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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裁缝案(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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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屿落一手托着他,一边跟元宝抢吃的,手忙脚乱。
山无州闭着眼吃了半碗饭,摇头想去睡觉。
“这个菠菜鸡蛋好吃,来。”
嚼……嚼……嚼……
“再吃一口。”
嚼……嚼……山无州蹙眉,舌尖把食物往外推。
“怎么吐了,哦,生姜,不好意思,以为是土豆片。”
风屿落把生姜抠出来,笑道:“来一口汤,去掉姜味。”
山无州咽下去,想站起来。
“等等,最后一口。”
好吧,嚼……
“好,真的最后一口了。”
“……”我是困了,不是任人宰割了。
山无州含怨吃下,脑袋一沉不省人事。
风屿落喂得满头大汗,但内心生出久违的满足感。以前这小东西生病,也是自己一勺一勺喂药喂饭,可乖了。
没想到长大后,凶巴巴的,脾气怪,还很古板。
不过现在又能看到了,脑袋乖乖在掌心窝着,还一起一伏打起小呼噜,风屿落轻轻晃手,脸颊肉嘟嘟,颤动起来像有桂花香气的藕粉。
风屿落笑出声。
“嗯?”山无州猛地坐直,想睁眼,睁不开,“嗯?”
风屿落扶他去睡觉。
“没事,觉得你可爱。”
“嗯?”山无州半睡半醒钻进被窝,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
趁人睡着,风屿落出城砍树枝。以前是砍柴赚钱,现在,是给食妖喂饭。
这个小妖怪对人类食物兴趣一般,但对盘子很感兴趣,吃得太香了,一口一个,这样下去容易破产。
木头好啊,砍两根,它能磨牙很久。
在林子里吹了会凉风,抓了两条鱼,往回走时,远远看到一群人,背行囊,抱小孩,还有的推车,堆着粮食,鸡鸭鹅,风尘仆仆赶路。
看着很疲惫,但都没有停下来歇息,埋头行走。
目送人群往北走了,风屿落急匆匆回到客栈,借厨房把鱼清炖了,三两步上了二楼。
轻动作推门,山无州面朝里,还在睡,被子盖的紧,只露出半个毛茸茸脑袋。
风屿落倾身过去,探额头,还好,是正常的暖热温度。
被子动了动,山无州侧过来躺着,眼珠转了很久,眼皮才翻上去。
“吵醒你了?好点没?”
山无州没说话,睡眼惺忪地看着风屿落。
“这是,又睡着了?”风屿落张手,在人眼前摇了摇。
山无州眨了下眼睛,表示醒了。
就是脑子还没完全醒。
他对自己这种状态有点难以理解。
风屿落给他揉手臂,活动气血,叹道:“前些日子我病了,现在轮到你病了,我看,还是找个高人来看看,做个法什么的,去去晦气。”
山无州被无语到开口:“你不就是道士吗,还要找别人做法。”
声音也还有气无力,说完费老大劲了。
“对哦,我也是道士。”风屿落一顿,呵呵笑了,“行,等会买把糯米,给你搓个澡。”
山无州哭笑不得:“你,你这个祖师爷身份,跟状师身份一样,全是水分么?”
“啧,谁说的,你看我这疗伤手法,谁有我专业。”
“……”山无州差点被挠到胳肢窝,痒得腰一挺坐起来,“好,我没事了。”
风屿落去厨房,回来时,山无州已经收拾得干净利落,就是有一丝神情恹恹。
“来,比不上李秋疏的手艺,但还是不错的。”
山无州迟疑着凑过去。
“生姜已经挑出去了,放心,大口喝。”
大概再坚强的人,生病了也会脆弱,渴望温和对待。山无州对自己要求很高,这时候也强势不起来,露出点孩子气,想生病的待遇真好,难怪有人会装病。抿唇,一笑即收,小口喝着热汤,不时吐个刺。
很好喝,身体很舒服。
灌了两碗,山无州脑子清楚了些,有些话不可抑制地传进大脑。
他僵住了,热汤变冷凝滞在胸口,堵得慌。
“怎么了?”
风屿落正要起身检查,就看到山无州惶惶转过头,还有点困倦的眼睛弥漫一层水,看着很委屈。
很少见的一面。
“咦。”风屿落现在已经很能看出他的想法了,受不了似的揉他头,“小孩子就当好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生病了就安心被照顾。我是你祖师爷,现在还是你师父,收拾你应该的。”
山无州想成熟稳重来着,想早日勘破得道飞升来着,事与愿违,陷入一种越想怎么样越不能怎么样的困境。
他不想表露出来,道:“你是不是把生姜磨成粉末放汤里了?”
“……你喝出来了?”
山无州咬舌尖,想他又没有失去味觉。他喝饱了,转移情绪,道:“待会,先找谁问话?”
“从你见习弟子的角度,问询顺序怎么安排好?”
当状师全是水分,当假师父还挺认真,时不时要来履行责任。
“先宋行,后朋友。”
山无州觉得,宋行说到底是个外人,但朋友,不管真的假的,相处多年,突然做出指证,心里也会更慌张。留到最后,越难受。
但还没说理由,风屿落就拍板:“好,这次也听你的。”
山无州:“……”
衙门安排了场地,传唤三人过来,让风屿落山无州依次问询。
知道这个安排,两人有点吃惊,心说这么贴心吗,早上的时候明明很不耐烦。
小吏看着他们,没好气解释道,当然是为了方便。
“你们一看就有钱有权还能打,万一威胁证人呢?必须在衙门这样安全的地方。”
另外周竹清家,宋行家,目前属于案发现场,现在是衙门的人在调查搜集证据,暂时不能让外人去。
万一有人破坏现场,或者放点不该放的,拿走不该拿的,那怎么办?
“不就让凶手逍遥法外了!”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风屿落点点头,没感觉错,还是有偏见的。
地方是一个屋子,里面空荡荡,只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
山无州在桌子边坐下,自觉当一个见习弟子,负责记录。
廊下也有人在记录所有。避免他们威胁诱导造假。
风屿落看了一圈,透过窗看天的时候,脑袋突然有点懵,阳光照墙头,有些晃动。衙门小吏极有眼色,立刻喊他。
“那个状师先生,要先喊谁进来?”
被打断念头的风屿落拍了下后脑勺,说喊宋行。
宋行进来,很有风度地朝风屿落拱手,接着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面容好看,眼睛清亮。风屿落往前走了几步,既没看到红血丝,也没看到黑眼圈。
这人昨晚睡得很好么?
山无州接收到疑惑目光,假装没看见,低头记录。
风屿落又看了眼他的衣服,华丽气派,但,感觉有点不搭这个人。
算了,个人气质吧,毕竟无州给他买的衣服也特别好,但自己穿了就跟狗啃似的。
“请你说一下事情原委,为什么指认周竹清杀了徐瑶?”
宋行道:“我跟周竹清很早就认识了。一年前,我有急事,去街上买药,路过新园布庄,想顺便买点布料,就,看到了周竹清。我当时就觉得……”
风屿落打断他的遐想:“什么急事,为什么买药?买的什么药?”
宋行顿住,半晌,道:“我家里人生病了,买点去风寒的。”
“徐瑶生病了?”
“是。”
“你妻子生病,你出来买药,结果看上别的姑娘?”
宋行羞红了脸:“我没有,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好。”
“你妻子不好么?”
“当然也是好的,只是,只是,”宋行有些难堪,“时间久了,人会露出真面目,徐瑶她,脾气很怪,动不动因为一点小事发火,我做什么都要管,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交哪些朋友,几时回家,都要按她的规定来,我觉得喘不过气。”
他越说越愤怒,难受得抬头,看着想得到风屿落的认同。
“是,时间长确实会露出真面目,谁也不例外。”风屿落面无表情,“所以,你接近周竹清,因为她善良美好?”
“周竹清真的很好,她,很体贴,很宽容,”宋行说到此,语气都变得柔和,“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跟我争论个没完。”
“你有妻子,还要纠缠周竹清,你想干什么?”
“我……我,”宋行没能说出来。
风屿落话锋一转:“周竹清是怎么杀的徐瑶?”
宋行思绪顿了一下,道:“她嫌我优柔寡断,我们吵了一架。那天很巧,徐瑶去新园布庄了,做衣服,还让周竹清做了一套。结果……”
他抓住椅子:“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居然借这件事,杀了徐瑶!”
风屿落冷淡:“过程。”
宋行垮了风度,松到椅子里,道:“她做好衣服后,徐瑶很满意。但周竹清故意说有一点不贴身,要改,等好了,亲自送货上门。然后……”他瞪大眼睛,似乎有点奔溃,“在衣服里藏了毒针,徐瑶穿上衣服,被毒针刺中,没有力气,就,就被周竹清,勒断了脖子。”
宋行说到这里,大口喘气,手抓到头发里。
山无州暂时停笔,跟风屿落一起观察他的细微表情。
良久,宋行撑起自己,勉强坐正,道:“等我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徐瑶悬挂在梁上。我一开始以为徐瑶是自.杀的,因为留了遗书,痛斥我们狼狈为奸,她不堪忍受,才上吊自.尽。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是周竹清做的,她杀了徐瑶,把徐瑶……”
宋行捂住脸,声音带了压抑的哭腔,不可置信道,“把徐瑶的尸体挂起来,伪装成那样的。”
“她简直,简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