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茶咬痕》忆独眠

19、第十九章：依存的形态

　　晨光透过轻薄的纱帘，在卧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易词安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踏实感中醒来的。未睁眼，先感知到的是环在腰间那条结实手臂的重量，以及背后紧贴着的、源源不断传来热量的胸膛。厉君晏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脊背，一声声敲打在他的感知上，成为这静谧清晨最令人安心的节拍。
　　他微微动了动，想要转身，却发现厉君晏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带着睡梦中无意识的占有欲。紧接着，一个带着睡意的、沙哑的吻落在他的后颈，伴随着男人慵懒的低喃：“再睡会儿……”
　　易词安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度，心底却涌上一股陌生的、甜丝丝的暖流。他不再动弹，安静地窝在厉君晏的怀里，感受着这份亲密无间的温暖。昨夜发生的一切，包括露台上的争执、厉君晏掷地有声的告白、以及回到私宅后更加缠绵深入的彼此交付，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耳根发烫，却又奇异地感到心安。
　　他不再是独自一人漂浮在冰冷海面上的孤舟，他终于有了一座可以依靠的港湾。
　　又过了不知多久，易词安感觉到身后的呼吸节奏发生了变化，揽着他的手臂也微微松动。厉君晏醒了。
　　易词安立刻闭上眼睛，假装仍在熟睡，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感觉到厉君晏轻轻支起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然后，一个极轻极轻的吻，如同羽毛拂过，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易词安的长睫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
　　厉君晏低低地笑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愉悦：“醒了还装睡？”
　　易词安知道自己露馅了，只好睁开眼，对上厉君晏含笑的深邃眼眸。晨光中，男人的轮廓柔和了许多，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和满足。易词安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想往被子里缩，却被厉君晏连人带被地揽进怀里。
　　“早，安安。”厉君晏吻了吻他的鼻尖，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早。”易词安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一丝羞赧。他尝试着，像昨夜那样，主动伸出手，环住了厉君晏的腰，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这个动作依旧有些生涩，却比昨夜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依赖。
　　厉君晏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涌上的是巨大的狂喜和满足。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更紧地拥住，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暖永远镌刻在骨血里。
　　两人又在床上温存了片刻，直到阳光越来越亮，厉君晏才率先起身。“我去准备早餐，你再躺会儿。”他替易词安掖好被角，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易词安看着他只穿着睡裤、裸露着精壮上身走进浴室的背影，心里那股暖流再次涌动。这种寻常夫妻般的日常，是他从未想象过会拥有的。
　　当易词安洗漱完毕，穿着厉君晏为他准备的合身家居服走到餐厅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西式早餐：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吐司、培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不知道你早餐喜欢西式还是中式，随便做了点。”厉君晏将他按在椅子上，自己则在他对面坐下，面前是一杯黑咖啡。
　　易词安看着盘中精致的早餐，心里明白，这绝不是什么“随便做的”。他拿起叉子，小口吃着，味道很好。他抬头，看着对面那个一边喝咖啡，一边用平板浏览财经新闻的男人，清晨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专注的神情迷人又可靠。
　　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静静地在心间流淌。
　　“今天有什么安排？”厉君晏放下平板，问道。
　　“下午……有个杂志专访。”易词安回答，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大概两个小时结束。”
　　厉君晏点了点头：“我送你过去，结束去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在家吃。”
　　“家”这个字，让易词安心头微微一颤。他看向厉君晏，对方的目光平静而自然，仿佛这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悸动，轻声道：“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早餐后，厉君晏果然亲自开车送易词安去杂志社。路上，他接了几个工作电话，语气恢复了商界精英的冷静果决，但每当红灯停下，他总会自然地伸出手，握住易词安放在腿上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几下。
　　易词安没有躲开，反而微微蜷缩手指，回应着他的触碰。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包裹着他。
　　专访很顺利。结束后，易词安刚走出杂志社大门，就看到厉君晏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厉君晏很自然地倾身过来替他系好安全带，顺便在他唇角偷了一个轻吻。
　　“累不累？”厉君晏发动车子，问道。
　　“还好。”易词安摇摇头，看着厉君晏熟练地操控方向盘，侧脸线条英俊得令人心折。他忽然发现，自己开始习惯甚至享受这种被妥帖安排、被时时惦记的感觉。
　　他们没有直接回私宅，而是去了一家高端超市。厉君晏推着购物车，易词安跟在他身边。厉君晏会拿起食材询问他的意见，虽然易词安对烹饪一窍不通，只能给出“都可以”“不喜欢吃芹菜”这样简单的反馈，但厉君晏依旧听得认真。
　　看着厉君晏穿着价值不菲的大衣，站在生鲜区仔细挑选牛排的侧影，易词安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正为他规划着最寻常的一日三餐。
　　“在看什么？”厉君晏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眼中带着笑意。
　　易词安微微脸红，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觉得，厉总还会逛超市。”
　　厉君晏低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低沉而暧昧：“以后还会做很多事，厉太太可以慢慢期待。”
　　“厉太太”三个字，让易词安从耳根到脖颈都红透了，他羞赧地瞪了厉君晏一眼，却换来对方更愉悦的笑声。
　　回到私宅，厉君晏系上围裙，开始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易词安本想帮忙，却被以“厨房重地，闲人免进”为由赶到了客厅沙发上。
　　他抱着抱枕，看着厉君晏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的背影，宽肩窄腰，动作利落，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锅里传来的食物香气，刀具落在砧板上的笃笃声，还有厉君晏偶尔回头看他时温柔的目光，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温馨画面。
　　易词安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忽然觉得，那些过往的伤痛和不安，在这样的日常温暖面前，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晚餐时，厉君晏开了一瓶红酒。烛光摇曳，气氛恰到好处。两人聊着天，内容不再是工作或那些沉重的话题，而是些琐碎的日常，甚至包括易词安小时候偷偷藏糖吃的趣事。厉君晏听得认真，眼神里始终带着纵容和笑意。
　　饭后，易词安主动提出洗碗，这次厉君晏没有拒绝，只是站在他身边，帮他递洗洁精，擦干碗碟。水流声哗哗，两人偶尔相视一笑，空气里弥漫着平淡却真实的甜蜜。
　　收拾完毕，厉君晏拉着易词安窝在客厅宽敞的沙发里看电影。易词安挑了一部老旧的文艺片，节奏缓慢。他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不自觉地歪头靠在了厉君晏的肩膀上。
　　厉君晏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手臂自然地环住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散落在沙发上的墨色长发。
　　电影里在演什么，易词安已经不知道了。他沉浸在厉君晏身上好闻的气息和令人安心的体温里，意识渐渐模糊。在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厉君晏似乎关了电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
　　易词安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咕哝了一句：“……厉君晏。”
　　“嗯？”厉君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柔得不可思议。
　　“……没什么。”易词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却清晰地说道，“就是……叫叫你。”
　　厉君晏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易词安感觉到他胸腔传来低沉的震动，他在笑。然后，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的发顶。
　　“睡吧，我在。”
　　这一夜，易词安睡得格外香甜，没有噩梦，没有惊醒。他知道，无论黑夜有多长，身边总有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在等待着他。
　　依存，不再是脆弱的表现，而是彼此确认后，最温暖的形态。他开始学着卸下盔甲，坦然地接受这份呵护，也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依赖和回应这份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