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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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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怎么来了?昨夜又出地动,可有受伤?”
“轻微地动而已,无人受伤。听闻公输蒙伤重未愈,我带了些补品来瞧瞧他。”
“没事就好。蒙兄在西房,师兄这边走。”
浑浑噩噩之际,公输蒙听见两道脚步声靠近。
一道是谢寒喻,另一道是……
钟白衣手提锦盒,跟谢寒喻并肩而行:“我离山不久,一回来就听说你换了院,难不成是在卜院被人欺负了?”
谢寒喻推开外间的门,顺势接过锦盒,轻声笑笑:“怎么会?我好得很,多谢师兄关心。诶——”
钟白衣把住谢寒喻的肩膀仔细打量,捏捏他的脸,面露惋惜,叹道:“瘦了。”
仔细一看,这些日子谢寒喻委实消瘦不少,也不清楚是被人苛待还是他自个忙的。
听他这么说,谢寒喻摸摸自己的脸,颧骨明显,有些硌手:“是瘦了点。不过师兄别忙着关心我,先去看看蒙兄吧。”
“你这性子……”钟白衣伸手,遥遥点了点谢寒喻,低叹:“他如何了?”
谢寒喻推开西房的门,解释道:“上次重伤后原已有所好转,前天不知为何又着了魇,将东房砸得稀烂,还撕扯到旧伤,血流了满地,唇色也苍白得吓人。”
钟白衣进了门,环顾房内,不由得蹙起眉,“所以你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两日?”
靠窗那张床是谢寒喻的,桌几挪到了两张床间,药箱、水盆、典籍之类摆在上头略显凌乱,连笔墨砚台都只能往地上搁,再旁边的一张床上就躺着面无血色的公输蒙。
谢寒喻有些难为情地挠挠脸。
“我入院时候不长,师兄们便留我在地动时照看医院,要顾两头,忙得不可开交,这屋里就随意了些。”
这么一说,谢寒喻瘦削的脸颊和青黑的眼下就能解释了。
可钟白衣也了解他,只好将心里话按下不言,走近公输蒙,一股莫名的不安猛地袭上心头。
“这里有一道很危险的气息,”
他面色凝重,转头问谢寒喻:“他在发病前可曾去过大阵中心?”
谢寒喻微愣,摇头道:“我不清楚。”
话毕,谢寒喻有些后悔,当初公输蒙跟霍桐一同夜出的时候,他怎么就不多嘴问一句去了哪里?
钟白衣眼睛转了转,又问:“那他身上可是有魔气残余?”
谢寒喻被他问倒,又摇头说:“其实我与师兄多次探脉都未曾发现魔气残留,但我隐约觉得,他体内有股尤其霸道的气息。”
“我有个猜测……”钟白衣张口,却见床上的公输蒙皱紧了眉头,将醒未醒着呓语。
他朝谢寒喻摆了下头:“借一步说话。”
公输蒙睁开眼,只觉得房梁的位置变了,支着胳膊坐起来,发觉门的位置也变了,看清楚摆设,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东房。
正巧谢寒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水盆,见他醒了,便问:“伤口还疼吗?”
公输蒙按了按胸口,很疼,但偏头道:“还好。”
“那就好。”谢寒喻清楚他在嘴硬,也不拆穿,拧干巾帕递给他:“先擦擦脸吧。”
公输蒙因为做噩梦,额头上现在还有涔涔冷汗,发丝贴在鬓角,有些狼狈。
他接过帕子,随便擦了擦脸:“我怎么住在这里,霍桐呢?”
谢寒喻便将那日的情况一一说给他听。
“你将东房砸得无处下脚,只能委屈与我同住。”
听见与他同住,公输蒙喉咙一紧,环顾四周,果然瞧见右手边的床上就叠放着谢寒喻的衣物。
“至于飞檐兄——”
谢寒喻望向窗外:“说是在同文院夫子尝试结新阵,已经好几日不曾露面,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他诡计多端,不会有什么事的。”担心他不如担心我。公输蒙攥着被角,将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谢寒喻连连点头:“飞檐兄那么厉害,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啊。”
一提到霍桐,就是他这么厉害那么厉害的。公输蒙不爽地撇嘴,“那我呢?”
谢寒喻还当是自己没听清:“什么?”
公输蒙看向一边的锦盒,拧眉问:“钟白衣来过,他跟你都说了什么?”
没想到他昏睡着还能听见白衣师兄的声音,谢寒喻略微瞪大眼睛,旋即垂眸诧异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说你许久没去武院,大家、大家都很想你。”
“呵。”公输蒙扬唇嗤笑:“你把我当傻子耍?”
谢寒喻向来不会骗人,被戳穿后一时没了办法,急得能在原地转圈圈:“呃,我、我……”
公输蒙按着胸口躺回去,闭上双眼道:“我有些渴了。”
谢寒喻如蒙大赦,连忙倒来一杯热茶,公输蒙喝了茶,果然不再提钟白衣的事。
此后几日,二人同居一室。
一臂之遥的床上换了人躺,那人起得比霍桐早,睡得比霍桐晚,呼吸声也比霍桐轻。
明明处处都与从前不同,但公输蒙竟也不觉得别扭。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谢寒喻便匆匆起身,依旧抽了一张传音符塞进公输蒙手心。
“蒙兄,我走了。若有要事,传音找我。”
公输蒙闷闷应了一声,蜷紧指头。
符纸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谢寒喻的体温,不过很快就散了。
公输蒙没躺多久便也下床走动,左右睡不着,干脆练起剑招,好在这几日静养已然令他胸前的伤口愈合。
时近隆冬,天愈发寒,亮得也晚,公输蒙练了几式之后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插剑回鞘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剑上没挂剑穗。
旧剑折断后,剑穗被一并收拢起来,公输蒙伤重,碰剑的机会少,一直没记起来这回事。
现下想起来,公输蒙便进东房翻找出那枚剑穗,重新系在新剑上。
系好之后又试了试剑,铜钱撞在剑柄上叮当作响。
这才对,公输蒙总算满意点头。
这时院门吱嘎一声响,公输蒙一抬眼,瞧见是霍桐走了进来。
霍桐满身疲惫,还未来得及关心公输蒙的身体,就见他脸上的笑瞬间收起,不免好奇道:“怎么,见着我就不开心?”
公输蒙“啪”一声收剑,双臂环抱,静视霍桐道:“何止啊,我都快忘了玄三院还有你这号人物,你可曾想过回来看看我?”
霍桐看着他满含幽怨的眼神不免发笑:“你我手足兄弟,我自然是日日忧心,寝食难安。”
公输蒙眯起眼,兴师问罪般道:“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忧心,如何难安?”
霍桐深深望着公输蒙,轻叹一声,到底是不忍瞒他,和盘托出:“阵法要成了。”
“什么阵……”公输蒙话头截在这里,已然明白他口中的阵法是什么意思。
自卜院院长算出个赤人来,文院便一直依着赤人命格研究封印之术,现在想来是有成效了。
文院传下来的阵法,自古便要以身为祭……
公输蒙冷哼一声,看向霍桐的眼神中也攀上失望之意:“这就是你的选择?”
霍桐怕的就是他这幅神情,急忙又道:“阿蒙放心,这些日子我便是在翻阅古籍,找到一种既能替代身祭又不损原阵的法子。”
“当真?”公输蒙问。
霍桐舒了口气:“难道你不信我?”
公输蒙这才放下环抱的双臂,问起细节:“阵法什么时候启用?”
霍桐掐指算算:“不急。最早也得等下一次剧烈地动。”
这就说明近期不会有从前那般无法控制的地动出现。
“知道了。”公输蒙捏了捏眉心,身上的伤也要尽早养好才是。
重要的事说罢,霍桐问起即将到来的年关:“你打算怎么过?”
学子一入书院不得擅自离院,哪管初一十五,总有一多半的人得留在山中护阵。
公输蒙不解地蹙眉:“能怎么过?待在这空山破院子里过。”
霍桐抬手轻敲他的脑袋,提醒道:“除夕一过便是寒喻的生辰,生辰礼不必说,及冠乃是人生大事,再不济也得有人给他煮长寿面,有人为他束发戴冠吧?”
经他这么一说,公输蒙觉得十分有理:“我煮的面未必长寿,就为他束发好了。”
“嗯……都好。”霍桐沉吟一瞬,虽然惊讶公输蒙竟然同意他的提议,但也没有多言,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他前些天要我为他取字。”
闻言,公输蒙十指微蜷。
霍桐一无所觉,背着手踱步,缓缓道:“我想了许久,得来‘长喜’二字,愿他此后常欢喜,你觉得如何?”
“好,怎么不好?”公输蒙垂下眼,难掩郁色。
旋即又自嘲一笑:“你在他心里重要得很,只要是你取的名字,哪怕是叫阿猫阿狗他都开心得不得了。”
他的话却叫霍桐也微微愣住,半晌回神,勉强笑道:“言重了,我不是不识礼数之人,怎会给寒喻取什么‘阿猫阿狗’?”
公输蒙抬头,幽幽看他一眼,实在想不通霍桐哪里好,能让谢寒喻满心满眼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