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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抓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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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美人连着侍寝五天。
第五天后,沈明珮一踏入坤宁宫,就立刻感觉到几束喷着火的目光。她毫无所觉一般坐下,自在地喝着茶,如在无人之境。
皇后走进正殿时,正好看见沈明珮悠然自得地品茶。这一幕于她而言无比碍眼,于是众人行过礼后她立刻出言敲打。
“沈美人这几日有些放肆了。便是陛下偏爱,做妃妾的也当劝谏陛下雨露均沾,才是贤德之举。”
“皇后娘娘说得是,”沈明珮简单听听,立刻就回,“下次再有机会妾会同陛下说的,至于陛下会不会听,妾身一介妃妾也决定不了嘛。其实娘娘您也可以多提醒陛下,您是皇后,说话自然比妾一个美人有分量。”
这话其他人怎么听怎么难受——你还想有下次?
皇后本人也险些维持不住表情。她的话并没有太多分量,在这种问题上劝谏皇帝必然是无果。
她强撑着体面,坚持完这场晨定,在众人离开坤宁宫后立刻摔碎了一个瓷瓶。
“和她那个姨娘一样恶心!”
她的心腹大宫女立刻指挥宫人将碎片打扫干净,而后沏好茶,端到皇后面前。皇后端起茶杯,明前龙井入口,平息着她心底的怒火。
“娘娘不必动怒,”大宫女见她一饮而尽,又迅速倒了下一杯,“您是皇后娘娘,收拾她一个小小的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况且还有太后娘娘在呢。”
歇了怒火,皇后没有再像喝第一杯茶时一样牛饮,而是轻嗅茶香后细品。
“她若是老老实实做了定国公府的三少奶奶,吾日后还会放她一马,但既然不知死活地闯进宫里,吾必要她死无葬身之地。今日茶不错,可是今年新上的?”
“是的,”大宫女回答,“明前的龙井,满宫除了陛下之后您和太后娘娘有呢。”
皇后闻言,心情大好。
大清早时后宫众人的目光还在接连侍寝三日的沈明珮身上,未到中午便换了人。一月一次的请平安脉中,何美人被诊出有孕。
皇帝当前共有二子二女,除了顺嫔的大公主与宁妃的二皇子外,太子与二公主为皇后所出。众人皆以为接下来有喜讯的会是某个新人,没想到却是何美人。
何美人原为小吏之女,皇帝还是亲王时便入府为妾,在那个根本没几个人的后院里身份竟仅次于当时的王妃,即现在的皇后。在王府时她颇为受宠,但皇帝登极后,她只得封美人,品级虽比两个宫女出身的宝林高,但也高得有限。随着宁妃与新人的进宫,她逐渐被遗忘,就像随着时间逐渐褪色的旧衣物一样。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永和宫西配殿内,何美人喜极而泣,过了很久方才平复。当初得到入王府的圣旨时,她也曾喜不自胜,可很快便知道她不过是时任皇后用来表现自己不曾苛待皇子的工具。而后她又成了夫君用来表现孝顺的工具。避子汤一碗碗灌下去时,她想过逃跑,想过自戕甚至行刺,但全家性命让她不敢行动,王府的锦衣玉食也一遍遍提醒她,离开此处还有哪里能有这般优渥的生活?
直到皇帝登极,皇后成了太后,她不用再做那对母子演戏的工具,反而不定期地被皇帝召幸,皇帝再到她的西配殿时,也能心平气和地同她说上两句话。她便想,算了吧,至少宫中份例充足,衣食无忧,这辈子总归不算太差。
谁能想到,在她认命之后,竟然还能有这般造化呢?
她还在抹着眼泪,就见皇帝走了进来。
“你有身子,不必行礼了。”见她要行礼,皇帝立刻阻止,而后问太医她的身体情况。
听到“美人主子早年服用药物过多,这一胎需小心将养”时,何美人又一次红了眼眶。
“莫要多思,朕会指派太医照看你到孩子出生。”皇帝似乎毫无触动,见她红了眼圈还微微皱起毛眉。简单安抚过后,他便命太医离开,自己陪何美人吃了午饭。
整顿饭吃得很沉默,期间几次何美人都欲言又止,皇帝也只当没有看见。餐盘撤下去后,皇帝没再多呆,说了句“不必再送”便起驾回宫。特被开恩不必送驾的何美人看着皇帝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下午,何美人需静养,孕期内免去请安的旨意传遍六宫。
景阳宫内,沈明珮闲来无事,索性命宋英教她下棋。正学到关键之处,寒露突然闯过来。
见她面色有异,宋英非常识趣地告退,离开时还关好了所有门窗。
“说吧。”见绝了隔墙有耳的可能,沈明珮低声命令。
寒露也是低声回禀:“主子,白菊今日午后再次与启祥宫的人接头。”
沈明珮点头,又问:“他们没发现你吧?”
“没有。”寒露对此非常肯定。
“那就继续盯着。”
沈明珮让寒露退下,随后召回宋英,继续学棋,三人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日子骤然平静下来,每日除去晨定都可自由安排。
这天夜里,白菊再一次偷偷摸摸地回到景阳宫时,被寒露堵了个正着。
“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在黑暗中,寒露的眼睛犹如两盏灯,照得白菊心里发慌。
她咽了口吐沫,信口胡来:“我能去哪里,我去方便了啊。”
“方便了一个时辰?需要我叫医官为你看看吗?”
寒露的话飘荡在夜色中,透出阵阵寒意。白菊立刻意识到,她暴露了。她当即便转身逃跑,随即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她被压倒在地,双手被反剪,随后一阵脚步声袭来,她的双手被捆在一起。
压在背后的力量骤然消失,随后一只手抓着她的衣领,一提便将她提起来。
“走吧,”她听见寒露招呼宋英,“可以向主子奉命了。”
东配殿内本是一片漆黑,门打开后,灯忽然亮起一盏,白菊看见站在灯前的白芷。白芷对她视而不见,继续点亮其他灯,殿内逐渐灯火通明。
白菊又看向主位,只见端坐其上的沈明珮衣饰整齐,显然是准备充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中惨然,认命地闭上眼睛,向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撞去。
寒露立刻使上力气,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想死?”白菊听见沈明珮的冷笑,“呵,寒露的武艺是蓟辽总督训练出来的,你想在她手里自尽,恐怕很有难度。”
寒露的武艺如何,此刻在她手里的白菊自然深有感触,她已然绝望。
“你杀了我吧。”她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杀了你?然后因为杀死宫人触犯宫规,再被你的主子惩罚吗?你当我傻?”
过往便有很多朝代明令禁止主家无故打死下人,唐朝时更有一宰相因妻子打死女儿家的下人被贬出长安。本朝同样禁止私自打杀下人,先帝时更有一嫔位娘娘因殴杀宫女被降为昭仪,此后再未升位。沈明珮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杀死白菊。
“先把她关起来吧,”沈明珮指向她先前用来抄经书的小房间,“把她绑在椅子上,房间里不要有光,每个时辰点一次灯,亮半刻再熄。不要让她睡着,点灯时见她睡着就把她叫醒。不要给她食物,每三个时辰给她喂一次水。她若要便溺,就让她就地解决。具体排班,你们三个自行商议。”
沈明珮说完,起身走向寝房。
“是!”三人紧锣密鼓地按照沈明珮说的布置,一切准备就绪后,寒露抬着椅子将白菊放进小房间中。
房门关上,白菊陷入黑暗中。她心跳得飞快,不停地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黑暗中,她逐渐被困意席卷,在难受的姿势中入眠。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巨大的人声猛地吵醒,睁开眼,在黑暗中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你还能睡着,真让人佩服。”
她听出来是寒露的声音。很快,灯亮了,刺眼的光线让她不自觉地眯上眼睛。
“你能为一个朝不保夕的主子拼死效命,才是真让人佩服。”她嘴上不甘认输。
见寒露不理她,她突然生出点信心,继续说:“怎么不说话了?你想想,一个刚进宫就得罪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妃子,能有什么未来?你这么效命于她,最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寒露走过来,蹲下身,与她面对面,温声反问。
“所以?所以你不如放了我,哎,你怎么不听了?”
她刚说了一句,寒露就站起身,回到之前的位置上。
“蠢货。只要蓟辽总兵还在,主子的未来就不会差,你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一刻钟后,寒露熄了灯,走出小房间。
时间一刻又一刻地过去。白菊起先还能数清这是第几次有人来,后面便失去了概念。饥饿席卷着她,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更让她难堪的是满室的恶臭。这份恶臭是她不得不造成的,而逼迫她产生这股恶臭的人还嫌恶地捂上鼻子。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见到寒露之后,她终于坚持不住。
“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