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好学生》川故

5、Chapter 5

　　票根上写的位置在东区D台，D77。

　　看台上没有椅子，人挤人，和其他看台相比，人不多。莫颖找个角落席地而坐，低头看底下最近两架模拟机甲近身搏斗。

　　守擂机甲身形庞大，几乎是挑战者的一倍大，后背装载大量炮火，双臂酷似竹筒，手腕处做了改动。握住对手胳膊的瞬间，手肘处似乎有根弹簧猛地发力，整个身体轻巧上跃，中心快速后退、下坠。

　　挑战者猛地向后仰，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射两发空炮，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向前推进，身体在半空中向上弹了一小步。他拽住守擂机甲，翻身架在对方头顶上。

　　守擂机甲被拖拽、打压，步伐变乱。

　　尽管他努力稳住身形，但依旧难改颓势，被打得节节败退，胜负几乎成定局。

　　看台上响起几道充满惋惜的气音。

　　驾驶舱中，少年手心微微发汗，他迟疑了一瞬，快速做出决定，敲下代码。守擂机甲骤然下蹲，扫腿，转守为攻，硬生生扼住侧翻的颓势，拼着底盘稳固，重心低，硬是将对手甩到地上。

　　不愧是守擂者。莫颖在心里感叹。

　　升学选拔前，老师紧急特训过几场近身赛，和现在这些人对比，老师驾驶机甲的指导课宛如儿戏。

　　守擂者抓住优势，将对手摁在地上一顿暴揍，近战的距离下，大量炮火毫无用武之地，纯纯浪费。莫颖有点跃跃欲试，不过，她自知对机甲对战丝毫不熟悉，只是看这打法暴殄天物，心里更多的是惋惜。

　　对方失去反抗之力，挣扎几下，愣是没爬起来。

　　“苏少衡怎么驾驶的是‘仓颉’，他最擅长的不是数据平衡度最高的‘无恒’嘛？‘仓颉’是原始机甲，又是重型机甲的根基，平衡力和灵敏度都比不上‘无恒’，要是换个人来，这一场不是开玩笑吗？”旁边有人半是不解半是抱怨道。

　　“‘仓颉’有些地方被改装过，苏少衡应该也知道这台机甲不适合自己。”接话的人想了想，实在想不到原因，干脆闭嘴。

　　这一场，守擂的学长名气响亮，挑战的学长也不逊色，引来不少人投注。

　　人多，门票钱依次下降，莫颖一开始便挑了最便宜的平台，坐在角落观看，除了远点，细节不甚清晰，没有任何不便，现在反而比那些从肩膀上看比赛的人好些。

　　之前，她注意到‘仓颉’手肘处似乎有改动，现在听了旁边人的话，开始对这场比赛的输赢产生动摇。

　　万幸的是，她穷得叮当响，压根没有投钱的胆子。

　　‘仓颉’被摁在地上，乍一看毫无反手之力，但从刚才到现在，足足两三分钟，两架机甲僵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机甲对阵，区区几秒就能逆转输赢。这几分钟的僵持，将观众的心钓到嗓子眼儿，也足以说明两者的实力，更何况，驾驶‘仓颉’的那位用的还不是最熟悉的机甲。

　　一片喧哗中，躺在地上的机甲突然暴起，“仓颉”迅速将对手抱在怀里，猛地一滚，破开对方胸前护甲，掏出驾驶舱，正式宣判比赛结束。

　　“什么情况？不是，这速度犯规了吧？”第一个打破燥热气氛的，是略带咬牙切齿的疑问。

　　气氛陡转直下，在濒临某个节点时，倏然上升。

　　比人群爆发出热烈欢呼声抢先一步的，是金钱落地的声音。演武场响起立体环绕式金钱流动的声音，久久不散。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苏少衡不是受伤了吗？驾驶‘仓颉’也能赢？”

　　“那速度怎么回事？谁帮苏少衡改了‘仓颉’的原始数据？”

　　“可拉倒吧，能改原始机甲的数据，那种大佬都去军区实训了吧？承认吧，人家苏少衡就是牛逼！牛逼！！”

　　“苏少衡被军区实训刷下来，他这么强去不了，武平那种水平凭什么去啊？”

　　莫颖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遍遍回忆刚才一举定输赢的画面。她这个位置没多好，别人看不见的，她也没看见，别人看不清的，她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仓颉’是重型机甲，以火力见长，也因此身体笨重，近战吃亏些。机甲背负大量能源，行动必然慢一些，这一点从‘仓颉’开场几分钟被压着打可见。

　　他的对手很了解这种机甲的局限，几乎是吃死了他。

　　即使“仓颉”不掏出对手驾驶舱，这场胜负已定，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仓颉”那一招，看似速战速决，更有种应激病人发病的仓皇感。

　　……数据改写？

　　看台上的人对“数据改写”这一论断异常推崇，迅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疯狂耍嘴皮子。

　　莫颖听得脑袋疼。

　　旁边有人在嚷嚷着买视频回看，一场一万星币。莫颖长吸一口气，感叹：有钱真好。

　　会场内的比试接连不断，一场结束，另一场紧跟着开始。随着比赛次数向后推，看台上的人越来越少，莫颖挪换到另一个人少的位置。

　　刚才下面打得热火朝天，看台上人影攒动，她坐在角落里看的心潮澎湃，好几次被人踢到，这会儿有点疼。

　　一片蓝光洒下来。

　　演武场天花板上显出一圈滚动播放的字：

　　中场休息，下一场：自由赛

　　陆陆续续有人走到入口处，进入电梯。莫颖坐在大门附近的角落里，来时人多，挤不进去，现在人少，正好往里挪，越往中心走，可以看到两侧甚至四边的比赛，视野也更宽敞。

　　她打开光脑，在论坛上查找“自由赛”的信息。

　　一条信息跳出来，是常知知发来的。莫颖大致浏览一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忘记下午可能开班会这件事了。

　　一下午专心致志送快递，连着几条消息和通讯请求她都没注意。

　　班主任发现第一次班会连人都不齐，语气不太好，简单说了两句，要求宿舍长通知所有人明天早上开线下会议。

　　常知知是来通知她具体开会地址和时间的。

　　【三好学生预备役：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下午没留意消息。】

　　【笑口常开：没事滴，这次班会只来了不到一半的人，我们宿舍只有宁宁参加。法不责众，你不用担心。明天早上的会议记得参加。】

　　【三好学生预备役：我保证.jpg】

　　莫颖长舒一口气。

　　第一次班会，参加的人连一半都没有，班主任没说重话没发脾气，人真好。等等……她们宿舍四个，只有徐宁艺一个人参加，那不就是……宿舍长也没去！

　　大星的老师好宽容。

　　一边感慨，莫颖点开论坛，重新搜索“自由赛”相关的资料。

　　机甲演武场的半夜活动不多，一周举办三到四次，相关的消息在论坛上流传很少，论坛管理员删删减减，只剩下一些感叹某某学长厉害，某某学长手段下作等帖子，看时间，算是层出不穷，一代接一代。

　　关键词“自由赛”在这些帖子里窜来窜去，莫颖浏览十来个帖子，大致弄懂一点。

　　所谓自由赛，就是观众和选手、选手和选手、观众和观众三方的相互选择。考虑到安全和影响，主办方不再提供场地和模拟机甲，而是采用线上的方式，提供机位，让双方进入七月黄系统，在模拟场景中决胜负。战斗场景仅限留在场内的观众和选手可以观看，主办方不会录像进行二次售卖。有点让观众看兴奋了免费提供一个练手的机会的意思。

　　两千四的门票钱，连看带试手，还挺划算。

　　莫颖连模拟机甲都没摸过，更别提进入模拟系统，驾驶机甲和人决斗。这次看个饱，过个眼瘾也算值了。等军训结束，决定分科，她可以多来几次，试试身手。

　　“叮～”一条信息跳出来。

　　明天上午快递运送指标：8个。

　　莫颖微微皱眉，没想到军训没开始，学校快递已经有这么多。快递站的叔叔阿姨和她说过，一般指标在5个以内。明天是8个，军训还得了？

　　快递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你怎么在这？”有些自来熟，又有些嫌弃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莫颖转头一看，哟，这不是给她差评、死讲究那男的吗？叫什么来着……宋，宋河年。

　　她往旁边挪挪，赤贫的时候，更不想看见剥削她劳动成果的人。

　　“你个机甲师也懂单兵的事？”

　　莫颖挑眉：“你个单兵也懂机甲师的事？”

　　宋河年真没想到遇见“熟人”，惊讶是真的，嫌弃也是真的。他今晚过来，是奔着看苏少衡的比赛。苏少衡延续上一场的守擂者身份，却用“仓颉”应对，从“仓颉”把对手控在地上动弹不得，宋河年就知道，这一局稳了。

　　苏少衡有心练习‘仓颉’，绝对是为了进入军区，宋河年是重型机甲单兵，明年遇上，绝对是劲敌。

　　确认这一点，宋河年无心继续看下去。

　　准备回去练习时，他在人挤人平台上看到熟悉的脸。

　　——那个不懂规矩的。

　　吃晚饭的时候，张茂深还揪着他的ID取笑，这会儿看见“罪魁祸首”，一股无名火往上涌。靠近些，他发现这个机甲师看比赛还挺专注，有时眼睛跟着模拟机甲的动作转，看着像模像样的。

　　宋河年抬手往墙上指：“哎，看见没，那些字，认识吗？”

　　莫颖：“……要我教你？”

　　宋河年瞥过来一眼，嘴角上翘牵动眉眼上扬，目光交错，睫毛低垂，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似笑非笑。

　　莫颖皱紧眉头，看了他一眼：这货是个神经病？

　　宋河年有心惩戒一下这家伙，反而被对方用一种怜悯的眼神俯视，心里越发不畅快。

　　下一秒，一巴掌拍上后背，力道之大，莫颖差点有股岔气的错觉；她愤而转身，身体像坐在云端，一路下滑，只看到发尾被风托起来，根根直指坐在看台上的“罪魁祸首”，正冲她比手势。

　　一层和二层间有几十米高，飞在空中有好、一会儿。

　　地上铺有海绵体，地下还有其他材料，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是蹦了两下，胳膊腿儿都没事。

　　幸好，幸好。

　　惊魂未定，莫颖怒而抬头瞪着宋河年，那家伙不知是畏罪潜逃，还是去其他地方，角落围着其他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巴一张一合，一个字也听不清。

　　倒霉惯了的莫颖：……好像，又有不得了的事。

　　几乎是瞬间，数道白光汇聚过来。

　　“下一场，D77VS D36。”男主持人的电磁音响彻整个场馆，语气高昂，激情四射，“嘿嘿，今天第一场观众见的自由赛，是否是受到上半场激烈战况的影响呢？事不宜迟，让我们一同见证比赛会在哪个地图！”

　　“67781星，废城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