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缇尔妲的虚度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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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的日常，悄然发生着一种微妙而稳固的变迁。曾经，缇尔妲或许还会出于长女责任或家族义务的概念，勉强自己处理一些非战斗类事务。但现在，这种勉强的姿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理直气壮的依赖。
最初只是些小事。
一份关于某个边境小国政治人物清理任务的评估报告被送到缇尔妲面前。以往，她会快速浏览，基于目标实力和风险等级做出可行或不可行的判断，偶尔会附加几句战术建议。但这一次，她只是将那叠厚厚的充满了情报分析和潜在连锁反应预测的文件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扔给了坐在一旁安静擦拭念针的伊尔迷。
“伊尔迷，你看，”她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请求或商量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些东西很繁琐。你做计划。”
伊尔迷接住文件，黑色的眼眸抬起来，看向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不满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新的任务委托，涉及多方势力博弈，需要制定周密的行动计划和后续应对策略？缇尔妲会接过任务简报，只看一眼目标实力评估和核心要求，便将厚厚的附属资料往伊尔迷面前一推。
“计划你来做，行动时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即可。”她甚至懒得掩饰对这种费脑子的文书工作的厌烦。
类似的事情逐渐增多。从任务规划、资源调配，到与某些权贵的社交周旋……缇尔妲开始自然而然地理直气壮地将这些她归类为琐事或杂事的东西，推到伊尔迷面前。
最终的确认是在一次日常的商讨中。
书房里，席巴将一份涉及多个边境势力需要精细外交手腕和利益权衡的长期合作草案推到缇尔妲面前。
“缇尔妲，这份草案，你看一下，后续需要你……”席巴的话还没说完。
缇尔妲甚至没有伸手去接那份文件，她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席巴身上，然后非常自然地转向坐在一旁安静得像道影子的伊尔迷。
“伊尔迷，你处理。”缇尔妲言简意赅，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请求或命令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说完，她便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那份关乎家族未来数年利益布局的文件，还不如窗外一只飞过的鸟值得关注。
缇尔妲想了想，目光直接转向席巴，用她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说：“父亲，以后这类事务，直接交由伊尔迷全权处理并最终向我汇报结果即可。我需要了解的只是结论，以及是否需要我出手。”
席巴愣了一下，看向女儿。他敏锐地察觉到，缇尔妲的眼神有些不同。不再是那种纯粹的空洞的平静，而是多了一丝理所当然。
“缇尔妲，你是揍敌客的核心战力，了解家族运作……”席巴试图维持惯例。
“我的核心价值是人类巅峰的战力，”缇尔妲逻辑清晰地反驳，“将时间耗费在我既不擅长也不感兴趣的事务上，是对家族资源的浪费。伊尔迷擅长此道，交由他处理，效率更高，结果更优。这是显而易见的。”
伊尔迷则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嗯。”仿佛这早就是既定流程。他自然地伸手接过文件，快速翻阅起来，黑色的眼眸里开始闪烁起计算和权衡的光芒。
席巴看着这一幕，最初是习惯性的胃部抽搐，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血腥画面，但次数多了，一种更深沉的麻木感覆盖了上来。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新的稳态。缇尔妲放弃了在这类领域的学习和参与，而伊尔迷则全盘接手，并以此为乐。
对于缇尔妲这种明目张胆的依赖和日渐增长的任性，伊尔迷并非被动承受。他高效地处理着那些被缇尔妲视为杂事的事务，因为这正是他掌控家族权力扩展自身影响力的途径。缇尔妲的“懒惰”和“专注巅峰”，恰恰为他提供了最完美的舞台和无可指摘的理由。他乐于见到缇尔妲如此，这让他能将她的力量更彻底地转化为可操控的武器。
而缇尔妲，她也并非完全无知无觉。她信任伊尔迷有足够的理智和野心，知道他会善用她的力量，而不会愚蠢到失控，最终反噬自身。这是一种建立在相互洞察和利益捆绑之上的诡异信任。
然而，某一天，在缇尔妲又一次将一份需要与猎人协会某高层进行利益交换的棘手谈判全权丢给他，并且在伊尔迷高效地利用她的威慑力达成远超预期的条件后，缇尔妲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个表情在她那张通常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停留了足足好几秒。她似乎非常艰难地调动了全部的逻辑思维能力，去思考一个对她而言异常复杂的问题。
然后，她看着伊尔迷，用一种混合着探究和确认的语气，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伊尔迷，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果我能够像你一样，顺畅地处理这些谈判、计划、权衡……如果我能自己搞定所有杂事，好像就不再需要你了。”
她的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
伊尔迷抬起眼，漆黑的瞳孔对上她那双澄澈却空洞的蓝眸。
缇尔妲没有等他回应，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语气越来越笃定：“如果你不被需要，那么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父亲不得不给予的倚重，在家族内部无形中扩张的权力，甚至我们之间这种关系，可能都不会存在了。”
缇尔妲继续解释道，带着一种清澈的坦诚：“我认为，维持现状对你更有利。所以，我是在为你的利益考虑，才让你处理这些事情的。”
她说完，微微扬起下巴，看着伊尔迷，似乎在期待他的认同或感谢。
伊尔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她，里面没有任何波澜。他心知肚明，缇尔妲这番“为他考虑”的言论，其核心驱动力，绝对是她自身对舒适区的追求，对维持现有情感供养模式的需求，以及她那刚刚萌芽的名为自我意志的任性。
她需要他，所以需要他有用。而她为了让自己需要他这件事显得更合理更冠冕堂皇，甚至不惜编造出一个“为他好”的逻辑。
这简直是一种反社会人格般的纯粹的利己主义，偏偏还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坦诚包装起来。
然而，伊尔迷什么也没说破。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用那平板的语调回应：“嗯，我知道了。谢谢姐姐为我考虑。”
他选择了顺从。表面上，完全接受了缇尔妲这套说辞。
而得到了确认的缇尔妲，仿佛拿到了特许令，变得更加理直气壮。从此以后，她使唤伊尔迷处理杂事时，不再仅仅是理所当然，更带上了一层“看我多为你着想”的微妙意味。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缇尔妲那运行着异常逻辑的大脑，并未停止运转。某天，当伊尔迷将一份完美解决某个麻烦任务的报告递给她过目时，缇尔妲没有看报告，反而盯着伊尔迷的脸，微微蹙起了眉头。
“伊尔迷，”她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不悦，“你道歉。”
伊尔迷微微一怔，抬起眼：“道歉？”
“对，”缇尔妲点头，表情很认真，“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们以前的事情。你之前，情绪很不稳定，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你那时候，想杀我，还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让我觉得很麻烦。”
她努力搜寻着词汇来描述那种感受:“我刚刚才想明白，为什么我当时不直接命令你恢复正常呢？当初你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地去关心你，试图理解你？我是人类巅峰，让你这个弟弟情绪稳定下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她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后悔，仿佛错过了一个高效的解决方案。
她开始进行复杂的归因：“好吧，源头可能是因为母亲让我关心你这条指令……而且，我确实也需要你提供的情感反馈……但是！”
她强调道，眼神变得锐利:“你又确实给我造成了困扰！这是事实！”
她最终放弃了这复杂的逻辑梳理，采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迁怒。
“不管了，”缇尔妲看着伊尔迷，用一种近乎耍赖的语气，却又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先给我道歉。立刻。不然我心情就会不好。伊尔迷，你看着办。”
伊尔迷静静地听着她这番毫无道理可言的指控和要求。在这一刻，他内心无比清晰地确认了一件事：他的姐姐缇尔妲·揍敌客，在拥有了自我意志之后，并没有变成一个更正常的人，而是彻底进化成了一个——拥有绝对实力保障的逻辑自洽的反社会人格巨婴。
以前的她，是程序化的，行为可预测。现在的她，是任性的，行为依旧围绕着自身需求运转，但却披上了自我意志的外衣，变得更加理直气壮，更难应付。
她会因为“仔细想想不舒服”而要求道歉，会后悔当初没有直接用力量碾压他的情绪问题，会把自己需要他的情感反馈和他造成的困扰混为一谈，然后蛮横地要求对方负责。
偏偏，她有本事当这个巨婴。整个世界，包括他伊尔迷，都在纵容她当这个巨婴。
伊尔迷沉默了几秒。他没有争辩，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无奈。他只是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清晰地说道：“对不起，姐姐。为我过去情绪不稳定给你带来的困扰道歉。”
道歉对他而言毫无成本，不过是维持系统稳定运行的必要指令。他甚至觉得这样的缇尔妲，比那个空洞的程序更有趣，也更真实。
缇尔妲看着他干脆利落地道歉，那股莫名的不爽瞬间消散了。她满意地点点头：“嗯，好。”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
然而，在缇尔妲内心深处，一个更先进的念头开始萌芽：早知道，当初就直接命令他好了。力量，不就是用来让事情变得符合自己心意的吗？
不久后，尼特罗会长再次造访枯枯戮山。这次不是为了任务，更像是老朋友间的闲聊。他看到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缇尔妲。
她会在品尝塞尔特精心准备的茶点时，微微眯起眼睛，认真评价一句“今天的甜度刚好”。她会理所当然地让伊尔迷去应付那些来访的她觉得“很吵”的客人。
尼特罗摸着胡子，看着这一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缇尔妲啊，”他笑声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现在的你，才像点样子嘛！”
缇尔妲疑惑地看向他。
尼特罗解释道：“会注重物质享受，会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认为世界就该围着你转……这听起来是任性，但某种意义上，这才是人会有的欲望和脾气。”
尼特罗很有共鸣地开口：“强者就该有点任性的样子！想要什么就去拿，不喜欢什么就丢开。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认为世界该围着自己转？这有什么不对！你终于开始像个活着的强者，而不是一件完美的兵器了。”
缇尔妲听着尼特罗的话，偏头思考了一下。她回想自己最近的行为——依赖伊尔迷、要求道歉、挑剔食物和衣物……这些似乎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程序化反应的微妙的满足感。
“嗯，”她最终点了点头，肯定了尼特罗的说法，也肯定了自己的变化，“这样确实不错。”
她喜欢这种不错的感觉。至于这是否符合常人对亲情或人性的定义，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需遵循自己的意志，享受被世界纵容的特权。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缇尔妲的虚度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