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叶浮飞》淡宝甜藕

46、第 46 章

　　晚上八点，两人返回。
　　出门时是奚芳菲开的车，回来纪拂叶自告奋勇当了司机。
　　奚芳菲欣然接受，躺在副驾上玩起了手机。
　　车子快进西门时，她突然开口：“我在这儿下。”
　　“为什么？”纪拂叶不解：“马上到了，从车库上去更方便啊。”
　　“没几步了，我想走走。”
　　“那我陪你……”
　　“不用！”奚芳菲扭头：“我刚点了奶茶，还要等很久。”
　　纪拂叶扫过她眉眼：“怎么不早点下单？”
　　“突然想喝了么。”
　　说着奚芳菲拉开车门：“麻烦帮我停老位置哦。”
　　“呵，你把我当泊车师傅了？”
　　“就当是明天陪你演戏的人工费。”

　　她这么一说，纪拂叶才想起来，上回答应了老头子周末带人回家的。
　　“好。明天上午我出去一趟，最迟傍晚接你。”
　　“没问题。”
　　关上车门，奚芳菲收起笑脸朝路边一家商店走去。

　　门口休息区内，男人靠着一面篱笆墙站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你找我。”奚芳菲停下。
　　男人从旁边拾起一束黄玫瑰，递过去：“送给你。”
　　奚芳菲接过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把花插到了一旁的盆栽里。
　　凌恒愣住：“不喜欢？”
　　“以前喜欢。”奚芳菲拉开椅子坐下：“现在不了。”

　　她在恒瑞待了五年，任职期间万事周全、皆无差错，走的时候别说花了，连片菜叶都没看到，反倒是入职比她晚两年的某中层，工作错落百出、态度敷衍怠慢，离职时却收到一大束郁金香和感谢信，全是凌恒亲自送上的。
　　而她只得到一脸唾沫星子，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从那时起，她就彻底看透了，也不怎么喜欢花了。

　　凌恒在她对面落坐，扬起笑脸：“那你喜欢什么，我下次送别的？”
　　奚芳菲望向他，眼底情绪不明：“何必呢？”
　　“呵，什么意思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凌恒顿了顿，表情变得拘谨：“知道啊。上次的话题，聊到一半被打断了，我今天来还是想跟你说，如果你愿意回来，从前的位置我还替你留着……”

　　奚芳菲抬头：“从前的位置？你是说我离开这么久，那个职务一直空着？”
　　“芳菲，你必须理解，公司运转不能缺人……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回来，那个位置就是你的……”
　　“是么，没想到凌总还挺念旧。”
　　“你不用怀疑，我说到做到。”
　　“嗯，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求你对吧？”

　　闻言，凌恒面露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奚芳菲默了默，讥笑出声：“凌总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讲的话都忘了。”
　　凌恒回忆了下，上次在附近咖啡馆，他好像是说过傲慢的话，没想到她都记着。
　　他有些后悔：“抱歉，我那天可能脑袋不清醒，说了不体面的话……不过这么多年，每次我口无遮拦，你都能原谅我，这次也一样对吗？”

　　奚芳菲皱眉：“你确定，我都原谅了？”
　　有没有可能，她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怎么了？以前都不计较的，这次还记仇了？”
　　“我一直记仇，你才知道吗？”
　　凌恒默了默，忽地自嘲起来：“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其实那天见面后，我反省了很久……”
　　“稀奇，你也会反省？”
　　“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反省了，我设想的重逢，不该是剑拔弩张的……”
　　奚芳菲不接话，扭头看向旁边的书吧。

　　凌恒视线轻转，目光跟着她扫向书吧的玻璃门，沉思片刻后开口：“其实你离开公司的第一年，我就后悔了，当初明明有更好的沟通方式，我偏偏选择了最激烈的一种，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没有那么偏激，你会不会心软……”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一个问题，我们之间到底谁更需要谁……我思考了两年，都没得到结果，直到上次见面我才清楚……”
　　奚芳菲身形微怔：“清楚什么？”

　　“呵，说来好笑，我一直以为，是你更需要我，但真实情况……其实是我离不开你……”
　　“这个道理七年前我们认识时，我就该懂的，可我到现在才明白……”
　　凌恒说完便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他的脸被路边的灯光打得半明半暗，隐约可以看到嘴角和下巴的胡腮，衬衫领口也松松垮垮的，被扯出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洁癖如他，奚芳菲从未见过他如此邋遢的模样。
　　认识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低头，竟然是对她。
　　她有些诧异，到嘴的毒刺也咽了回去。
　　凌恒不说话，她也跟着沉默。
　　事到如今，谁更需要谁，谁又离不开谁，感慨这些还有什么用。
　　时过近迁，一切都太晚了。

　　僵持片刻，凌恒再次开口：“你回来吧，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凌总。”奚芳菲顿了顿：“恒瑞现在发展不错，我的位置一定会有更优秀的人接替，你应该试着给新人机会。”
　　凌恒抬起头，目光变得复杂：“你真的不明白吗？我身边的位置，就不可能留给别人。”
　　“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装傻？”

　　奚芳菲不接话，看向桌上的烟灰缸。
　　凌恒有些烦燥，外套的拉链被他上下拉了两三回。
　　“你不想回恒瑞也没事，至少……来到我身边吧。”
　　奚芳菲抬头：“凌恒，别跟我说笑了……”
　　“我没在说笑。”恒凌对上她的视线：“七年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如果可以重来，认识她的第一天，他就会直接表白。
　　他们两个已经错过太多，从今往后，他不想再自欺欺人。

　　奚芳菲蓦地起身：“抱歉……”
　　“抱歉什么？”
　　“我已经放下了。”
　　凌恒愣了愣，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真的吗，什么时候？”
　　“两年前。”
　　“这话你自己信吗，难道你不是因为闫茵才走的吗？”
　　奚芳菲语气渐冷：“凌恒，别再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了，毕竟选择是你自己做的。”

　　“我什么时候做的选择？”凌恒突然上前：“分明是你先放弃的！我说了让你不要走，你听我的吗？”
　　“我不走，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和她来回拉扯、纠缠不清吗？”
　　“不是，我根本不喜欢她……”
　　“那你就喜欢我吗？”
　　“当然……”
　　“有多喜欢？喜欢倒可以不顾我的感受，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闻言，凌恒脸色一变：“芳菲，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又是哪样？”奚芳菲眼框微红：“你根本不会明白，那时的我……是什么感受……”
　　就算闫茵没有边界感，他也没有吗？
　　就这样，还敢说喜欢她？可笑。
　　凌恒喉咙微哽：“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现在你们如愿以偿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奚芳菲抬脚就要走，凌恒立刻拉住她：“我已经想清楚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跟闫茵的关系。”
　　奚芳菲回头：“我都说放下了，你还想干嘛？”
　　“我准备跟她解除婚约。”
　　“你疯了？两年的婚约，你当成儿戏？”

　　“你怎么知道是两年？”凌恒苦笑：“还说放下了，你分明一直在关注我。”
　　奚芳菲怔了怔：“我白天遇到了闫茵，是她跟我说的。还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很爱我的男朋友，请凌先生自重。”
　　“你又撒谎，你刚回S市，半个月前还在忙着面试，哪来的功夫谈对象？”
　　“好笑，我就不能边面试边找对象？”
　　“不能！”

　　“哎哟，好热闹啊……”凌恒刚说完，不远处走近一人。
　　奚芳菲侧头望去，迎面就被丢了一记白眼。
　　“我的奶茶呢？”纪拂叶上来就搂住她：“一秒不见，到处乱跑，调皮！”
　　奚芳菲语塞：“哦……哦那个……还没好……”

　　“怎么又是你？”凌恒皱眉。
　　纪拂叶抬手分开两人，一脸惋惜地感叹：“是啊，让你失望了？不过我的宝贝这么优秀，作为男朋友，我当然得24小时守着她了，不然被某些有心人偷走怎么办？”
　　说罢，他托起奚芳菲的手背吻了一下。

　　凌恒疯了：“你在做什么！”
　　纪拂叶挑眉：“我亲我的女朋友，你有意见？”
　　“你以为我会信？上次你还说是她领导，这次就男朋友了？”
　　奚芳菲再次开口：“你不信也没办法，他即是我老板，也是我对象……”
　　“芳菲，不要开这种玩笑！”凌恒快崩溃了。

　　“凌先生。”奚芳菲已经冷静下来：“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芳菲！”
　　凌恒还想拉她，纪拂叶伸手围住：“凌先生，请自重。”
　　“我们走吧。”奚芳菲仰头。
　　纪拂叶揽住她：“好，回家。”
　　凌恒站在原地，怔愣地望着两人远去，许久后，他收起面上的落寞。
　　“奚芳菲，你以为这就能骗过我吗？”
　　不可能。

　　纪拂叶一路搂着奚芳菲，到了单元楼下才把她放开。
　　奚芳菲敛着神色道谢：“谢谢你。”
　　“谢我什么？”
　　“帮我解围啊。”
　　纪拂叶盯着她瞧了会儿，忽然问：“你真的，不喜欢他了？”
　　奚芳菲思索片刻，回答：“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他挑眉。
　　喜不喜欢，自己还不清楚吗？

　　“应该就是……”奚芳菲按下电梯键：“应该吧。”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纪拂叶不出声了，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电梯门开，两人先后进入，奚芳菲又问：“哎，我车停好了吗？”
　　“嗯。”纪拂叶掏出钥匙：“老位置有人停了，我给你换了个车位。”
　　奚芳菲抬头：“换哪了？太偏我找不着。”
　　“不偏，就在我隔壁。”
　　“你那儿不是业主专区吗？”
　　“我有两个车位，还有一个便宜你了。”
　　“啊？那我跟你租吧。”

　　见她要转帐，纪拂叶一把按住她：“不是让你白停的，明天任务重着呢。”
　　奚芳菲也不执着，当即收起手机：“好的，明白。”
　　电梯一路向上，纪拂叶照旧把她送到门口。
　　“记得门窗锁好。”
　　“知道……”
　　刚进屋，奚芳菲猛地想起件事儿。
　　“等一下，纪拂叶……”
　　她着急忙慌地开门，发现对方依然杵在外面，压根没动过。
　　“你没走啊……“
　　“舍不得我？”
　　奚芳菲白了他一眼：“下午跟你提的建议，你怎么想的？”
　　“你是说……腾嚣手里那个项目？”
　　“嗯嗯，有兴趣干一票吗？”

　　纪拂叶抿唇，侧身靠于门框：“你不会真想去当卧底吧？风险太大，我不赞成。”
　　奚芳菲凑到他面前：“思路是这个思路，但不一定得当卧底。这事儿我一个人做，的确有风险，但我有个厉害的帮手！”
　　“谁？”
　　“习璐。”
　　“……你逗呢？”
　　“我认真的。”
　　“不可能。”
　　“她在腾嚣有人！”
　　纪拂叶不说话了，双手环胸地俯视她。
　　半晌后，他徐徐开口：“奚芳菲，你今天是不是太得意了？”
　　先是在面馆跟男大学生交换号码，回来又瞒着他跟前任BOSS私会……
　　现在还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她是觉得自己已经被她拿捏了吗？

　　奚芳菲十分委屈：“我哪儿得意了？”
　　她全心全意为公司考虑，大周末的牺牲个人时间跟老板探讨战略方针，多无私、多伟大啊。
　　纪拂叶转身面向她：“我有个问题。”
　　“什么啊？”
　　“你把我当成什么？”
　　奚芳菲眨了眨眼：“老板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
　　“很好，员工是不是该听老板的话？”
　　“是……”

　　纪拂叶咧嘴：“行，那我不同意。”
　　习璐犯的错，严重点是可以进去喝茶的，他只作劝退处理已经是宽容大度了，再想回来是绝无可能的。
　　奚芳菲被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吓到，依然忍不住顶嘴：“那你甘心就这样被踩上一脚？鼎泰的项目我们费了多少力气拿到的，我可是牺牲了色相，反正我不甘心！”
　　纪拂叶皱了皱眉，面容怪异地摸了下腿：“牺牲色相的……难道不是我吗？”

　　奚芳菲噗嗤笑了出来。
　　那晚为了逼其焱松口，纪BOSS的确付出太多。
　　她趁热打铁：“所以啊，腾嚣不讲武德在先，若不反击摆出态度，岂不是显得我们懦弱好欺负？”
　　一步退，步步退，往后扉页还怎么在行业里抬头。
　　纪拂叶眯眼，半笑不笑地望着她：“真看不出来，你气性还不小。”
　　奚芳菲单手插腰：“来而不往，非礼也。”
　　腾嚣的所作所为，往小了说，损害扉页一方利益，往大了说，带坏整个行业的竞争风气，如果不给点教训，只怕更加肆无忌惮。

　　纪拂叶认真思索，片刻后终于点头：“好吧，不过我有个要求。这件事，必须让习璐独立完成，期限两周，你不能插手。”
　　奚芳菲摸了摸下巴：“这样……会不会太严苛了？”
　　“她不是在腾嚣有人吗？这种小事应该易如反掌。如果借助你的力量才能成功，跟失败有什么两样？”
　　“但成功也是有概率的……”
　　“不用多说，失败只能说明她的心还在腾嚣。”
　　这是一个戴罪利功的机会，就看习璐能否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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