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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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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偶尔的小摩擦,书院中的生活对谢寒喻来说已经是朝思暮想的安稳日子。
四院课程难度参差,谢寒喻逐渐体会到偏科的苦恼。
文院的治国策虽然有些难度,但仔细研究过并非全然不能懂,谢寒喻眼界有限,经常要捧着书去求霍桐指点;医院的急救术人人都要掌握,毕竟术法从简,涉及攸关性命的伤时还是需要医院师兄操刀;卜院中如钟白衣所言能人云集,他们除了钻研占卜预算外还要同文院一起探讨镇魔伏妖的术法,经武院学子实操,可行后收入教材;至于武院嘛,不提也罢……
谢寒喻初入书院那天被一只箱子绊倒后扭了腰,起先他未曾放在心上,后来只要动作幅度大一些,腰上就会刺痛。
医院的师兄开了些药要他静养,但武院还有需要合作操练要完成,谢寒喻也不愿意因自己拖了全舍人的后腿,因此总是咬牙练着,可他似乎没通这根窍,舞起剑来姿势僵硬笨拙,没少被沈源嫌弃。
“这么基础的挽花都做不到,你干脆别拿剑了,多画两张遁地符,一见着妖魔就赶紧往地上一丢,且逃命去吧!”
沈源挖苦谢寒喻一向是不留情面,直戳他的痛脚,哪怕谢寒喻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宁远正握着木剑站在一边,垂着头一言不发,生怕惹火上身,毕竟是他把谢寒喻拉进小队里训练的。
他也没想到谢寒喻文卜医都不错,到了武这里,却连剑都耍不好。
谢寒喻咬着牙忍过腰间那阵刺痛,微微吐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那我退出,你们两个底子硬,好好练,分院小考一定会过的。”
沈源自然喜闻乐见,直说谢寒喻终于清楚自己的斤两,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挑公输蒙入伙,全然忘了当初要是没有谢寒喻,他差点连小考的队伍都凑不齐。
宁远正却是怔在原地,这时候提退出无异于自请退学。
莫说别的小队已经满员,就算还有空余位置,谢寒喻在原队伍都练不成,半路加入别的队伍更不可能练成,到时候武院小考失败,是会失去分院资格,说不准会直接退学处理。
谢寒喻好不容易考进书院,难道就甘心这么被踢出去?
瞥见宁远正的目光,谢寒喻挤出一个安慰的笑来:“不用担心我,我是要进卜院,卜院的学子武艺不高也情有可原吧。”
话是这么说着,但谢寒喻心里难掩落寞,他没有开过武学的蒙,旁人眼中简单的剑招在他眼中有如雾中花,捉摸不透。谢寒喻自认为有两分慧根,哪怕复杂精细的符箓多画几遍便也不再出错,就是在武学上栽了跟头。
只能说人无完人。
不,谢寒喻想起了霍桐。
霍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无论是晦涩的经诗符箓或是为人处事之道,只要谢寒喻发问,就没有霍桐答不出的,真不愧是入院考榜首。
“是不是我讲得很难懂,你怎么又走神了?”霍桐第三次看着谢寒喻双眼发直、魂游天外,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奈地笑。
谢寒喻回过神,愧疚地道了声歉,是他捧着书拦下忙碌的霍桐求教,也是他在霍桐答疑的时候走神,实在有失礼数。
但霍桐并未责怪他,语气仍旧温和:“我看你前些天跟着沈源他们练剑,这几日是歇了,还是分道扬镳了?”
“瞒不过飞檐兄。”谢寒喻苦笑两声,将自己现下的难题说了,又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笨手笨脚的,学不会剑术,拖了后腿。”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公输蒙推开院门进来,目光扫过院中二人,抬手擦掉唇角伤处拉扯后渗出来的血,满身的戾气全然没有压制的打算。
谢寒喻只是笑笑,起身去室内拿药箱。
舍友中他们三人算有明确目标。霍桐去文院将来指点江山,谢寒喻去卜院未雨绸缪,公输蒙对哪个都不感兴趣,他像是被强压着来的,勉强爱去武院打架斗殴,故而经常带着一身伤回来。
谢寒喻出来时,公输蒙听霍桐说了什么,拿一种很不信任的目光看了眼谢寒喻,眉头微皱,反问:“教他?”
霍桐点头,认为自己的提议没有问题:“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难得从你嘴里听见这种话,”公输蒙冷哼一声,当着谢寒喻的面也不客气:“可惜是为了个怂包。你好为人师,还是你教吧。”
霍桐余光看见谢寒喻出来,压低声音训了句,又转向谢寒喻,温和道:“你放心,待会我教你。”
“那可太好了。”谢寒喻已经能忽略掉刺耳的讽刺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坦然将药箱放在桌上,笑着问公输蒙:“公输同窗伤在何处?”
公输蒙将目光短暂落在谢寒喻脸上,那张脸虽然笑着,但似乎很是勉强,公输蒙最不愿强人所难,拿过药瓶拍在霍桐手里:“你来上药。”
霍桐一双金手,从来没做过这种琐碎的活计,跟谢寒喻对上眼神,被他鼓励的目光盯着,只好揭开塞子,撩开衣服,一把将药粉按了上去。
“诶!”公输蒙疼得龇牙咧嘴,一下抚开他的手,质问道:“霍桐,你要疼死我?”
霍桐仍是好脾气,出声调侃:“真是奇了,打人的时候不疼,被打的时候也不疼,该上药的时候知道疼了?”
“还是我来吧。”谢寒喻接手上药的活计,想着这也算是回馈霍桐多次为他解惑。
公输蒙撇了下嘴,但还是重新撩开袖子将肩上伤处露出来,伤口是被利器划开,幸而不深,只是皮外伤,敷上金疮药就能好。
换成谢寒喻上药下手果然轻多了,不像霍桐,敷药就敷药,手底下还夹着暗劲,生怕他不疼。
纱布刚裹上两圈,霍桐不知从哪儿抽出柄木剑来练起剑招,正是武院小考的内容,招式分为攻防两部分,须将其用于实战融会贯通才算过关。
谢寒喻满心都在霍桐放慢的剑招上,打结时便失了轻重,勒得公输蒙浅嘶一声:“你怎么也……”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公输蒙瞧见霍桐卖弄武艺的姿势,分明可以将剑舞得短促有力,偏要缠缠绵绵地推出去,简直拖沓让人看不过眼。
公输蒙幽幽瞥了霍桐一眼,也不管其他伤处如何,放下衣摆起身就往房里走,眼不见为净。
谢寒喻却觉得霍桐将那剑招舞得极好,剑若游龙,身如清鹤,动作连贯又清晰,简直像是掰开了揉碎了喂到他嘴边来的。
“你来,我教你。”霍桐瞧见谢寒喻在边上跃跃欲试,亲自握住他的手,一招一式仔细教给谢寒喻:“发力位置要对……当心腰……”
舞起来时,二人有如合成一人,手在一处,肩在一处,脚在一处,尤其是霍桐的左手,揽在谢寒喻腰上,松松圈住,姿态亲昵,心似乎也在一处。
公输蒙推开窗子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几欲吐血。
方才请霍桐上个药他都万般不情愿,私底下出阴招,现在教起谢寒喻来倒像是换了个人,贴心得手把手教起来,他忍不住拍窗大叫:“教的是什么狗屁!”
他手一撑便从窗子上翻出去,快步上前推开霍桐,扯着谢寒喻的手臂把他圈在人剑之间。
谢寒喻身上很有一股墨香,手软腰也软,公输蒙定了定神,将那招式虎虎生风地舞了一通,末了毫不留情地撒开手,朝霍桐昂起下巴:“这才叫舞剑,你们那假模假式的,如何过得了小考?”
谢寒喻神色有些不对,扶着腰站不太稳,退了两步,被霍桐拉到眼前,关切地问:“还好吗?”
这是什么意思?
公输蒙侧首去看,只见谢寒喻眉心微蹙、唇色泛白,一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模样。
公输蒙不由得多想,这难不成是要学着戏文里的手段,无病呻吟而后强装镇定,故意挑拨他和霍桐的关系?
谢寒喻摇了摇头,脚下趔趄,双肩被霍桐托住,整个人像是依偎在他怀里,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但是声音很低很轻:“我没事,不怎么痛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霍桐便向公输蒙投来一眼埋怨,责备的意思不言而喻。
“喂!”公输蒙也很委屈,他自以为只是带着谢寒喻耍了一套剑招,也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是他自己病歪歪,这里痛那里痛,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桐见他冥顽不明还欲张口,却被谢寒喻捏捏手腕拦了下来:“公输同窗不知内情,不要怪他。”
苦主都如此说了,霍桐便也不再同公输蒙计较,只面露失望,叹道:“你要是能长点心就好了。”
这下公输蒙彻底确信,谢寒喻就是专门来挑拨他跟霍桐的,招数当真高明,连霍桐这家伙都被骗过去了,对他深信不疑。
霍桐搀着谢寒喻回房小坐,公输蒙心里烦闷,转着木剑忍不住在院中舞起来,手中剑招比方才带着谢寒喻练的犀利百倍,招招勾起龙吟,掀起阵风。
“呸呸呸。”沈源被他撩起的阵风掀了个正着,吐出嘴里竹叶破口大骂:“喂!知道小爷是谁吗!惹了我沈小爷,还不跪下来磕两个响头求饶!”
沈小爷热衷于同狐朋狗友吃喝享乐,书院中清静,他们总能找到法子溜出去玩闹,只敢在谢寒喻宁远正面前硬气硬气,始终没跟公输蒙碰上一碰。
只是不巧,这下公输蒙正在气头上,沈源实在不该叫他跪下磕头:“什么小爷,我没听过。”
“哦。”公输蒙故作恍然大悟,又说:“莫不是膳堂朱老二养的大花狗?我说呢,怎么有狗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