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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第 1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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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锦帐藏锋,柔刀剔骨
苏瑶跪在妆台前卸钗环时,铜镜里忽然映出一道影子。她没回头,指尖捻着那支赤金点翠步摇轻轻转动——这步摇原是苏婉的心爱之物,前日“不慎”遗落在景南书房,被她“捡”了回来。
“妹妹倒是好兴致,”苏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刻意压下去的火气,“拿着我的东西,就这么合心意?”
苏瑶转过身,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将步摇递过去:“二姐来得正好,正想让人给你送去呢。景南哥哥说这步摇上的翠羽松了,特意让工匠加固了,你瞧瞧,比先前更亮堂了。”
步摇上的孔雀羽确实泛着新添的珠光,那是她让人用珍珠粉细细打磨过的。苏婉的手指顿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若是说“不要”,倒显得她小家子气;若是接了,又像默认了这份“好意”。
苏瑶却像没瞧见她的窘迫,自顾自将步摇插回她鬓边,指尖不经意般划过她的耳垂:“二姐今日穿这身烟霞色衣裙真好看,就是……”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裙摆沾了点墨渍呢,怕是方才在书房翻卷宗时蹭到的吧?”
苏婉猛地低头去看,果然见裙摆下摆有块指甲盖大的墨痕——那是她下午趁景南不在,偷偷翻看他军务卷宗时不小心蹭到的。她脸色瞬间发白,这举动若是被景南知道,少不了一顿斥责。
“许是丫鬟打理时没注意。”苏婉强装镇定地拢了拢裙摆,“我来是想告诉你,明日太后设宴,母亲让你好生准备,别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二姐提醒得是。”苏瑶笑着应下,转身从妆匣里取出个锦盒,“对了,前几日景南哥哥从漠北带回些雪莲膏,说是治冻疮最灵验,二姐冬天总说手冷,拿回去试试?”
锦盒打开,雪白的膏体泛着清润的光。苏婉看着那盒子,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去年冬天,她不过随口跟景南提过一句“冻疮又犯了”,他竟记在心上,还特意让人从漠北带药回来。可这药,此刻却由苏瑶的手递到她面前,像一根软刺,轻轻扎在最敏感的地方。
“不必了,我自己有药膏。”苏婉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转身就走,步摇上的翠羽因走得太急而剧烈晃动,像只慌乱的鸟。
苏瑶看着她的背影,慢悠悠地合上锦盒。她当然知道苏婉不会要,这药膏本就是给景南准备的——他常年在外练兵,手上总带着冻疮。她不过是想让苏婉明白,有些牵挂,早已刻在日常的细枝末节里,旁人抢不来,也仿不来。
第二日太后宴上,苏婉果然卯足了劲。宴席刚开,她便借着敬酒的由头走到景南身边,柔声道:“景南哥哥,前几日看你军务繁忙,特意给你炖了些参汤,让丫鬟放在偏殿了,记得趁热喝。”
景南颔首道谢,目光却越过她,望向坐在不远处的苏瑶——她正被几位命妇围着说话,手里转着只玉扳指,那是他送的定情物,日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苏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宴席进行到一半,她忽然捂着心口蹙眉:“哎呀,许是方才喝了些凉酒,心口有些发闷……”说着便往景南身边倒去。
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呼,景南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见苏瑶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轻巧地侧身挡在中间,伸手扶住苏婉:“二姐怎么了?快扶到偏殿歇歇,我让太医来看看。”
她的动作自然流畅,语气关切,谁也挑不出错处。苏婉被她扶着,半句话说不出——苏瑶的指尖正按在她后腰的穴位上,用了点巧劲,疼得她浑身发僵,哪里还敢再装柔弱。
“许是累着了。”苏瑶对周围人笑了笑,“二姐这些日子帮着打理府中事,怕是熬坏了身子。”一句话既给了苏婉台阶,又暗暗点出她“越俎代庖”,抢了主母的差事。
景南看着苏瑶扶着苏婉往偏殿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太清楚苏瑶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骨头里藏着锋刃,对付苏婉这些小伎俩,从来都是用最软的办法,办最硬的事。
偏殿里,苏瑶松开手的瞬间,苏婉猛地甩开她的胳膊:“你故意的!”
“二姐这是说什么?”苏瑶一脸无辜地拿出帕子给她擦汗,“方才若不是我扶着,你摔在景南哥哥面前,岂不是更难堪?”她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冷下来,“那些军务卷宗,二姐还是少碰为妙,景南哥哥最忌讳旁人动他的东西,上次副将私拆密信,直接被杖责三十贬去守城门了,你说这事要是闹大了……”
“你敢威胁我?”苏婉又气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只是怕二姐犯错。”苏瑶替她理了理鬓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其实二姐该明白,景南哥哥要的从来不是会装病示弱的女子。他在边关打仗时,我跟着他吃了三个月的干粮;他熬夜看卷宗,我陪着他点灯研墨。这些日子里的苦与甜,不是靠炖一碗参汤、摔一次柔弱就能替代的。”
苏婉怔怔地看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三妹。她总以为苏瑶的温柔是没脾气,退让是好欺负,却不知那温柔里藏着多少并肩走过的底气。
“太后还在宴席上等着,我先过去了。”苏瑶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那碗参汤我让丫鬟倒了,景南哥哥今日风寒刚愈,喝不得大补的东西——这些事,我比你清楚。”
殿门合上的瞬间,苏婉顺着柱子滑坐在地。窗外传来宴席上的欢笑声,夹杂着苏瑶和景南偶尔相和的话语,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她最后的执念。
几日后,苏婉主动向母亲禀明,想去城外的慈云庵静修些日子。离开那天,苏瑶去送她,递过一个包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冻疮膏,庵里冷。”
苏婉接过包袱,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那支赤金点翠步摇,翠羽上的珠光依旧亮堂。她忽然鼻子一酸,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保重”。
马车驶离将军府时,苏婉掀开窗帘回望,看见苏瑶正站在门口挥手,景南从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两人的身影在晨光里叠成一幅画。她忽然懂了,有些感情从来不是抢来的,是两个人一起走了太长的路,脚印早已刻进彼此的生命里,旁人插不进脚,也挪不动步。
包袱里的冻疮膏透着淡淡的药香,苏婉摸了摸那支步摇,忽然笑了——或许去庵里抄经也好,至少能学着慢慢放下。
苏瑶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转身撞进景南怀里:“解决了。”
景南捏了捏她的脸:“又用了什么小手段?”
“哪有,”苏瑶仰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只是让她看清,谁才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而已。”
阳光穿过门廊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苏瑶知道,往后或许还会有这样那样的纷扰,但只要他们站在一起,那些试图靠近的暗礁,终究成不了阻碍。毕竟爱情里最锋利的武器,从来都不是算计,而是藏在烟火气里的那份默契——你皱眉时我递水,你疲惫时我添茶,日子久了,便成了旁人拆不散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