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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万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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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沈明珮午休刚起,白菊就来汇报。
“主子,那个太监又来找奴婢了。”不论她心里怎么想,至少态度终于恭敬起来。
“哦,”沈明珮打了个哈欠,“之前怎么同他说的还记得吧?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他要是问你启祥宫的事,你就说你不知道,只知道她因为偷盗被送进宫正司,明白吗?”
“是。”白菊低头退下。
夜深人静时,当白菊悄悄溜出景阳宫时,寒露也静静跟上。白菊在回宫后,又过了许久,寒露才在黎明中悄然归来。
等到清早,寒露为沈明珮更衣时,低声禀报:“主子,那个太监是慈宁宫的人。”
“知道了,”沈明珮面无波澜,见寒露眼底泛起淡淡的青黑,嘱咐道,“你一夜未睡,快去补补觉。”
“谢谢主子关心,奴婢这就去。”寒露应下。
安插数年的钉子就这么被拔去,皇后的心情并不算好,但她也没心思再做什么手脚,因为万寿节就要来了。
万寿节作为皇帝的生日,重要程度仅次于元旦与冬至,还会有三天休沐日。接下来的万寿节是新人进宫以来的第一个万寿节,也是新帝登极以来最热闹的一个万寿节。
白日里,皇帝在皇极殿接受百官朝拜,后妃加紧准备晚上宴会的服饰。沈明珮早就敲定好首饰,只还在衣装中犹豫。尚服局送来的夏衣就像殿里其他东西一样,按宫规挑不出毛病,但就是让人很难受。
最终,沈明珮还是挑了入宫前的衣衫。
晚宴设在御花园中,沈明珮到时,已有低位妃嫔在场。这等宴会,品级低的位置也靠后,已经在场的妃嫔都坐在外围。沈明珮也挑了一个中部的位置坐下。
之后,散号宫妃陆陆续续到齐,而后是顺嫔、宁妃,两人分坐主位下首左右两侧。等时辰到了,皇帝皇后相携而来。
宁妃立刻站起身,带领其他人行礼。
“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整齐划一的问安声显然取悦了皇帝,他本就极好的心情更添了几分愉悦,语气也较平日轻快许多。
“免礼,都起来吧。”
妃嫔们坐回到座位上。
随着一声“开宴”,宫人开始呈上膳食,教坊司的乐工也次第入场,贴着妃嫔们的坐席围城了一圈。舞者们站在中央,随乐而舞,为首者更是面若芙蓉,技艺高超。
一曲毕,宫人刚为皇帝端上清蒸鲥鱼。
“不错,赏!”皇帝对表演颇为满意。
皇后仔细端详他的脸,确定他没有其他想法后,命舞者退下。舞者们行礼后退下,乐工继续演奏下一支乐曲。
皇后想着,该到下一步了。
“陛下今日生辰,妾身与妹妹们都准备了礼物,陛下可要看看?”
皇帝放下筷子,笑着同意:“朕也很期待梓潼和爱妃们的礼物。”
皇后笑着抚掌,命人将礼物端上。只见两个小太监一齐端上来一尊人高的太湖石。
“这是妾的姑父在太湖边寻来的,不需要放在园林中就可观赏,妾的父亲想着陛下的生日快到了,便请姑父派人运至京师,由妾将其献与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
皇后说得非常好听,席间却有人偷偷看向沈明珮——皇后的姑父,不就是沈美人的父亲吗?沈总督能把这么好的东西给皇后,却没见他给沈美人什么帮助。
“沈卿管理两江之地,对辖区内的风物颇为了解啊。”皇帝笑着说。
之后便是宁妃,宁妃献上的是和田玉雕,白玉无瑕,净如凝脂,亦是十分精美。顺嫔没有强大的母家,寻不到奇珍,干脆为皇帝做了一套里衣,密密麻麻的针线全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皇帝接过后也有几分动容。
“爱妃有心了。”
只一句话,便让顺嫔欣慰地笑了。
而后又有宋昭仪献上失传古籍,楚婕妤献上亲手抄写的佛经,大家都用尽手段博皇帝欢心,很快便轮到沈明珮。
人们多少有些好奇。沈大人摆明了要支持皇后,那么被家族放弃的沈美人又能献上什么贺礼呢。
沈明珮献上的是一幅画。
“此画乃妾亲手所作,画的是江南农人耕作的场景。愿陛下福德佑我大齐,愿大齐风调雨顺、长治久安。”
先前献过礼的人中,有人已经悄悄攥紧了手帕。沈明珮的画当真有很好吗?其实只能说在贵女中属上乘。但是这画中良田遍布,阡陌纵横,农人无衣衫褴褛,田中无杂草病害,再配上这解说,立刻便不一样了。
“很好,”皇帝也很满意,“愿我大齐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说罢,他竟命令太监将画收好,挂在乾清宫书房中。
沈明珮之后也有数人献上礼物,但都没有太大的反响。献礼结束,宴会也到了尾声,宫人们正在上点心。这时,慈宁宫的女官领着一队宫人走进御花园。
“太后娘娘贺陛下生辰,命奴婢奉上红珊瑚一株,并赐皇后羊脂玉镯一副,宫中妃嫔每人青玉镯一副。”
“朕代宫中众人谢母后赏赐,”皇帝收下礼物,又问女官,“母后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回陛下,”女官大声回答,“定国公府三公子即将成亲,新娘子是礼部郎中的嫡女,娘娘心中欣慰,便想与人同乐。”
女官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沈明珮。沈明珮只当与自己无关,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无人配合之下,女官扫兴地收回目光。
“太后娘娘还在等奴婢回去复命,贺礼既已送到,奴婢便告退了。”
“回去吧,替朕谢谢母后。”
女官行礼离开,皇帝继续享用点心。一口咬下去,内馅已经半凉,他立刻失去了继续吃下去的兴趣,把点心放回盘中。见众人也吃得七七八八,便下令散席。
万寿节这等重要节日,皇帝必然要留宿坤宁宫中,沈明珮散了宴,顶着旁人或明显或隐蔽的目光,在白芷的陪同下直奔景阳宫。
一迈进宫门,她便见到了守在宫门口多时的寒露。寒露随着她们进入东配殿,而后,沈明珮挥退白芷,寒露立刻将藏在衣襟下的信交给沈明珮。
万寿节晚上,各宫宫人也都在庆贺,宫中防卫便有所松懈。寒露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沈明珮的密信悄悄出了宫门,与沈佥事府上的管家交接。而后,在一片喜庆中,她悄然混进宫中,又绕了一圈路,才回到景阳宫。
将信交出去的同时,她低声说:“主子,定国公府的三公子要与礼部郎中家的姑娘成婚了。”
“我知道。”沈明珮头也不抬地回答,打算把信拆开。
“主子,您知道他是怎么能成婚的吗?”寒露又问,见沈明珮停下手中动作,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那定国公夫人直接在太太聚会时说看中礼部郎中家的姑娘做三儿媳,原本和这姑娘定亲的那家人立刻就把婚退了。礼部郎中的太太找媒人寻郎君,能找的全都找了,没有哪家敢娶。正好那几天礼部郎中被上司寻了过错,一通敲打,定国公府又来提亲,这亲事就成了。”
沈明珮听得咋舌,这不就是恶霸吗?
寒露分享完新鲜事便退下了,沈明珮打开信,独自走进寝房,从内部将房门锁上。她备好笔墨,将信中文字的部首提取出来写在纸上,又拿出另一张纸,对应着写满部首的那张写下数字。最后,她从床底摸出来一本厚书,翻来翻去,又拿出一张纸,写下两句话。
而后,她将书放回床底,将三张纸全部烧为灰烬。
万寿节休沐结束的第一天早上,礼部郎中府上传来一阵尖叫。
“大小姐上吊啦!”发现此事的是大小姐的丫鬟,尖叫的同时直接全身瘫软倒在地上。
在近处当值的仆役们立刻闯进大小姐的屋子,齐心协力把她抱了下来。
府上管家立刻去请郎中,很快郎中带着药童来到府上,折腾了大半天后,大小姐悠悠醒转。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她并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无比失望。紧接着,她就挨了狠狠一个耳光。
“孽女!”礼部郎中怒不可遏,“既然不肯老实嫁那就捆起来关到柴房里!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定国公府!”
“老爷!”礼部郎中的夫人实在看不下去,抱着女儿哀求,“这个婚就非结不可吗?定国公府那个三公子您又不是不清楚,莹娘嫁给她哪里还会有活路啊?实在不行就让莹娘出家,做姑子也好,做女道也罢,妾身愿意用嫁妆养她,不会麻烦老爷的!”
礼部郎中怒喝:“无知蠢妇!定国公府指名道姓要莹娘嫁过去,我一个郎中能躲得过去吗?想想大郎和二郎,你想让全家都跟着一起倒霉吗?”
想到两个儿子,礼部郎中夫人最终还是放开了抱着女儿的手。莹娘眼睛里刚有的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
仆役立刻上前,捆上她的手脚,将她关进柴房。
定国公府三公子赶在八月之前大婚。婚礼当日,礼部郎中府后宅没有丝毫喜气,反而像是在送葬。饿得没有力气的大小姐被一群仆妇摆弄着穿戴整齐,再化上妆,就像一具精致的人偶。
礼部郎中夫人哭得像个泪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倒是礼部郎中阴沉着脸提醒女儿:“凡事想想你母亲,莫要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来。”
大小姐机械地应下,被大哥背上花轿。
婚礼当晚,太后赏了沈明珮一碟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