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茶咬痕》忆独眠

20、第二十章：习惯成自然

　　《无声之境》最后一个镜头，在陈导一声沙哑却难掩激动的“卡”中，圆满落幕。整个剧组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历时数月的艰辛拍摄终于画上句号。易词安站在片场中央，身上还穿着林默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脸上却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恍惚与轻松。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对上厉君晏远远投来的、带着赞许和温柔的目光，一颗心才仿佛真正落回了实处。
　　杀青宴上，易词安不可避免地被灌了不少酒。他酒量本就一般，加上连日疲惫，宴席还未完全散场，眼神就已经有些迷离，脚步也虚浮起来。厉君晏始终在他身侧，恰到好处地替他挡掉一些过分的劝酒，眼神里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让一些想趁机凑热闹的人也识趣地退开。
　　当易词安又一次下意识地靠向厉君晏寻求支撑时，厉君晏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对周围的人微微颔首：“词安有点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诸位尽兴。”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天生的权威感。众人连忙表示理解，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心照不宣的暧昧和羡慕。
　　回程的车上，易词安几乎是瘫软在副驾驶座上，脑袋歪向车窗，闭着眼，浓密的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颊因为酒精泛起绯红。厉君晏侧头看他一眼，伸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仔细替他掖好滑落的外套。
　　车子没有开回酒店，而是直接驶向了城郊的私宅。厉君晏觉得，那里比酒店更像一个家，更适合让易词安好好放松休息。
　　停稳车，厉君晏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俯身轻声唤道：“安安，到家了。”
　　易词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弹的力气。厉君晏见状，没有犹豫，直接探身进去，小心地将人打横抱了出来。易词安似乎被惊动了一下，微微挣扎，但闻到厉君晏身上熟悉的雪松气息，又安心地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将脸往他颈窝里埋了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厉君晏抱着他，稳步走进别墅。管家早已接到通知，安静地等候着，见状立刻上前想要帮忙，却被厉君晏用眼神制止了。他亲自将易词安抱上楼，走进主卧，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易词安一沾到床，便蜷缩起来，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厉君晏坐在床边，替他脱掉鞋袜和外衣，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当他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易词安的脸和手时，易词安微微睁开眼，眼神迷蒙地看着他，嘟囔了一句：“厉君晏……”
　　“我在。”厉君晏低声回应，指尖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头晕……”易词安的声音带着醉后的软糯和依赖。
　　“睡一觉就好了。”厉君晏的声音有种令人安心的魔力，他替易词安盖好被子，准备去给他倒杯蜂蜜水。
　　刚起身，衣角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厉君晏回头，只见易词安半睁着眼，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恳求？“别走……”
　　那一刻，厉君晏的心软得像要化开。他重新坐下，反手握住易词安的手，柔声道：“好，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
　　他索性也脱了外套，侧身躺到床上，将易词安连人带被地拥进怀里。易词安似乎终于彻底安心，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厉君晏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精致的眉眼，心底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填满。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远比任何商业谈判的胜利都更让他满足。
　　第二天易词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宿醉带来的头痛并不明显，反而有种深度睡眠后的清爽。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厉君晏放大的俊脸，他还在睡，呼吸平稳，一只手臂依旧霸道地环在他的腰上。
　　易词安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勾勒着厉君晏棱角分明的轮廓，睡着了的他少了几分清醒时的凌厉，多了几分平和，甚至……有点孩子气。易词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一种混杂着安心、依赖和淡淡喜悦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很习惯这样的清晨，很习惯醒来时身边有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息。这种习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然生根发芽的。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厉君晏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四目相对，厉君晏的眼中没有刚醒的迷茫，只有清晰的笑意和温柔。“早，睡得好吗？”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性感得撩人。
　　“早。”易词安微微脸红，想要挪开一点距离，却被厉君晏的手臂箍得更紧。
　　“别动，再躺会儿。”厉君晏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满足地叹了口气，“抱着你睡，很舒服。”
　　易词安便不再动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彼此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温馨的氛围。
　　自这天起，易词安的生活正式进入了“杀青后”的休整期。他没有立刻接新的工作，而是听从了厉君晏的安排，真正地放松下来。而厉君晏，似乎也刻意调整了工作节奏，将更多的时间留在了私宅，留给了易词安。
　　变化，在每一个细微的日常里悄然发生。
　　易词安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厉君晏的存在，就像习惯于空气和阳光。他习惯于每天清晨醒来，身边有另一个人的体温；习惯于厉君晏为他准备好的、温度刚好的温水；习惯于两人一起在餐厅吃早餐，厉君晏会自然地将他喜欢的食物推到他面前；甚至习惯于厉君晏在处理公务时，他或坐在旁边看书，或干脆窝在沙发里看电影，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
　　更明显的是，他开始不自觉地模仿厉君晏的一些小习惯。比如，厉君晏喝咖啡时喜欢用特定的骨瓷杯，易词安现在也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杯子给自己倒水；厉君晏看书时习惯用一枚造型古朴的书签，易词安后来看剧本时，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枚类似的书签别上。
　　这些小细节，连易词安自己都未曾刻意察觉，却悉数落在了厉君晏眼中。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却从不点破，只是纵容着，甚至暗地里鼓励着这种“同化”。他会给易词安买和自己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会将他喜欢的香薰也放在易词安常待的角落，让彼此的气息彻底交融。
　　而最大的变化，是易词安开始主动地、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地靠近厉君晏。
　　就像此刻，厉君晏正在书房的长沙发上翻阅一份文件，易词安刚午睡醒来，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还有些凌乱。他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迷迷糊糊地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厉君晏，便很自然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然后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像只寻找热源的小动物。
　　厉君晏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着肩窝里毛茸茸的脑袋，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空出一只手，自然地揽住易词安的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然后继续看文件，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易词安靠着他，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听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厉君晏平稳的心跳，很快又泛起了困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厉君晏感觉到肩上的重量逐渐沉了下去，低头看着易词安毫无防备的睡颜，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他轻轻放下文件，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易词安能睡得更舒服，然后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享受着这静谧的午后时光。
　　依赖，不再是脆弱的表现，而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甜蜜习惯。易词安开始坦然地享受厉君晏的呵护，也开始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应。他会记住厉君晏不经意间提到的喜好，会在厉君晏疲惫时，学着给他按揉太阳穴——尽管手法生涩，却足够让厉君晏心头发烫。
　　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经过精心培育的植物，终于度过了最初的试探和风雨，开始在阳光雨露下，舒展枝叶，悄然生长，逐渐变得枝繁叶茂，牢不可破。习惯成自然，自然而生长的，是日益深厚的感情与羁绊。易词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生命里，再也无法剥离。而厉君晏，则用他全部的耐心和温柔，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然”，期待着它开花结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