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她火烧龙袍》南枝焰

4、护城河怪案（3）

　　三清观

　　盛舒宇张嘴就是瞎话：“我二人文不成武不就，但有一知己朋友，武艺方面绝顶聪慧，武试在即，我们来求他能取得好名次。”

　　元青争眼皮一跳：“是极，今日我二人求仙问道至宝地，眼看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在观中借宿一宿？”

　　“二位小友至心至诚，此事必有可为，贫道可为其作上几张符箓，用以加冕气运，只是若要住下……观中确实略有杂乱。”

　　观主扯动嘴角，笑得十分勉强，两侧面颊凹陷着，堆起那层暗灰薄皮，本来就瘦得皮包骨，这下更沧桑了。

　　“观主大义，我二人午膳未用，便从早上一路拜到现在，实在是无力返程，”
　　元青争一边说，一边在袖子里掏来掏去，“您看，我这身上还有些银钱，不知能否……”

　　仿佛是掏空了，她才拿出来不到三两碎银，外加一个铜板，眼神殷切的看着观主。

　　观主微笑着接过，微微俯身：“既如此，贫道便为二位贵人打扫庭院，今夜尽请住下罢，观中粗茶淡饭，晚间一并给二位端进屋里。”

　　元青争瞬间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作揖道：“如此，再好不过！”

　　观主难掩喜色，倒也没忘本职：“不知二位施主，谁帮我留一下参加武试的小友信息？贫道也好为他加冕气运。”

　　“我来。”盛舒宇跟着观主走到旁边供桌，起手洋洋洒洒写下一串生辰八字，最后落笔一个“周”。

　　观主接过，向后喊道：“远山——将后院客房打扫出两间来，今夜留用。”

　　大堂后门处，应声走进来个不算清瘦的小道士，甚至还有些肥。

　　元青争暗自觉得好笑。
　　观主和小道的身形倒过来还差不多。

　　这破落道观一点儿油水全进了小道的肚子，倒给这观主饿成了麻杆。

　　饭后，两人装着消食，把整个道观逛过一圈，回到屋里关上门，脑袋凑在一处。

　　元青争悄声问：“方才散步，路过后门，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春末，并不该有那么多落叶，保不齐是攒着的，用来堆在后门。”盛舒宇低声道。

　　“复光果然慧眼，”元青争觉得保功名有望，欣然道，“此地确有古怪，门扉的划地痕迹，正常人都不会想着掩盖。”

　　盛舒宇其实还有点别的发现：“白日里，你拿着那十两银投往功德箱时，可听见声音有些不对头？”

　　这下元青争愣住了，那功德箱里空空如也：“未曾听出有什么不对，不就是我那十两银，落到了那空箱子里的声音吗？”

　　说完一撇嘴，用以表示，又不是你状元郎的银子。

　　“不！”盛舒宇坚定道，“十两银铤虽然大，但那尾音过于长了，回响声音不对。”

　　元青争心下骇然。
　　这盛复光怕不是谛听兽下凡了？

　　但银子在落到箱底时，她的的确确感受到自己脚底，好似荡过一股轻颤：“你的意思，是箱子有问题，还是地有问题？”

　　盛舒宇道：“一探便知。”

　　元青争看着他，无声纠结几息，思及反正二人目前还没有什么别的发现，且自己只剩下两日破案。

　　功名若不保，她这十九年，就是个笑话，随即拍板：“三更天行动，我望风，你探，但一定要主探地面。”

　　“……好。”

　　夜半，盛舒宇前来敲门，她和衣而睡，立时起身，二人贴着墙面，往大堂摸去。

　　这会儿月光有些诡异的猩红，三清观外那片疏林中，两匹马不断甩着长脖，意图挣脱缰绳，不时用鼻孔“愤愤”出着气，想要离开。

　　整个道观一丝光亮都没有，连一盏风灯也不舍得掌，两个人悄悄摸摸地关上大堂后门，三清背对他们，神容温和。

　　“就算有事，那几个道士也不会从堂前门进入的，我便在堂后门这里猫着，”
　　元青争蹲在门后，透过门缝望向后院，“若来人了，我敲一长二短，你迅速隐蔽。”

　　临了，秉着对谛听兽的不信任，她又加一句：“如若什么都探不到，那咱们就速速回去，另想它法。”

　　旁边供桌桌布已被她堆到面上，防备需要躲到桌下时，不慎拉到东西。

　　盛舒宇晃了晃功德箱，里面没有任何声音，银铤已被取走，
　　又拍拍地板，声音确有古怪，心道怪不得元青争让他主探地面：“好，我会尽快。”

　　他环顾四周，沉心寻找进入这地下空间的方法，月影偏斜半寸后，他居然爬上了坐着三清的石台？

　　顿首道声“得罪”，便在三位神尊身上一通乱摸。

　　正摸着道德天尊，他忽然感觉指尖在天尊背后，好似划过了一道浅沟，侧身探首，发觉那是一处裂痕。

　　有裂痕并不奇怪，这观里贫瘠，没钱修葺神像罢了，只是这裂痕方方正正的。

　　盛舒宇半蹲下来，抽出靴中匕首，将那裂痕围成的瓦片取下——

　　这居然是个半空心的天尊！

　　空心天尊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咽下一口津液，壮着胆子，将手缓缓探了进去。

　　心脏乱跳，未知的恐惧席卷胸腔，脖颈后几息之间便覆上一层薄汗。

　　盛舒宇终于摸到一个四方盒子，可使力，竟拿不动也移不动，不免皱眉。

　　福至心灵，他往下一按，落针可闻的大殿，顿时回响起一道微乎其微的“碦喳”声。

　　元青争瞬时回头，盛舒宇回望，张嘴无声道：“没事。”

　　“小心。”元青争暗松口气。

　　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机关在哪里？
　　盛舒宇起身观察着大堂。

　　除去两道堂门后的供桌，这昏暗又破败的空间里，只剩下被厚厚垂幔掩了的承重柱，上面红漆斑驳。

　　视线落在元青争给自己找的藏身之处，他灵光一闪，跳下石台，掀开台布，果然发现在道德天尊对应的位置，凹陷了一块四方石板。

　　石板边侧有凹槽，拉开之后，赫然是条能容纳一人行的密道！

　　密道阶梯延伸向地底，幽邃可怖，黑得十分疹人，像是什么怪物的嘴，正饿极了而大张着。

　　把机关简单跟元青争交代好，盛舒宇掏出火折子，咬牙下密道。

　　可没一会儿，他又上来了：“青争，底下密道过于窄，我下不去，你身量比我小些，你去试试吧？”

　　“啊？”元青争接过火折子，不得已抛弃了望风的职责，“啊……好吧……”

　　密道里，暗淡火苗下，元青争压住心间恐惧，尽量踩实每一步台阶。

　　尽管肩膀已在不时蹭下两侧墙壁的土屑，可这该死的幽深密道，竟还在慢慢收窄。

　　直到火光映出前方一个拐角，她不可避免的想起来那个骷髅观主。

　　那弯造得极窄，想来盛舒宇就是没过去这里，而那个骷髅观主想要过去，目测轻而易举。

　　抬手抹去额角虚汗，元青争轻叹口气，吸起肚子，侧着身，费劲巴拉的从那弯窄隙里挣了出来，脑门蹭上一堆土。

　　落地后又复行十几步，从地面看，此刻她应该在堂前阶梯下。

　　鼻腔隐约充斥着什么腥味，还混杂着什么腐烂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她掩鼻而行，三十几步后，两侧墙体猝然消失。

　　入眼地下，黑茫茫一片，瘆人又骇人。

　　悄摸往前递出火折子，元青争大气不敢出，手中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很够用，照出的光景让她在豁然开朗之余，刹那间窒息——

　　“婴尸丛林”？！

　　密道高度伸手可触，一根又一根麻绳绑住婴童两只手腕，将其吊了起来，离地大概一尺有余，还有些是被倒吊着。

　　观其数量，远超二十。

　　有些尸骨皮肉已然皱缩得不成样子，成了半干不软的垂尸，麻绳另一端埋在头顶土壁里，他们脸色灰白，衣裳破烂，脚上全都没有鞋。

　　更甚者一些无衣物蔽体的，只怕连足月都没有，扒去襁褓就被吊在了此处，入眼此种，皆是女婴。

　　地上还放置了几个大铜盆，盆中是厚厚的赤红色——这些孩子，被集血而死。

　　元青争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冷静的，如果不看她手心的汗。

　　可现在没空去想，多出来的这些孩子从何而来，昨日刚失踪了一个，既非手起刀落，可能还有救！

　　元青争想定，竭力平复心绪，身随心动，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摸过去，手掌兀自发麻，身体内血液也有些不受控的凝滞。

　　那些尸身没有丝毫热乎气儿，触之生冰，心脏发紧。

　　“不……”
　　一道难以听闻的声音飘上半空。

　　“……活的，活的。”元青争敏锐捕捉到这蚊子似的声音，说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探手往音源方向缓缓摸去，她终于触到一个尚有余温的肚腹，汗透脊背。

　　那小男孩两条细弱的胳膊已然脱臼，双唇干裂，头颅无力而垂，内脚踝处还有一道伤口，竟不停往下滴血，正正滴落到下方大铜盆里。

　　不好耽误，元青争立刻抽出靴中匕首将孩子解救下来，又割下自己的外裳衣摆，将那伤处胡乱包扎上，背起小孩返程。

　　心下暗骂，这帮天杀的！

　　但，她的功名，看起来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