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祭桑南

64、第六十四章

　　温导就在车库外等着。

　　再次看到温世昌，祁颂确实有意识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和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师父好，师母好。”

　　师父，祁颂是这样称呼温世昌的。

　　“温导您好。”陈隅紧跟着打招呼，“我是陈隅，久仰您许久。”

　　温世昌目光一直落在祁颂身上，站在他身边的妻子先开了口，“好，你们好，小颂和小隅都赶紧进屋坐。”她给了温导一个眼神，“孩子们还拿了这么多东西来，看着就重，都赶紧进屋里。”
　　“先进去再聊。”温世昌也道。

　　一路上，温导的妻子都走在祁颂身边，问他，“煲了你喜欢的汤，你们饿没饿？要不要现在用一些？”
　　“好啊，很久没尝过了。”祁颂笑着应，“谢谢师母。”
　　“你们就在沙发上坐，我去端过来。”师母给他们安排好位置。
　　温导起身，突然和她道：“我和你一起。”
　　“你就跟孩子们说说话呀。”师母给他使眼色。
　　温导坚持，说：“汤汤水水的，我先拿过来，他们又不会跑。”
　　“你呀。”师母无奈摇头，随他去了，“就是死鸭子嘴硬，不在时天天念叨，来了又死倔。”

　　后面的话随着距离远去，音量越来越小，但祁颂和陈隅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这话原本也有一半是说给祁颂听的。

　　“温导和他爱人都挺关心你的。”客厅只剩他们两个人，陈隅悄声道。
　　“师母姓吴，名妙华，是广州人，以前是文工团主唱。”祁颂跟他介绍，“你跟着我叫师父师母就行。”
　　陈隅抬手，指自己，“我？”

　　祁颂倒真不客气，不过，温导以前锐评祁颂的时候也不客气。

　　“来啦。”温导把汤放在茶几上，吴女士给他们盛汤，“给你们俩多来点排骨。”
　　玉米排骨汤，熬的很清淡也很香。
　　陈隅双手去接，“我来端就好，谢谢您。”
　　“这么客气做什么。”吴女士说他，“你就跟着小颂叫我师母。”
　　“……”看来祁颂和温导一家关系比自己想的要密切，陈隅顺着她的要求重新说了遍，“谢谢师母。”
　　吴女士给他们盛好汤，祁颂道了谢，拿起勺子尝了口，“好喝，和以前一样的味道。”
　　“多喝点。”吴女士很温柔道。

　　祁颂正舀起第二勺，温世昌导演突然开口了，问祁颂，“你最近怎么样？”
　　吴女士瞪他，“你就不能让孩子喝完吗？”
　　“在恢复。”具体情况不是几句话能描述的，再者也描述不准备，祁颂只能这么答，“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温世昌叹了口气，祁颂已经到了需要退圈养病的程度，甚至持续几个月断联，可见他情况的严重程度，“你自己遇到了过不去的……为什么不来找我和你师娘？”

　　祁颂放下勺子，心情挺复杂的。
　　他能来找一次，能一直来吗？温导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有两个真正意义上的徒弟，他跟这些小辈都住得远远的，何谈自己。
　　他是叫温导师父，可温导又不真的是他师父，就算真的是，又能改变什么呢？
　　“还不是您先不联系我的？”祁颂打了个马虎。

　　“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联系我了？”温导真不知道祁颂那个脑子是怎么想的，“我让你别拍戏了，你怎么不听？该听的时候不听，我没联系你，可我让你不联系我了吗？”
　　“我怎么没联系您？”祁颂装委屈，“我逢年过节跟您道贺，给您寄礼物了呀。”
　　温世昌：“胡说八道，这算什么联系？”
　　“这怎么不算联系？”吴女士嗤他，替祁颂说话，“这就是你的错，别在家里这么大声！说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温世昌没觉得自己大声了。
　　但他提前和妻子沟通好了，让她看着自己，别生气、别说难听的话，于是收了声，等祁颂和陈隅把手里的汤喝完。

　　汤喝完了，温世昌才好声好气问祁颂，“你以后还要拍戏吗？”
　　祁颂：“您不是让我别拍戏吗？”
　　温世昌：“我是问你自己的想法。”
　　“我还想拍戏。”祁颂如实答。
　　和料想中的答案一样，温世昌沉默了会，叮嘱他，“不着急。”

　　真奇怪，以前被赞天赋异禀的时候，温世昌说他不能演，现如今自己真不能演了，温导又好像并不反对，祁颂好奇问：“您这是对病人的关怀？愿意降低底线？”
　　这要放以前温世昌肯定会骂他，但现在他压着气道：“我没有降低标准，是你在变。”
　　“我？”祁颂略显迷茫。
　　“前几天你工作室的回应是你写的吗？”温世昌问他。
　　“是啊。”祁颂点头。

　　“你变了，那八个字就不是你过去能说出来的话。”温世昌跟他说：“我从没否认过你的天赋，我跟你说的一直是让你停下来，去过自己的生活，祁颂，还要我说你和过去的差别吗？你这不是已经总结得挺好了？别告诉我你现在觉得自己和过去没差。”
　　“您以前是对的。”祁颂说：“其实我很早就明白了，但我那时候，停不下来。”
　　“现在停下来了就好好恢复。”温世昌安慰他，“在演员这行，你运气多好，有那么多角色给你选，按你的流量，再过两年应该也有戏演。”
　　“……”话是好话，就是听着别扭，祁颂笑了笑，“谢谢您。”

　　两人在温导家里用了午饭。

　　温世昌导演提出要和陈隅下棋，祁颂被师母拉着陪她打理小花园。

　　说下棋，但棋盘摆出来，无子落下。
　　陈隅原本在等温导先手，可很快反应过来温导现在并没有真下棋的打算。
　　温世昌对陈隅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陈隅尊敬之余，面对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恰如其分，他不确定是不是祁颂主动提及，但温导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我没有资格对祁颂的感情发表看法。”温世昌先开口了，“所以你不用紧张。”
　　“也不止是这样。”陈隅松了口气，“没有哪个演员第一次见到您能不紧张。”
　　“加个联系方式。”温世昌说：“我希望以后祁颂有什么情况能随时了解。”
　　陈隅实话实说：“如果他不想让您知道，我还真不一定能说。”

　　温世昌“哼”了声，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其实祁颂这样，我也有责任。”温世昌执黑棋落子，“他没跟我说过太多家里的事，但我知道他家里人对他不好，我让他体验生活，但作为长辈和带他进行被他叫一声师父的我，也没让他体验到什么好。”
　　“不是的。”陈隅替祁颂解释，“他一直知道您是真心为他好的。”
　　“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温世昌提醒他对弈，问：“你老实跟我说，祁颂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比之前好一些了。”陈隅落子，“在按时治疗，也慢慢开始和经纪人和您有了联系，他对表演有了不一样的感悟，在调整自己，这可能对他来说很难。”陈隅请求温导，“如果他找您请教，您能……”
　　“我当然会帮他。”温世昌觉得他在说废话。
　　“能别跟以前一样骂他吗？”陈隅说完原本要说的话。

　　温世昌：“……”还真是不进一家门。

　　另一边祁颂也在操心陈隅会不会被骂。
　　可能性很小，但绝不为0。
　　“水也浇完了，你去看他们下棋吧。”师娘明白他心里想什么，让他回屋去，“这盆鸢尾看你多看了好几眼，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打包带着，我去书房给你写养护方法。”
　　“不用师娘。”祁颂都没注意到自己多看了，“家里有。”刚发芽的种子、没发芽的种球、种了没几天的苗。
　　“那你把带来的礼物也拿回去？”吴女士不让他客气，“家里有更说明喜欢，听我的带回去。”
　　没办法，祁颂只好应了，往陈隅那去看情况。

　　温世昌没回骂不骂的，转而和陈隅说：“其实我之前了解过你。”
　　“应该的。”陈隅以为他是知道了祁颂和自己的事才因此去查。
　　“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温世昌道：“我说的是选角。”
　　“选角？”陈隅问：“您的新剧？”
　　“嗯。”温世昌和他说：“应该没几个月就能开机，马上就要公开选角了，这本子打磨了两年，去年中我注意到你，还没到沟通选角的阶段，你退圈了，挺可惜，那角色很适合你。”
　　“是我跟它缘分不够。”说可惜，陈隅倒没太多实感，衷心祝福，“提前祝您新剧顺利，收视长虹。”
　　温世昌问：“你不好奇是什么角色？”
　　“那……”陈隅顺着他道：“您能告诉我是什么角色吗？”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部剧，也该退休了。”温世昌说：“是讲民国空军飞行员的。”
　　陈隅知道一些有关这部分的历史，热血、家国，如果由温世昌来导，会是怎样的呈现。
　　他眼里的期待一瞬间盛得明显，温世昌问他，“你愿意来试镜吗？下半年开机，提前两个月训练，如果祁颂的状态允许，我建议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