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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风波与定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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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之境》的拍摄渐入尾声,易词安的生活被切割成两部分:片场里,他是沉沦于无声世界的林默,消耗着巨大的情感;片场外,他则越来越习惯于厉君晏无处不在的、细致入微的照料。那种被妥帖安放、被稳稳接住的感觉,如同温水煮蛙,让他戒备的高墙在不知不觉中软化。
这天下午,没有他的戏份。易词安窝在厉君晏套房客厅的沙发里,身上盖着对方硬塞过来的薄毯,就着落地窗洒入的阳光研读剧本。厉君晏则在另一侧处理公务,键盘敲击声轻而规律,构成令人安心的背景音。
中途,厉君晏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起身走向书房接听,似乎是个需要专注的电话。
易词安并未在意,继续沉浸在剧本中。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些口渴,便放下剧本,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书房门口时,虚掩的门缝里隐约传出厉君晏低沉的声音,语气比平时更为严肃冷硬。
“……林家那边,不必再接触了。”
“合作是合作,联姻是两回事。”
“我的私事,不需要旁人替我规划。”
“到此为止,不必再报。”
“联姻”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易词安的耳膜。他倒水的动作瞬间僵住,水流漫出杯沿,冰凉的触感才让他惊醒。
林家?是那个在金融界举足轻重的林氏家族吗?联姻……所以,那些偶尔在财经版面角落看到的、关于厉林两家可能强强联合的捕风捉影,并非空穴来风?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他迅速收敛心神,端着水杯回到客厅,重新窝进沙发里,剧本上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了。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跳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闷胀感弥漫开来。
他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像厉君晏这样的家世背景,商业联姻是再寻常不过的选择。他们之间,开始得就有些不清不楚,像一场心照不宣的暧昧游戏。厉君晏从未给过任何关于未来的明确承诺,那些体贴入微的照顾,或许……或许只是他这类人对待感兴趣物件的一贯方式?
易词安用力捏紧了剧本边缘,指尖微微泛白。他试图调动演技,将刚刚听到的话和随之涌起的情绪剥离,用理性分析压下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刺痛和……失落。但他发现,这比演绎任何复杂的角色都要困难。因为这一次,牵动的是他自己真实的情感。
厉君晏打完电话出来,神色如常,看到易词安捧着水杯发呆,走过去很自然地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脸色有点白。”
易词安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愣了一下。他立刻掩饰性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垂下眼睫,扯出一个惯常的、温和的笑容:“没事,可能看剧本有点累。”
厉君晏的手停在半空,眸色微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闪躲。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深深看了易词安一眼,道:“晚上有个推不掉的行业晚宴,陪我一起去?”
若是平时,易词安或许会犹豫,但此刻,一种莫名的、想要验证什么的冲动,让他点了点头:“好。”
晚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名流云集,衣香鬓影。易词安穿着一身厉君晏为他挑选的烟灰色暗纹西装,气质清冷出众。他跟在厉君晏身边,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应对得体。厉君晏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引导者和保护者的角色,巧妙地为他挡开不必要的应酬,细心周到。
然而,易词安却无法像往常那样安心。他变得格外敏感,厉君晏与任何一位世家千金或女性高管的正常寒暄,落在他眼里,似乎都多了几分可以解读的意味。尤其是当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携其刚留学归国、明艳大方的独生女林薇出现时,易词安感觉到厉君晏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世伯,林小姐。”厉君晏上前打招呼,语气是惯常的沉稳有礼,听不出异常。
“君晏,好久不见,越发沉稳了。”林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一旁的易词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位就是易影帝吧?久仰。”
林薇落落大方地伸出手,笑容得体:“厉总,易先生,你们好。我很喜欢易先生的电影。”她的目光在厉君晏和易词安之间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易词安微笑着与之一握,指尖冰凉。他注意到林薇看厉君晏的眼神,带着一种属于同一阶层、势均力敌的欣赏。这种般配感,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上。
整个寒暄过程不过几分钟,厉君晏的表现无可挑剔,甚至比对待其他人更为疏离客气。但易词安内心那点因书房外偷听到的只言片语而燃起的不安火苗,却在这看似平常的互动中被悄悄助长。
他借故离开,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透气。晚风吹拂,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他靠着栏杆,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嫉妒,在害怕。害怕那个“联姻”的可能,害怕眼前这看似稳固的温情,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厉君晏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跟着出来了。
易词安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里面有点闷。”
厉君晏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刚才和林董他们……”
“厉先生不必跟我解释。”易词安打断他,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生硬,他转过身,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商业应酬,我明白的。”
厉君晏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易词安情绪的不对劲,这种带着刺的疏远,从下午就开始了。他上前一步,逼近易词安,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看进他眼底:“易词安,你到底怎么了?”
被他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锁定,易词安一直强压的委屈、不安和那股无名火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仰起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城市的霓虹,也映出几分倔强和自嘲:“我没怎么。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想明白什么?”厉君晏的声音沉了下去。
“想明白,厉先生这样的人,婚姻大事,终究是要门当户对的。”易词安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苍白,“像我这样的‘消遣’,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免得日后……彼此麻烦。”
“消遣?”厉君晏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瞬间变得骇人,周身气压低得仿佛能凝出水来。他一把攥住易词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吃痛,“易词安,你就是这么想我的?这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易词安手腕生疼,却倔强地不肯示弱:“难道不是吗?厉先生敢说,家族从未给你安排过联姻对象?你敢说,你我之间,有什么明确的未来吗?”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将下午听到的猜测和盘托出,用尖锐的语言武装自己脆弱的内里。
厉君晏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误解的伤痛。他猛地将易词安拉近,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错。
“所以,你听到了书房里的电话?”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危险,“就因为那些无聊的、已经被我回绝的提议,你就给我判了死刑?甚至不惜用‘消遣’这个词来侮辱我,也作践你自己?”
易词安被他眼中的痛色刺得心口一缩,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扭开头,涩声道:“是回绝,还是权衡?厉君晏,我不是傻子……”
话音未落,厉君晏猛地低头,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惩罚性的掠夺和暴怒的气息,像一场风暴,席卷了易词安所有的感官。他挣扎,推拒,却被厉君晏更紧地禁锢在怀里,抵在冰冷的栏杆上。
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易词安唇瓣红肿,眼眶泛红,愤恨地瞪着厉君晏。
厉君晏抬手,用指腹用力擦过他的唇角,目光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易词安,你给我听清楚!”
“没有什么联姻!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我厉君晏的婚姻,只会因为我想要,因为我爱!”
“而你,”他捧住易词安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深情和占有欲,“你就是我想要的未来!唯一的未来!”
“如果你要所谓的明确,”厉君晏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誓言感,“好,我告诉你,我在追求你,是以共度余生为前提的认真交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我会处理干净。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信我就好。”
易词安怔怔地看着他,被他眼中汹涌的情感和掷地有声的告白冲击得失去了所有反应。所有的委屈、不安、猜忌,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
看到他哭,厉君晏所有的怒火瞬间被心疼取代。他叹息一声,将人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别哭了……是我不好,没有早点跟你说清楚。”他吻着他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懊悔,“安安,别怕,信我。”
易词安在他怀里哽咽着,最终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晚风吹过,带走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心跳和无声的依赖。
风波过后,是更坚定的靠近。
厉君晏直接带着易词安提前离场,没有回酒店,而是去了那处城郊的私宅。
接下来的夜晚,是道歉,是安抚,是更深入的身心交融,是用行动一遍遍确认的彼此归属。在情浓之时,厉君晏抱着易词安,在他耳边许下的是关于“家”的承诺,彻底抚平了易词安心头最后一丝不安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