宽待这张脸，依旧是那副嚣张的混血轮廓，五官锋利又深邃，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郁。
江溪池坐在他身边，就好像这些年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看够了？”那人好像注意到他的打量，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单手开车，语气轻佻：“江溪池，你缩在壳里，还挺那么回事的，啧，戏里戏外都是缩头乌龟。”
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将窗外被台风蹂躏的世界搅得一片混沌。
江溪池后来在很多个夜里都记得这种模糊，唯独这一次，那模糊里竟透进些许微光。
“周惊莳，你过得好吗？”他最后还是将心里无数次排练的开场白平缓叙出。
周惊莳怔愣，猛踩刹车，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不好的，不都这样过来了。”他尽量说的轻描淡写，刻意地表现自己的无所谓。
江溪池垂下眼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车停在老旧的居民房前，斑驳的墙皮，生锈的防盗窗，满地被风卷起的颜色小广告，还会有孟浪的声音突然迸发，随着惊雷四处滚动。
江溪池莫名有些窘迫，他急不可耐地解释：“旁边是一个做生意的地方，比较乱。”
“什么生意。”周惊莳难得的迟钝。
“男的和男的的生意。”话出口，江溪池脸红一片。
“哦。”周惊莳应答，也不再过问。
走过臭熏熏的窄巷，又挤过逼仄的楼梯间，踩过堆满烟屁股的过道，江溪池终于打开了一扇门。
“大哥！”他再也顾不上周惊莳，冲进半开的房门，紧紧抱住蜷缩在角落的人。
“没事了大哥，我回来了。”他安抚孩童似的安抚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大哥，我在这。”
而柳庭风却突然发了狠，用力推开江溪池：“小溪！你走！你别回来！你别管我！”
他哭嚎着，瑟缩着，全身抖动着将自己环抱起来。
“大哥，他已经不在了，我们不用害怕了，外面的不是怪兽，是风！”江溪池迅速爬起，再一次抱住他，直接将他拥在怀里，“是台风，我们不用再害怕了。”
“别害怕，大哥，没事了，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江溪池一遍一遍重复，一下一下抚慰，声音空洞到渺远。
渐渐的，怀中的抽噎停息了。
柳庭风就这样靠着他睡着了。
收拾完后，江溪池才想起门外的周惊莳。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收拢的黑伞已在脚边积起一小摊水。
周惊莳对这栋房子第一印象是臭，那种特殊的腐烂臭味，像下水沟涌上来的味道，他已经许久没有闻到过了。
余光扫过开裂的墙皮，掉漆的二手家具……久违的熟悉又陌生。
好像什么时候，他也曾和人蜗居在几平米的破旧房间，吃饭，睡觉，娱乐……
“你哥？”周惊莳脑中嗡嗡作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出这个弱智问题。
“对。”江溪池轻声应答，没有解释更多。
他转身，自然而然地绕过这个话题：“我去烧水，你喝吗？还是我去买矿泉水？”
江溪池用一句话，在两人中间劈出一条鸿沟。
“江溪池，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娇贵？”周惊莳怒极，就只想笑。
江溪池看了看，没说话，拎着水壶去了厨房。
厨房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江溪池机械地往水壶里灌水，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将人带回了家，还这么熟悉地和人交谈，就好像八年鸿沟只是一场梦一样。
太出乎意料了。
江溪池出神，连水漫出来都浑然不觉。
“喂，想什么呢？”周惊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高大的身子变成一堵墙，填满了整个门框，将他围困在这一窄厨房中。
江溪池看着他，西装外套已经脱去，只穿着被雨水打湿一半的白衬衫，几乎湿透，露出男人姣好的身材，衬得人更加禁欲。
“道路管制。”他晃了晃手机，言简意赅，“回不去了。”
水壶哐当一声掉在灶台上。江溪池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与破旧厨房格格不入的男人。
“你……要住这里？”
周惊莳像是猜到他会这样说，挑了挑眉：“不欢迎？”
江溪池张着嘴，半天没讲出话来，而他已经转身走向客厅：“沙发就行。”
“等等！”江溪池先一步拦住他，“你睡我房间吧，就旁边那个房间，有两张床，我师兄偶尔会回来，我跟他住。”
周惊莳蓦地一笑：“那你师兄，今天回来吗？”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却变了味。
“不回来。”江溪池不自觉后退一步。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小溪哥哥。”周惊莳微微弯腰，与他对视。
那个亲昵的叫法直击灵魂，江溪池瞳孔骤缩，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沸沸扬扬直往上涌，他忽然好想吐，好想将所有的酸楚、不甘全部吐出。
“江溪池，你在侍奉那些金主的时候，会想起我吗？”周惊莳单手插兜，再次逼近，直至将人逼到角落，退无可退。
耳朵又开始罢工，脑子里嗡嗡作响，外头的惊雷好像不偏不倚，劈中他的头颅，将他定在原地。
“算了，都一样。”周惊莳自嘲地笑了笑，不再理会他，自顾自走向他说的那个房间。
江溪池蹲在原地，许久不能平复。
那些积攒在心里下了很久的雨，这一刻终于倾泻而出，当头浇下，无处可躲。
江溪池终于鼓起勇气走入房间，看见周惊莳蜷在凳子上用手机处理工作，暖黄的台灯将那锋利的轮廓晕染的柔和，他一时失了神。
“小溪哥哥，这题怎么做？”脑中自觉浮现出少年青涩的脸庞。
“你打算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替我守门？”周惊莳打破安静的氛围。
“噢，我给你拿了毯子。”江溪池回神，像是被唤醒机制的NPC，把洗的发白的珊瑚绒毯子递给他，“浴室在走廊尽头，热水我已经烧了，还得等，给你找了两身没穿过的衣服，应该合身……”
“江溪池，你每天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忽然打断，“拍脑残戏，回家照顾病人，日复一日？你不无聊吗？”
江溪池不得不承认，生活了多年的人，最知道对方的软肋。
他眼睫微闪，想逃：“我去睡了。”
转身欲走的瞬间，手腕被扣住。炙热滚烫的温度从脉搏一路攀升，升到心脏也变得滚烫。
“你抖什么？现在我连碰都不能碰你了吗？”周惊莳脸上有玩味。
“我太冷了。”江溪池面无表情扯谎，“放手，我要去洗澡了。”
两人对峙片刻，最后是周惊莳妥协，松了手。
洗漱完毕，已是深夜，两人背对着睡，谁也不讲话，只有暴风雨在外头肆无忌惮地嘶吼。
在他面前，江溪池不敢吃药，只能硬扛着，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睡不着？”周惊莳在一片悉悉索索的声响里问。
江溪池拉开灯，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自己床上。
“听吗？”他取下一只耳机递给他，动作自然地可以填满八年的空白。
江溪池彻底怔住，多少个日夜，他们曾挤在小床上，紧紧拥抱着彼此，共享着同一幅耳机。那时的周惊莳，明媚张扬，会毫无保留地说爱，会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牵他的手。
那个夏天，有汗有泪，还有少年不顾一切的爱意。
见他发呆，周惊莳自作主张地将耳机塞进他右耳，熟悉的旋律瞬间涌入。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紧你……”
“你……”江溪池手足无措，脑子杂乱到不能完整地组织出语言。
“我记得，你以前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听这个。”周惊莳空洞地望向窗外，“一听就睡着。”
“好久没听了。”江溪池词不达意。
狂风摇撼着年久失修的窗框，舒缓又热烈的旋律在耳边流淌。
左耳好像突然开始运作，他再次听见周惊莳平稳的呼吸声。
逝去的时间死灰复燃，他们又变成那个在九平米的出租屋相拥而眠的少年，又变成在练习室地板上相拥而眠的少年，同一个梦想，同一副耳机，最隐秘的爱意。
这夜，周惊莳难得放松，做了个美梦，梦中的他，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初次遇到江溪池那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电闪雷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