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叶浮飞》淡宝甜藕

6、第 6 章

　　新的一周。
　　上午八点，奚芳菲提包出门。
　　今天她只有两个行程，上午去城北面试，下午回家接上“面条”去做体检。
　　面条是一只中华田园大橘子，三年前被她爸从臭水沟里捡回来。
　　当时的面条又瘦又小，奄奄一息，看着很不好养，加上那会儿奚妈因为工作不顺，心情几度抑郁，奚爸的工作也总出问题，两人其实没什么心思养宠物。
　　想说先放家里养几天，等小猫身体壮实点了，再找个合适的领养人。
　　奚妈没养过小动物，就按着小时候养奚芳菲的原理照搬照用，吃的用的都是精挑细选，总体方针便是“趁着孩子小先把基础打好”，这样长大了体质才好，就不容易生病。
　　结果面条到家后不到半个月，家里各种不顺的事情突然消失了，连奚妈的更年期都好了许多。
　　奚爸奚妈坚信是小猫给他们带来了好运，商量后决定不送人了，留着自己养。
　　又因为小猫喜欢吃宽面，就给取了名儿叫“面条”。
　　在奚家，面条的地位几乎与奚芳菲同等，奚爸奚妈把它当成小女儿来养。
　　奚芳菲最近面试不太顺利，就想把面条大大请过来蹭点运气，实在不行也能疗愈下她屡遭挫折的玻璃心。
　　工作日的交通是最拥堵的，等不完的红绿灯、各种插队的、变道的，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辆，滴滴嘟嘟的喇叭声，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人们面对周一的烦燥。
　　上午九点，奚芳菲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家位于S市城北郊区的汽车原材料制造厂，附近没有商圈，只有大片的村庄和农田，略显冷清。
　　厂房前面是面试的办公大楼，奚芳菲被带到会议室等候。
　　“你先填一下表，好了给我发消息。”前台丢下一张纸离开。
　　奚芳菲填完信息，将自己携带的详细履历拿出来，同表格夹在一起。
　　会议室的窗户面朝一片空地，望出去光秃秃的，四周除了田地还有另一个废弃的工厂，显得这片区域更加荒凉。
　　奚芳菲给前台发了消息，出门去找洗手间。
　　走廊幽静，两边是一间间房门紧闭的办公室，墙是实体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听不到声音，只有若有若无烟味儿飘散四周。
　　没有窗，采光全靠吊顶一排圆形小筒灯，然而还坏了一半。
　　奚芳菲本能地不喜欢这里。
　　上完洗手间，她加快脚步返回。
　　走到拐角处时，迎面冲上来一人，两人差点撞上。
　　奚芳菲下意识避让，对方却叫住她：“菲姐？”
　　这熟悉的声音……
　　奚芳菲脸色微变，停下来回头。
　　站在她面前的年轻女人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对方一脸热络，像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奚芳菲却高兴不起来：“雪经理。”
　　雪微，恒瑞汽车现任总经理秘书，兼华东事业部经理。
　　一个曾经被她亲手提拔上来，却与他人联手背刺她的女人。
　　听说自己离职后，雪微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某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日子过得春风如意。
　　甚至跟那一位，走得也非常近。
　　俨然是公司里靠山最硬的员工了。
　　“菲姐怎么跟我生疏了，你以前都是叫我小微的呀。”见奚芳菲态度冷漠，雪微皱了下鼻子。
　　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
　　奚芳菲面上闪过嫌恶：“我们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
　　听到这个回答，雪微收起笑脸：“菲姐这么说，我有点伤心呢，难道你忘了？我可是你一手栽培的……”
　　她说着，又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被拉近，她的声音却小了几分：“当初如果没有你举荐，我也不会有今天。可惜后来你走了，不然我真想看看，我和你，凌总更信任谁……“
　　“说起来，还没好好谢你呢……”
　　“不用谢，祝你成功。”
　　面对雪微的挑衅，奚芳菲神色自如，就像听见路边野狗“汪”了几声那么淡定。
　　正欲离开，雪微却突然抓住她的手。
　　女人锋利的指甲滑过她细腻的手背，吃痛下她本能地将人推开。
　　雪微扑到墙上“哼”了一声，却不恼火，反而满脸的无辜：“菲姐，你以前挺照顾我的，我只是想跟你叙叙旧，你为什么生气啊……”
　　奚芳菲抬腕看了下手背，上面落了几道粉色的抓痕，已经有些红肿。
　　她忍下不悦，刚想说话，身后一阵脚步声逼近。
　　紧接着，男人诧异又失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奚芳菲，你在做什么？”
　　果然……
　　她就知道，身为恒凌的秘书，雪微不会单独出现在这里。
　　“凌总。”奚芳菲沉着脸转身。
　　两年不见，凌恒胖了不少，身上多了些上位者的气势，看着倒是成熟了许多。
　　可惜，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瞎：“真没想到，你现在会变成这样！”
　　奚芳菲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你说什么？”凌恒震惊。
　　奚芳菲冷笑：“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如果不舒服，建议出门右拐去市三医院挂个眼科。”
　　她都离开恒瑞多久了，他以为他是谁，还有资格教训她？
　　两年前，由于她坚持离开恒瑞，凌恒多次挽留无果，盛怒之下与她发生争执，当时她为了保留体面，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很抱歉让你失望，希望今后你能如愿。”
　　现在看来，她的体面是留到了狗肚子里。
　　“我还以为，你这些年会有点长进。”奚芳菲的尖锐，让凌恒面露失望。
　　想像中的感人重逢没有出现，她依然如从前那般骄傲激进。
　　“又来了，难为你总关注我的成长，你这么好为人师，不如去乡村支教吧。”
　　“呵。我真是纳闷，你这两年去了哪里高就，把你惯成这样！”
　　奚芳菲不耐烦了：“我去哪里高就，不劳您记挂，您还是管好自己的秘书吧。”
　　“雪微不过是跟你打声招呼，你推了她还想倒打一耙？”凌恒不敢置信。
　　奚芳菲下意识看向雪微，雪微正向她投来胜利者的目光。
　　骄傲的眉眼仿佛在说：看，我和你，凌总终究更信任我。
　　奚芳菲顿了顿，忽然笑了：“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凌恒表情微怔，本欲脱口而出的指责在这一刻卡在了喉咙，他期望她温顺听话，但当她真的温顺了，他又觉得不像她了。
　　三人在拐角站立，没发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口，出现一名神色严肃的中年女人，对方穿着一身板正的墨色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一叠微厚的纸张，看着像是这家单位的管理层。
　　雪微早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却没有出声提醒。
　　直到对方进入房间，她才故作着急地挤到两人中间。
　　“凌总，你别生气了，菲姐不是故意推我的。”雪微说到一半又看向奚芳菲：“菲姐，你是来这里面试的吧？我刚看见有人进了会议室，你要不要先过去呀？”
　　恒瑞今年计划更换供应商，这家单位是备选之一，她今天是陪凌恒过来实地考察的，早在奚芳菲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到了，一直待在其中一个办公室内。
　　巧的是，前台把奚芳菲领进来时，她刚好出来补妆，只是对方没看见她。
　　所以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奚芳菲是来面试的。
　　恒瑞跟这家单位很有可能合作，如果奚芳菲入职这里，以后她和凌恒必定会有很多机会见面。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凌恒的秘书，凌恒对奚芳菲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这两年，他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奚芳菲。
　　雪微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她将日夜难安。
　　不仅她，那个人肯定也一样。
　　于是她故意等在拐角处，假装和奚芳菲偶遇，刻意制造矛盾，就是为了引起面试官的注意。
　　想必这家单位再怎么缺人，也不会聘用一个跟甲方关系如此恶劣的候选人吧。
　　此时，听到雪微的提醒，凌恒面露惊讶：“你来面试的？”
　　奚芳菲不再接话，抬脚朝会议室走去，很快开门进入。
　　凌恒的目光一路追着她远去，雪微眼底闪过冷意：“凌总，工厂的万经理发来消息，车间那边准备好了。”
　　雪微的提醒让凌恒收回心神，他最后看了眼会议室的房门：“走吧。”
　　会议室内，刚刚在门外目堵奚芳菲与凌恒发生冲突的中年女人低头蹙眉，她手里拿着奚芳菲自带的附件简历，面容严肃又凝重。
　　“奚女士，你的履历很详细，我就不请你自我介绍了。有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奚芳菲坐得端正：“好的，您请问。”
　　女人从简历上抬起头，眼神犀利又探究：“你曾在恒瑞任职五年，方才跟你交谈的那位先生，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恒瑞执行董事，凌恒。”
　　“方便说下你和他的关系吗？”
　　“凌恒是我前领导，我所有工作直接向他汇报。”
　　女人停下来看了奚芳菲一眼，似乎想纠正什么，最终换了个问题：“五年时间，你已经爬到中层位置，是什么原因让你离职？”
　　“个人发展原因。”
　　“具体点。”
　　“观念差别，晋升受阻。”
　　“再具体点，我不想听公式。”
　　奚芳菲神情收敛：“我和凌恒价值观不同，许多决策分岐难解，我在恒瑞已经没有上升空间，想换个新环境。”
　　女人停顿片刻，嘴角带了丝讥讽：“所以你是被恒瑞优化的？”
　　“不是，我主动离职的。”
　　“拿了多少补偿金？”
　　奚芳菲皱眉，是她没回答清楚吗？
　　主动离职，哪来的补偿？
　　对方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我是辞职，不是被辞退，没有补偿金。”
　　女人笑了起来，看似并不相信她的解释，又道：“那请你描述下，你和凌总除了工作以外的……其它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奚芳菲终于不再忍耐。
　　“你是来面试的，还是来八卦的？”
　　见奚芳菲恼怒，对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越界，立即心虚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们单位招人比较谨慎，我也是想了解清楚，毕竟我刚才看到你们发生了冲突。”
　　女人说完，奚芳菲调整了下情绪：“我和凌恒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关系。冲突是因为观念不同，我前面说过了。”
　　“你都离职了，还能跟前同事发生冲突，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处理不好人际关系？”
　　“我认为，价值观与人际关系是两回事。价值观不同的人，难以避免冲突，尤其是一方非要纠正另一方观点时。”
　　尽管对方的态度很冒犯，奚芳菲依然努力地保持这场面试的体面。
　　女人尴尬地点了下头，像是找不出其它问题了，随手翻了两下简历：“我看你婚姻栏信息空着，结婚了吗？”
　　“抱歉，这是个人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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