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蛇心》芋泥椰奶团子

60、第 60 章

　　林蒲桃扶着顾铮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些正在执行命令的同事，他们知道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吗？他们知道自己在“驱赶”的是什么，而前方等待被驱赶者的又是什么吗？

　　想到宋家锋——那个脾气火爆却正义感十足、总是操心她、替她照顾阿爷阿嬷的师父；想到吴晞——那个开朗活泼、总是充满干劲的朋友……他们此刻可能正冲在最前线，对即将降临的危险一无所知。

　　林蒲桃几乎能想象出宋家锋拧着眉头、却依然坚决执行命令的样子；还有吴晞紧张却又给自己打气的脸庞。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她必须做点什么！

　　但她能做什么？直接冲出去对着所有警察大喊“这是个阴谋”？谁会信她？她现在的样子——易容还未完全卸去，穿着廉价的亮片裙，身边还带着重伤的黑｜帮坐馆顾铮——她的话没有任何分量，只会被当场击毙或者当作疯子抓起来。

　　去找带队警官说明情况？谁能保证她不是碟中谍、挑拨离间？

　　她紧紧攥着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

　　她必须冷静，必须找到破局的方法。
　　一定有办法的……至少，要警告宋家锋和吴晞！

　　她再次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试图锁定二队的位置。就在这时，她看到CTRU队员正押着几个蹲在地上的马仔从她前方经过，其中一个队员的对讲机里传来清晰指令：

　　“……所有单位注意，目标最后被锁定在地下二层仓储区C片！重复，地下二层C片！突击队收缩包围圈……”

　　地下二层C片？

　　那个区域她知道，是存放旧物和设备的仓库，结构复杂，但出口很少，几乎是一个死胡同。

　　对宋家锋和吴晞的担忧瞬间达到了顶点——他们很可能就在那支正在收缩包围圈的“突击队”里。

　　不能再等了！

　　林蒲桃看了一眼因失血和疼痛而意识模糊的顾铮，将他往更隐蔽的角落塞了塞。

　　“坚持住，等我回来。”她低声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

　　幽深的废弃通风管道内，铁锈、灰尘和某种陈年污垢的气味令人窒息。
　　迦陵一行人如同沉默的幽灵，在其中快速穿行。

　　迦陵的手臂仍在隐隐作痛，血迹在深色衣物上洇开一片更深的暗影。他的脸色在管道壁反射的微光下有些苍白，但每一步都踏得极其沉稳。

　　这条路线是他多年前研究港城九龙建筑结构时记下的备用方案之一，甚至连维猜和吉姆都未必清楚全部细节。

　　“老大，甩掉他们了！”吉姆侧耳听了听身后，远处的枪声和骚动似乎被曲折的管道隔绝，他稍微松了口气，依旧不敢大意。

　　维猜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手持武器，交替掩护前进。
　　“不能掉以轻心。梁祖尧既然能精准伏击第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

　　迦陵没有说话，但默认维猜的判断。

　　那个内鬼传来的消息提供了预警，争取到了改变路线的时间，但不足以让他们完全脱离险境。

　　“出口就在前面，”迦陵开口，指着前方管道尽头隐约透来的一个检修口的轮廓，“出去是酒店后巷的垃圾处理区，平时很少有人。”

　　这是他的计算。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最安全，混乱的垃圾区便于隐蔽和再次转移。

　　吉姆率先上前，用工具撬开锈迹斑斑的盖板，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他谨慎地探出头观察了片刻，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四人依次钻出管道，落入一条堆满黑色垃圾袋和废弃纸箱的狭窄后巷。夜风夹杂着污秽的气味，远处警笛声依旧连绵，但这里暂时安静。

　　“接应的车应该在两个街区外，”维猜快速确认方位，“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沿着墙根阴影移动时——

　　“咻——！”

　　一声被风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走在最前面的吉姆闷哼一声，身体一僵，随即软软地向前倒去。
　　他的后颈上，一枚细小的的麻醉针泛着微光。

　　“吉姆！”维猜反应极快地就要去拉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两侧高楼的窗户、对面建筑的屋顶、甚至他们刚刚出来的通风管道口周围，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无数个红外线瞄准点。

　　密密麻麻的红点如同嗜血的萤火虫，瞬间笼罩了他们全身每一个要害。

　　这不是普通的警察伏击，而是专业狙击手和特种作战队伍的猎杀阵型。

　　“不准动！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经过扩音器处理的冰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维猜的身体僵在原地，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有丝毫异动，下一秒就会被射成筛子。

　　迦陵表情是冰封般的冷静，缓缓举起了双手。

　　他扫过那些眼前的狙击点，计算着角度和可能性，但得出的结论是令人绝望的——无懈可击。

　　梁祖尧这是动用了压箱底的力量，甚至可能是借调了不便明说的特殊部队。

　　下一秒，梁祖尧在一队全身特种作战服、手持防弹盾牌的精锐队员护卫下，走了出来。
　　他穿着笔挺的处长制服，看着被无数红点瞄准的迦陵，缓缓开口，声音是胜利者的漠然：

　　“结束了。”

　　迦陵看到他的现身，讽刺一笑。

　　“为了抓我，动用‘黑影’？父亲，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的讽刺。

　　梁祖尧的面皮微微抽动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儿子：“你本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如果你肯安分一点……”

　　“安分？”迦陵嗤笑打断他，“像你一样，披着这身皮，做着比黑|帮更肮脏的交易？道貌岸然地坐在办公室里，算计着怎么让自己的儿子去死？”

　　“放肆！”梁祖尧厉声呵斥，“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国际通缉令堆满了我的桌子！抓捕你，是正义，是职责！”

　　“正义？”迦陵扫过周围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和红外瞄准点，笑声更冷了，“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在我的逃生路线上提前布下天罗地网？父亲，你的正义，可真是一点都不光明正大啊。”

　　梁祖尧眼神阴沉：“对付你这种极度危险的罪犯，自然要用非常手段。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他这话像是在对迦陵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过程不重要？”迦陵重复着这句话，眼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所以，为了这个结果，牺牲掉几个警察，也在所不惜，对吗？”

　　梁祖尧的脸色彻底变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很清楚。你调动的警力，驱赶的方向，还有黑影的出现。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把我，或许还有那些碍事的知情人，逼到一个允许‘意外’发生的地方吗？”

　　从内鬼的消息，到金爷提供的被泄露的路线，再到此刻精准到可怕的埋伏……他原本怀疑过金爷，但梁祖尧此刻的反应，以及动用“黑影”这种完全属于警方的力量，让他瞬间明了。

　　是梁祖尧。始终是梁祖尧。

　　那能预判他最终会选择这条备用路线的人是谁？

　　他的目光，如精准的手术刀，缓缓切割依旧举着枪、挡在他身前的维猜，还有背对着他、随时准备作战的阿侬身上。

　　迦陵没有立刻点破，只是看着梁祖尧。

　　后者被迦陵的眼神看得极其不自在，他不想再拖延下去，夜长梦多。

　　“拿下！如有反抗，就地击毙！”

　　几名黑影队员迅速上前，用特制的高强度合金锁铐将迦陵的双手反铐在身后。维猜和阿侬也被迅速缴械制服。

　　他们被粗暴地推搡着，走向巷口一辆完全遮光的黑色特种车辆。

　　梁祖尧看着迦陵被押走的背影，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

　　他赢了。
　　他终于抓住了这个儿子，这个他一生最大的污点和威胁。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领口，恢复了警务处长的威严姿态，对身边的心腹低声下令：

　　“清理现场。目标已捕获，按‘最高预案’转移。”

　　-

　　刻不容缓地，林蒲桃掏出加密通讯器，试图切入宋家锋小队的内部频道。

　　“师父！宋队！听到请回答！不要去C区！那是陷阱！重复，那是陷阱！立刻撤离！”

　　然而，通讯器里只传来一阵被强力干扰的杂音，紧接着是完全的静默。
　　她不死心，又尝试了几个备用的紧急频率，结果无一例外——全部被屏蔽或监控了。

　　梁祖尧早就料到了！
　　他隔绝了内外信息，确保他的棋子们只会接收他的命令！

　　林蒲桃毅然转身，朝着通往地下区域的楼梯口冲去。

　　越靠近地下层，那种异常的“驱赶”和“封锁”感就越发明显。她看到CTRU队员设置路障，阻止任何人靠近C区方向，他们的表情冷硬，只重复着“执行命令，封锁区域”的话术。

　　吴晞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的一支小队里，正跟着队伍向前推进，年轻的侧脸上写满了紧绷的职责感。

　　不能再等了！

　　警告无效，硬闯不行，那就制造混乱！
　　制造一个足够大、能打断所有既定步骤、迫使现场指挥官不得不暂停行动、甚至引起外围媒体和更高层注意的混乱！

　　她的视线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悬挂在走廊上方的一个老式消防警报按钮上。

　　就是它了！

　　她毫不犹豫地用肘部狠狠击碎了玻璃罩，手掌重重拍下了那个鲜红的按钮。

　　“呜——呜——呜——！！！”

　　刹那间，红色的警报灯旋转闪烁，尖锐的消防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怎么回事？！”
　　“哪里起火了？！”
　　“报告！报告！地下层触发火灾警报！”

　　士兵可以无视枪林弹雨，但火灾警报带来的本能慌乱和程序性疏散要求，瞬间打乱了黑影和普通警员们的节奏。

　　“不要乱！保持阵型！可能是误报！”有指挥官在高声呼喊试图稳定局面。

　　就在警报响起、众人愣神的间隙，林蒲桃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通往C区仓库的入口通道。

　　那里，几名黑影队员正严格把守，禁止任何人通行。

　　林蒲桃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下一秒，她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条通往“最终舞台”的入口。

　　“停下！不准再前进！”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地穿透了警报声，“里面没有迦陵！只有陷阱！梁处长要炸掉这里！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她的出现和石破天惊的指控，让所有人为之愕然。

　　守门的黑影队员显然受过极端训练，虽然震惊，但立刻举枪对准她，厉声呵斥：“退后！否则开枪了！”

　　后面那些被警报惊扰的警察，包括宋家锋小队的队员，也都看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穿着伴舞亮片裙、脸上还带着残妆的女人，正用身体阻挡着特种部队，并指控警务处长设置陷阱谋杀警察。

　　宋家锋远远看到林蒲桃的身影，听到她的喊话，瞳孔骤然收缩。

　　“——蒲桃？！”他失声喊道，虽然不完全明白，却下意识想要冲过去。

　　“拦住他！”现场一名显然是梁祖尧心腹的指挥官立刻下令，几名警察立刻拦住了宋家锋。

　　场面一度混乱。
　　林蒲桃知道，自己的身体挡不住多久，她的指控缺乏证据，很快就会被当成疯子制服。

　　但是，她暂时延缓了同事们踏入死地的脚步。

　　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梁祖尧不出现，不停止命令，危机就永远存在！

　　她不断扫视四周。
　　他一定在附近！他一定在某个地方掌控着全局！

　　不能再等了！

　　林蒲桃一咬牙，拔出了之前从被打倒守卫那里摸来的手枪。

　　这个动作让所有警察如临大敌，无数枪口瞬间齐齐对准了她。

　　“放下武器！！”吼声四起。

　　但林蒲桃并没有将枪口对准任何人。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抬高手臂，枪口对准了地下车库的混凝土天花板——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声，压过了消防警报的声音。

　　鸣枪示警！

　　宋家锋怔住——这是极度危险的行为，足以被当场击毙！

　　把守入口的黑影队员反应极快，枪口瞬间锁定她：“退后！最后一次警告——否则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