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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探官被杀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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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荆州 建章府
建章府的大小官员,自元青争进城门就得了消息,这阵子都聚在官驿门口。
元青争并没有坐在车厢里,她和落籽并排坐在马车前头,连日奔波把她骨头架子都快颠散了。
这会儿看到盛舒宇在官驿前面向她挥手,高兴的回应:“复光!”
落籽攥紧缰绳。
与盛舒宇站在一起的不少人,观其品级,只有一人尚方宝剑杀不得,红色暗纹广袖官服,搭五玉皮质腰带,是四品官员。
此人应该就是荆州知州荀长海。
那剩下的就是建章府尹,师爷,衙门文记以及其他不甚重要的官员。
元青争下车与几人热热络络的见了礼,被簇拥着进入官驿正堂,亮了任命书和御赐斩马剑。
众人见之跪拜。
爽极了——
众人于屋内围坐,讨论了最近建章府内发生的事情,盛舒宇有些沉默,其他人一问现状就是好,一问前因就是不知道。
元青争懒得与他们周旋:“本官此次前来,是受了皇命,调查刑部官员遇害一案,伍部侯也曾点过本官从旁辅助赈灾粮变砂石一案。
按说事情棘手,该即刻公干的,只是本官从平京奔赴此处着实劳累,有什么事什么案的,都明日再说罢。”
由此,人作鸟兽散。
不过她把盛舒宇留下了,又嘱咐落籽和曹抒看好周围。
门一关,盛舒宇就急切道:“青争,你是怎么说服太子殿下让你接办此案的?”
元青争有些心虚:“我听闻你们小队出事了,在朝会上慷慨激昂一通论,太子被我打动,遂为我保举此案。”
其实她也没有说谎,只不过是将太子保举与她进忠言的顺序倒了一下。
毕竟太子要她办的事,总不能真的和盛舒宇说,侯府里,任尔堂的眼线也没撤。
盛舒宇略微惊诧,倒也没再追问:“既如此,你是这两个案子的重合之人,我将现状与你详细说说。”
元青争把他留下就是这意思,她想听点有用的东西,但显然荆州的本地官员不会说。
反正面上样子已经做足了,不如直接赶人,给他们留下一个跋扈骄矜的形象。
不论她是否有实干,来荆州的第一天不准备查验被害官员尸身,倒嚷嚷着要休息,可以给他们作个草包的第一印象。
她宝剑在手,那些个没脑子的东西若想被夷九族,就尽管来杀她,不然就只能努力讨好她:“愿闻其详。”
盛舒宇迅速组织语言:“在平京查出的信息,我就不赘述了,总之赈灾粮从河豫州往荆州运时,都是好粮,但进入荆州地界,就成砂石了。
而砂石粮各地府县竟也煮熟分给灾民,我走访听闻,那就是有些粟米粒子的石头汤。
可百姓若是想喝汤汤水水的,把头往河水里一埋,岂不是管够?所以才有百姓不满,写了文书,告到御前。”
“怪不得……也亏涝灾不严重,不然那些告状的百姓撑不到平京,就该一命呜呼了,砂石粮也得抢着吃。”元青争颔首道。
“首批赈灾粮户部文书一应俱全,平京实在查无可查,我便跟随刑部小队来到了荆州。”
盛舒宇继续道,“一开始大家斗志昂扬,荀知州热情不大,建章府尹赵迦倒事事亲为,甚至把多年的账本也给我们看了。
可我们连着几日挑灯夜读,就是没发现有什么大的纰漏,也就无从判定到底谁有中饱私囊的嫌疑。
之后我们又传话当时押粮的兵士,结果什么都问不出来,上了刑之后嘴也都硬得很。”
“源头,过程,结果都查不到线索,”元青争的拇指指尖在不断轻戳食指指腹,思索道,“可这粮是不会自己长腿跑的。”
盛舒宇点点头,道:“不错,之后我们又走访各地百姓,发现除了曲中府受灾严重一些,其他地方确实还好,
但曲中府的百姓对官员怨声载道,一问些深入的问题,就要骂人,有些甚至还想动手。
所以我们什么也没问出来,而最有意思的,是这曲中府的府尹,毛震洋。”
“嗯?”元青争好奇,“如何个有意思法?”
盛舒宇并不卖关子,道:“他是个武官,好不容易做到了一府之首,
却对政事表现的极为不上心,任由我们在曲中府走动,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关心。”
“哼~要么就是他真的两袖清风,或者不爱做官,”元青争微笑道,“要么就是他有信心,让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后来我们要查各府粮仓,正待着手时,第二批从徐州调的赈灾粮到了,
入库之日,我们几人想去建章府粮仓查看,却被荀知州告知,我们没有这个权利。”
元青争低眸思量:“入库的是新粮,荀知州说与你们无关,倒确实也不错,不好挑毛病。”
盛舒宇目带寒光:“可我只相信,越不让查,就越有猫腻,于是我提议分头行动,
留几人与荀知州理论,剩下的人趁搬粮事忙,混进粮仓,可我只是被派来辅助公务的,大家并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更甚者,之后几天,他们几个一改之前夙兴夜寐探案的样子,竟开始沉溺酒色,耽于懒惰,我想探案,却无能为力,只好自己能查一点是一点。”
除了盛舒宇,还有一个刑部主事活着。
元青争思及此,问道:“那韩瑾呢?他也如此?”
盛舒宇轻轻摇头:“韩瑾年岁约莫将近四十,是官员子弟,一直靠着资历和家中庇荫混到了现在的品级,没办过什么大案。
为人倒是小心,那些被送来的酒肉与美女,他也只吃肉喝酒,未曾碰过那些女子一下。
问他何不享乐,就说是家中有位母老虎,也不知道是借口还是真的,总之是洁身自好上了。”
“所以,韩瑾活着,复光认为与此有关吗?”
此事了解到现在,韩瑾与盛舒宇活着,另外三位死了,“未曾接触女色”,确是他们生死的一个不同之处。
盛舒宇对此问也做了准备:“也算有关,也像无关,我和他一样没有碰过那些女子,但剩下的三人实实在在都碰过了。
所以要说不同之处,此事可以算上,但那些女子陪侍之后也就离开了,我也未曾见到那几人有什么不适之处。”
“文书上说他们均被暗杀于下榻之处,”元青争在脑海中归整信息,“这个下榻之处,是指哪里?不直接写官驿,那就不是官驿,对吗?”
“万里潇湘。”
“什么?”元青争愣了一下,“万里潇湘馆?跟平京那个,使的一个名儿?”
盛舒宇颔首:“建章府内的潇湘馆并不大,但女子都是出了名的美貌,所以他们三个慕名前去也无可厚非。”
顿了顿,他又道:“青争,所有叫万里潇湘的青楼,其实都是侯夫人的产业。”
“嗯?我娘?”
“还有万里南风,南风台也是。”
“你莫要胡说,”元青争讶道,“你何以有此言?!”
“你、我、子衡,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关系。”盛舒宇眸色坚毅,“等你冠礼后,只怕还要为你家的产业之大再惊诧良久。”
元青争听罢,竟是恍然间被气笑了:“所以连你们都知道我家中有多少产业,我却不知道?这将近二十年,我帮着我娘打理的成衣产业,是冰山一角?”
确实是冰山一角。
而且杨如晦能做到这个地步,脑袋自然活泛,不会乖乖交给皇后五成利的。
阴阳账本,她有好几箩筐。
盛舒宇心虚道:“青争,大梁境内,只要铺子牌匾上第二个字是里,就大概率是你家的产业。”
半里玉成,十里飘香,万里潇湘,万里南风……
元青争惊诧。
怪道盛舒宇因何问我,怎么得来的这份差事,知道我娘是经商奇才,几年间生意如春芽猛涨,但这些铺子竟然都是我家的?
“那这些店铺是我娘在后面操控,我不应该避嫌吗?我家产业之大,陛下不会没有发觉的,怎么我还能得到这份差事……”
“这种地方毕竟不算太光彩,侯夫人应该把自己身份保护得很好吧。”盛舒宇想了想,
“而且是皇后娘娘给侯夫人冠的皇商名头,说到底也就是两姊妹挣些银子花花,就算陛下知道,碍于情面也不会说什么,也知晓不干你的事。”
呵……
元青争扶额:“工部小队的人如何了?已经在修建堤坝了吗?”
盛舒宇闻言,喉口滞涩一瞬:“我们各自早出晚归,不算太熟悉,但我没听着有修堤建坝的消息,大概还在想如何开工吧,你怎么问起他们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我们叫上韩瑾去万里潇湘看看吧。”元青争摆出一副谈笑的样子,
“如今你二人在荆州调查赈灾粮一案,我听你这字里行间,觉得他是一个在官场十分小心之人,此案应该只有你和我了。”
“不错,你来荆州,我正是高兴这个事儿,”盛舒宇笑道,
“我不是主探官,纵然有一些探案的想法,几位前辈也不会听我一言,而今你来到此处,一切于我都不同了。
原本我以为探案期间,我们只能在人数上压制韩瑾,让许多想法能够得到实施,却没想到你还有一柄斩马剑。
如此我们就完全压制得住他,许多事还是我们有默契,届时结案书上带他两笔,也就算了。”
“哈哈……”元青争站起身,爽朗道,“走,让我们劈开这荆州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