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山挽风》李彧鲤鱼

58、裁缝案（七）

　　“瞿烟怎么样了，请大夫没？”

　　“家里人说她没吃饭，加上心里着急才晕的，人已经被送去医馆了，没大碍。”

　　风屿落本想去看看，听说人已经被送去医馆，便作罢。“既然这样，明天再问话，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抱起山无州，直奔客栈。

　　山无州在颠簸中睁开了眼，随即又昏睡过去。

　　把人放榻上，风屿落探脉后，拿出针线，又放下了，改握住山无州的手，输灵力帮他调息。

　　之后拔掉几根白发，毁尸灭迹，靠在窗边睡了个把时辰。

　　醒后山无州还没醒，风屿落随意掰手指头，想应该能把这件事解决，遂没了心肝，思索这个案子。

　　以防万一，这次要认真点。

　　简单整理了宋行跟周竹清的事情，列举了几点问题。

　　首要的就是，宋行跟周竹清认识是否有一年。

　　周竹清的师父齐玉带了她两年，说周竹清一心想着做衣服，心思单纯老实，布庄老板评价周竹清比较木讷，做衣服没有火花。

　　但这两个评价，跟宋行的说辞，有点诡异的反向契合。

　　因为平时压抑太严重，越有可能做出匪夷所思的事。

　　其次，周竹清被发现杀人，到三人报官指认，有两天时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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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边被子动了，山无州缓缓坐起来，愣了会神，风屿落倒水送过去，问他怎么样？

　　“我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会这样，一天要晕三回？”

　　风屿落道：“那你就晕着呗，又没什么大事。”

　　一点安慰意思都没有。

　　山无州白了脸，内心不安，持续很久的话，那他不是一直需要人照顾？

　　“嘿，回魂了！”风屿落招招手。

　　山无州下定决心：“我……我不想这么没用，我回风山，换别人来帮你。”

　　风屿落瞅着这个神经兮兮的小子，搞不清他的脑回路。

　　“你回去我怎么办？”

　　山无州猛地看过来，心跳都停了。

　　“查案少不了你。没发现我都会偷偷问你意见吗，”风屿落笑得贱兮兮的，“因为你的想法更好更靠谱。”

　　山无州心死如灰。

　　“你比我有用多了！以后会更厉害，也会见到更多更好的人。”

　　风屿落摸摸小孩脑袋：“不难受了吧！”

　　山无州有时候敏感得可怕，能听懂他话里有话。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山无州有些不自在，“你这几百年，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噎人的鸡蛋黄。

　　两边沉默很长时间，风屿落道：“有。”

　　山无州下意识前倾身体，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牵肠挂肚。”风屿落笑了一下，“就是连自己生死都无所谓，却放不下这个人。”

　　原来是这样的啊。

　　“那，他人呢？”

　　风屿落摆摆手：“唉，二十岁时候的事。那个年纪，胡思八想，什么都好奇，过去就好了。”

　　“……”生死都要挂念，结果被时间冲淡了是吧？什么感情这是。

　　“起来吃点饭吧。”

　　“对不起。”

　　“？”

　　风屿落惊奇瞧过去，“你被元宝传染了？”

　　山无州扭过头：“不是，我只是想为自己的狭隘，跟你道歉。”

　　风屿落“啪”地一下坐回去，饶有兴趣道：“快说说，怎么个事？”

　　“……”

　　山无州抓紧被子，指节发白。

　　“我以前，觉得人应该有追求，整天玩物丧志不好，那时候，对你很有意见。”

　　是吗？有吗？风屿落不动声色，点头“嗯。”静待他继续说。

　　山无州噎气，这态度怎么跟审问似的。

　　他面颊发烫：“可是我现在，受伤了，也没什么用，但你并没有嫌弃我，还照顾我。”

　　“？”

　　这是什么思路，难道受伤没用，就随手扔了？风屿落大为震撼。

　　“还有以前，我被抱回风山，在襁褓里，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先天不足，耗费许多药物，可你也没有嫌我，日夜不休照顾我几个月，还用灵力养着我，导致……导致你需要闭关。”

　　“你一个小孩子负担这么重干什……”风屿落突然明白了，山无州因为先天不足被遗弃，这个经历影响他颇深，他勤学苦练，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他害怕一旦没用、不好，就会被再次遗弃。

　　他以前对风屿落有偏见，不是看不上没用的祖师爷，他是自我投射，害怕没用的自己 。

　　“无州，你……”风屿落很心疼。

　　山无州笑了笑，抓起风屿落的手，紧紧握住，感受这体温，又隔绝这体温。

　　“我现在明白了，等这些事了了，我会回风山修炼，不会再给你困扰。”

　　风屿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后，我也会像其他弟子一样，攒灵丹妙药给你吃，以前你养育照顾我，以后，我也养着你。”

　　说完这些，山无州轻松许多，仿佛所有困惑都解开一般，靠在床柱上淡淡微笑。

　　风屿落摩挲手指，忽然也笑了。

　　“怎么？”

　　“我只是突发奇想，过两天会出现一个人，能证明宋行跟周竹清认识超过两个月。”

　　山无州严肃起来。

　　这天晚上，风屿落失眠了。

　　原来无州一直对被遗弃这事有阴影。

　　风屿落愁得翻了个身。

　　嘁，破孩子。

　　次日，衙门小吏看他们更不爽了。因为他们把证人都吓病了。

　　瞿烟还在医馆，来不了，只能问话金梅。

　　金梅很随意地走进来，很随意地坐下，理了下衣摆，抬眼看风屿落。

　　“问吧。”她这样随意地说。

　　风屿落没说话，观察她。

　　这个姑娘的行为举止没有过于矜持，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体态微胖，眉眼较为婉约。

　　头发上，有六根金钗，手腕各有两个金手镯，衣服形式略简单，但质地一看就很贵。

　　金梅家里条件好，长大后也嫁得不错，不算大富大贵，但一辈子没吃过苦，心里有底气，人看着放松。

　　即使被风屿落审视，也没有局促不安，只是眼睛动了动，像是疑惑怎么还不开始。

　　“周竹清几次拒绝莫峥，你为什么没有劝莫峥放弃？”

　　“什么？”金梅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片刻后才道，“这个……我怎么劝，莫峥喜欢她。”

　　“所以你没有规劝，即使周竹清已经感到困扰。”

　　“不是，问这个干什么？”

　　“你只需要如实回答。”

　　金梅调整了坐姿，道：“我提过几句，但是莫峥没有听。我也是没想到，莫峥会因此被杀。早知道……”

　　“你跟周竹清怎么认识的？”

　　金梅被打断说话，有点不高兴，瞪了风屿落一眼，靠在椅背上：“学堂里认识的。”

　　“瞿烟呢？”

　　“一样，我们在一家学堂念书，”

　　“三人关系怎么样？”

　　金梅脖颈动了一下：“分人吧，我跟瞿烟不大对付，都是跟周竹清比较要好。如果不是周竹清，我们早散了。”

　　“你不喜欢瞿烟？”

　　“谁喜欢她呀，烦得要死。”

　　“具体说说。”

　　“瞿烟，性格有点强势，毛病也多，我们出去玩或者办点事，就她意见最多，总是扫兴，让人不痛快，反正我受不了跟她相处。”

　　“周竹清是属于那种好说话的？”

　　“额是，但，也不是说我跟周竹清好，就是因为她好说话，我喜欢周竹清，是因为她人好。”

　　“这样好的人，会杀人？”

　　金梅神情落寞：“被逼的吧，莫峥确实，有失边界。怪我。”

　　“请详细说那天情况。”

　　金梅陷入回忆。

　　“我跟往常一样，想找周竹清玩，碰到了瞿烟，很不高兴，但随便吧，就一起去。快到她家时，那一片跑出个人，连滚带爬的，跟狗似的，我们嘲笑两声，去周竹清家，结果看到……”

　　金梅深呼吸，“看到周竹清正拔出一把刀，很多血，脸上是厌恶的表情，我们看呆了，瞿烟立刻捂住我，把我拉走了。”

　　她擦了下脸，道：“就是这样。”

　　风屿落微讶：“瞿烟反应很快啊。”

　　金梅撇嘴：“她做生意的，脑子活。”

　　“没想报官？”

　　“没有。毕竟是周竹清，我不想报官，可是，这事不止我们知道，那个跑出去的人是宋行，他去报官了。衙门的人来找我们，我们只好说出实情。”

　　原来是这样。

　　“你为什么介绍莫峥给周竹清？”

　　“当然是为周竹清考虑啊。周竹清这个人，有点固执，说难听点一根筋，想当裁缝也行，不能耽误自己吧，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了。我前后介绍过几个好人，想为她下半辈子打算。”

　　风屿落道：“宋行说，他找过你，寻求追求周竹清的建议。”

　　“对，我看他长得还行，条件也还行，还很高兴来着，可是周竹清不喜欢，那我没办法。也没想到宋行是这么个东西。所以才找莫峥来，至少莫峥人很好。”

　　“你，”风屿落沉吟，讲究措辞，“你不知道宋行跟周竹清相识很久，还有某种关系吗？”

　　金梅脸颊动了动，似乎在咬肉，半晌，有点厌恶道：“那肯定是宋行骗她的！周竹清就是这么容易被骗，不然我为什么着急操心！”

　　“所以你不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定找人把宋行打一顿赶走。恶心死了。还有啊，”

　　金梅想起什么，一下子站起来，着急道，“那个宋行，看着不简单，我怀疑那个徐瑶是他杀的，想嫁祸给周竹清。”

　　“此话怎讲？”

　　“直觉。”金梅说道，“宋行不是好东西，干出什么都不奇怪，既然他发现周竹清杀了莫峥，又跑去报官，保不齐就是为了洗清自己，好把徐瑶的死推到周竹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