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好学生》川故

11、Chapter 11

　　天色尚早，莫颖和曹平小心翼翼摸下山。

　　“莫颖，我遇到我同学老陆，你现在方便过来吗？”频道里响起徐宁艺的声音，她似乎很疲惫，声音沙哑，“我这里被人集火了，我遇到同学老陆，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莫颖蹲在树上，从频道里传来声音就示意曹平停下来。

　　莫颖：“好，我这边很安静，估计离你那边还有段距离，保护好自己，我们之后再汇合。”

　　徐宁艺的处境危急，根本来不及细说为什么被堵，莫颖没多问，掐断频道，和曹平对视一眼，静静守在树上。

　　四野寂静。

　　曹平：“我们现在去哪儿？”

　　莫颖也不知道。

　　“跟你走，去龙城站，躲到演习结束。”

　　曹平比了个手势，爬下树在附近的草丛里找了会儿，似乎真找到些东西，两手空空，麻溜儿爬回来。

　　曹平的队友“牺牲”大半，在上半夜经历摔伤、中毒、意外等情况，陆续失去演练资格，只能抱憾离场。在离开前，他们遵循演练前的约定，留下指路的标记。

　　曹平像个猴子一样在树梢上跳来跳去。

　　一道黑影从地上窜过去。

　　莫颖顿了顿，看清那小东西的模样，震惊了：“这里竟然有狗？！”

　　“什么狗？”曹平扯住树杈，身体挂在两株大树中间，和莫颖看向同一方向。

　　果然，树丛里躲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狗，体型中等，毛发稀疏，黑灰黄三色皮毛蔫了吧唧的粘在身上，一双眼睛圆碌碌的半掩在长毛里，嘴筒子又宽又长。看见两个人类，小狗小幅度摆动尾巴，静静地看他们。

　　“快走。”曹平低声说了句，先一步跳过去。

　　满眼翠色，深棕色的树干笔直上下，树皮皱紧，稍稍用力就能划破人的手掌心。曹平蹲下身，长舒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和那只狗对视，他硬是出了身冷汗。

　　莫颖跟上来，含笑问：“你怕狗？”

　　“当然不是！”曹平神色平平，脖子染上淡淡的粉。他本就长得白嫩，乍一看，下巴上下分色，怪明显的。

　　莫颖没戳穿他，点点头，揭过这事。

　　“这里是龙城站旧址，按理说，这里的环境连植物都活得艰难，只有这几种耐活的树种，更不应该有活物。但也说不定是教官们的安排，是教官们放进来的。”曹平自顾自解释道。

　　“砰！”数百米外乍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余波震动，树叶簌簌。

　　莫颖险些被震下树，双手死死抓住树干，树皮磨破掌心，血水顺着树皮慢慢往下淌。等余波散去，一股黑烟袅袅飘来。

　　“咝”莫颖看着掌心的伤口，疼得嘴角直抽抽。

　　“好像出事了。”曹平转身说了句，黑烟边追到身后，他跨一步来到莫颖隔壁的树杈上，从高处向外看。

　　目光所及，只有一片黑雾。

　　飞行器里，教官面前的监控器一个接一个变黑。监控器里，学生们一脸茫然的看着黑雾逼近，目光纯澈单纯。

　　“通知飞行员，紧急升高，快！”河进大喝一声，和其他教官对视一眼，“还有一半学生留在场内，分区域救人。我们必须保证学生的安全，排除这是星兽异变的异象。我将异象上报给军区。”

　　路垸洸本就距离舱门近些，第一个冲到舱门，舱门大开的瞬间，罗文翡先一步跨出去，在高空进入机甲。

　　橙色机甲在高空中舒展身体，和深蓝色波浪纹机甲遥遥相望。

　　“老罗，你去哪边？”路垸洸问他。

　　罗文翡盯着偌大的地图想了想，学生还剩一半，大多是二十几个人的小队，分布相对集中，任意选一个就行。罗·选择困难症患者·文翡一碰到这情况就浑身疼，他闷闷地说：“跟你走。”

　　路垸洸那队学生还剩九个，分散在不同的队伍里，她去哪儿都行。

　　飞行器里，河进挂断通讯视频。犹豫片刻，他下令投放制式机甲。留下的学生未必能第一时间得到救助，制式机甲可以给他们一点保障。

　　路垸洸一抬头便看到寥寥星火划破黑雾，直直地坠落。

　　连制式机甲都拿出来了，河进的压力可想而知。路垸洸当即做出决定：“先去这两个地方，我的队伍里有八个人分散在两个地方。”至于另外一头孤狼，只能晚一点再去，希望他（她）坚持住。

　　黑雾里，莫颖从包里拿出便携式打火机，“咯哒”一下打开。

　　微弱的光亮照亮周围。

　　他们还在树林里，只不过，这些树，不，更应该说是藤蔓，比树更粗更壮更光滑。蒲扇大的叶子笼罩在头上，遮天蔽日，让人分不清这黑漆漆的环境是叶子笼罩还是黑雾弥漫。

　　曹平缩在叶柄上，双手环抱膝盖，头埋在胸前，一副鹌鹑模样。

　　莫颖也很害怕。她望着四周，心随着晃动的火苗浅浅晃动。没有风声，没有人声。她拍了拍曹平的肩膀，等曹平抬起头，示意他下去。

　　“我们要不在这等等吧，教官会来救我们的。”曹平不想下去。

　　莫颖：“万一，这是教官们搞出来的，咋办？”

　　曹平：……教官……真有可能……

　　“那我们躲在这，也没错吧，没有指示，我们原地待命。”曹平挣扎一会儿，不想下去。

　　莫颖拿出手腕上的麦克风，打开频道，说了几句话，没有一个回音：“你看，遇到这种特殊情况，大家会不说话吗？这种黑雾可能是其他原因导致的。我们呆在树上，信息来源少，很容易和大部队脱轨。”

　　总而言之，他们还是得下去。

　　曹平长叹一口气，无比痛悔当初为什么要下山，当初躲在半山腰多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都碍不着。

　　两个人在地上走着，鞋底踩断干枯树枝的声音清脆响亮，在黑暗里不断挑动人心。

　　曹平抚摸胸口，生怕一口气没上来，来不及顺口气。

　　“那只狗。”莫颖停下来，转身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狗，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它认路吗？”

　　“它……咬人吗？”曹平很难说清这种感觉，有点诡异，又有点理所当然。

　　“走吧。”莫颖没忘记下来的目的。

　　曹平的队友很靠谱，留下的标记指向的方向几乎是一个固定的方向。树变成藤蔓，标志被覆盖，他们只能摸黑走。

　　这条路没走多久，两人一狗被拦住。

　　拦路的是一台机甲，形式普通，没有轻型机甲的羽翼，也没有重型机甲的重负荷炮火库，它是一台以中型机甲为基础的制式机甲。

　　机甲受了严重的损伤，大半个身体熬进去，虬结的藤蔓从缺口处伸进去，逐渐挤满缺口，缓缓蠕动。

　　“有人在里面！”曹平跳上去，从破碎的舷窗里看到支离破碎的人类肢体。

　　他“呕”一下滚下来，俯身趴在地上干呕。

　　莫颖跳上去。即使做好心理准备，她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惊了。被藤蔓半异化的躯体膨胀成人类无法企及的模样，修长的四肢宛如一只章鱼，缩紧触须保护自己。血流了一地，驾驶舱里漫出浓烈的血腥味。

　　莫颖看了一眼狗子。

　　小狗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曹平干呕，和她对视。

　　莫颖从包里取出军用匕首，跳下机甲，手搭在曹平的肩膀上：“还能起来吗？”

　　曹平：……不太行。

　　“还行。”

　　他注意到莫颖拿刀的姿势，是准备进攻的意思。

　　“你打算干什么？”

　　“搞定这些黑漆漆的东西，早点出去。”莫颖持刀，慢慢走近小狗。

　　小狗不再摇尾巴，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曹平用手背抹了把嘴上的残渣，掏出军用匕首，跟着莫颖靠过去：“虽然这只狗出现的很奇怪，但不排除它是正常的吧……”

　　“这是流浪狗，流浪狗会对血腥味不敏感？”莫颖轻声问。

　　曹平终于反应过来那种诡异感是怎么回事：这只狗太冷静了，就像一个雕塑，一个监控器。

　　莫颖持刀靠近狗的瞬间，天地倾倒，她落在一块草坪上，雾气蒙蒙，翠色入怀，只有一只狗趴在地上。几十米外，铁轨从山中疾驰，轰隆隆咆哮而过，车窗里闪过无数人影。

　　这是……过去的龙城站？

　　小狗守在草坪上，望着一列列动车经过，沉默地像个暮年老人。

　　四季流转无法梳理打结的毛发，三餐不定酿成眼角的污垢，小狗从幼年熬到中年，再到老年，它的一生在一场变化中发生了转折。

　　它习惯了等待，所以它熬过机甲的搜救和排查，在暗处等待着。

　　它走出来，走到莫颖的面前。

　　莫颖伸出手，它舔了舔。毛色变得枯燥，变得稀疏，小狗的双眼也变得无神，变得发白。当小狗自然老去的时候，太阳光穿过黑雾，落在两人一狗身上。

　　曹平：“……它是星兽？”

　　莫颖不知道。她不是这儿的人。常知知她们从机甲的手掌心跳下来，挥舞着双手和莫颖示意，莫颖抬手回应。

　　她有点想家了。

　　但这里，好像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