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高兴的墨莲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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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尔妲推开门。
房间出人意料地整洁，与外面血腥混乱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有沙发，有桌椅，还有电视和书柜，看起来就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平凡房间。
墨莲娜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门口。
她的外表有一种矛盾的和谐：有两条伤疤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圣母般的悲悯表情，荆棘的头冠与她那看似温柔的眼神形成诡异对比。她穿着黑色连衣裙，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端庄得像是等待客人拜访的贵族小姐。
“请进，缇尔妲·揍敌客。”墨莲娜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此刻正注视着缇尔妲的双眼，里面漾开的不是敌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灼热的纯粹而明亮的喜悦。
缇尔妲走进房间，关上门。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靠近，只是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她能感知到墨莲娜的情绪并非虚假。
“你知道我会来。”缇尔妲说，这不是问题，而是陈述。
“我知道很多人会来，”墨莲娜微笑，“猎人协会、□□、王子们的私兵……但你是特别的。”
她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向缇尔妲的方向:“请坐，我们聊一聊。我对你没有恶意，真的。”
缇尔妲没有碰那杯水，但她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她的坐姿端正，背部挺直，双手放在膝上，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你见到我很高兴。”
墨莲娜随即笑意更深:“你能感觉到？看来我表现得太明显了，但谁能抑制住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呢？是的，我非常高兴。我等待像你这样的人已经等了很久。”
“为什么？”
“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控诉，”墨莲娜啜了一口水，目光穿过杯沿凝视着缇尔妲，“我先说明一下我的目标，我要毁灭人类，亲爱的缇尔妲小姐，告诉我，你会阻止我吗？”
缇尔妲没有任何犹豫：“当然会。”
墨莲娜的笑容扩大了，那笑容中有一种病态的光彩:“那么让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会阻止我，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让你感到幸福？”
“当然。”缇尔妲的回答依然简洁肯定。
“啊，”墨莲娜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她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果然如此。我了解过你，杀手世家千年一遇的天才，站在人类巅峰的存在。我看着你一路杀到这里，干净利落，高效得令人惊叹。我的手下在你面前像纸人一样脆弱。”
缇尔妲微微偏头：“我杀了你的人，但你还是很高兴。”
“因为遇见你了呀，”墨莲娜的声音轻柔如情人的低语，“你的出现证明我的愿望一定能实现。如果来阻止我的是心怀正义的人，是期望世界变好的人，那反而会让我感到别扭。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得到了幸福，这岂不是说明，这个世界彻底没救了？”
她向前倾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着缇尔妲。
“你的幸福基石正是依赖于世界的不幸。你的家族因杀戮而繁荣，你的力量因这个世界的黑暗法则而被需要，如果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你怎么可能拥有现在的幸福？”
缇尔妲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能感知到墨莲娜的真诚，也能感知到她话语中沉重的痛苦，但这些情感无法在她心中激起涟漪。
缇尔妲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看着墨莲娜。那种审视般的目光让大多数人感到不安，但墨莲娜却坦然接受，甚至享受这种注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缇尔妲开口：“你为什么想毁灭人类？”
“因为我来自地狱的最底层，”她轻声说，“而那个地狱，是人类亲手建造的。”
墨莲娜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在谢肉祭上，我母亲被选中无眠无休地招待王族一行整整三天。然后再也没有醒来。医生说她成了植物人，大脑受到永久性损伤。”
缇尔妲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悲剧、不公、痛苦，这些概念对她而言是抽象的，她理解它们的定义，但无法产生共鸣。
“但她的身体还活着，”墨莲娜继续说，声音中开始渗入冰冷的恨意，“更讽刺的是，在成为植物人的状态下，她被发现怀孕了。是的，她在无意识中被□□，怀上了我。整个怀孕期间，她没有丝毫意识，分娩时也没有。我在一具活着的尸体中孕育，从一具尸体中诞生。”
“我们这些庆典孤儿，王室寻欢作乐后的产物，在出生后不久就会被收集起来。我脸上的这些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他们用特殊手法为我们毁容。用科学手段将我们区分为两类：二线者与肉。”
“肉是指那些被认为毫无价值，只配成为器官供体、实验材料或纯粹消耗品的孩子。”
“我是那个肉，”墨莲娜平静地说，仿佛在谈论的是别人的事情，“从五岁起，我就知道自己被分类为什么。我看着身边的孩子们一个个消失，有些被带走训练，有些被送上手术台再也没有回来。我们睡在冰冷的房间，吃着勉强维持生命的食物，等待着被使用的日子。”
她看向缇尔妲，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我之所以要灭亡卡金，灭亡人类，是因为我亲身经历了人类能对同类做出的最极致恶行。这个系统将人分为有用和无用，将无用者视为可消耗的资源。我母亲是人，却被当作玩物。我是人，却被标记为肉。”
墨莲娜直视缇尔妲的眼睛：“而你，站在这个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告诉我你在这个世界里感到了幸福。这就是为什么我如此高兴见到你。你的幸福证明了我的论点，这个世界的基础是扭曲的，是建立在无数像我母亲像我这样的人的痛苦之上的。如果连你都能看出问题却依然选择维护这个系统，那只能说明这个系统已经腐败到根子里了。”
“我的毁灭人类的目标不是无缘无故的疯狂，而是这个系统必然产生的毒素。而你的幸福，是这个系统正常运转时产生的另一面，光鲜亮丽的那一面。但我们来自同一个根源。你的幸福基石，每一块，都浸透着这个扭曲体系产出的不幸，他人的死亡，家庭的破碎，权力的倾轧从出生起就被决定的命运。你就像寄生在这世界病灶最中心汲取着最浓稠脓液而生长得格外鲜艳的花朵。你的美丽，你的幸福，恰恰证明了病灶已深入骨髓，证明了这具名为人类社会的躯体，早已病入膏肓，除了彻底焚毁，别无他法。”
“我非常感谢你的出现。你让我感到安心，让我确信我的道路没错。你或许理解不了这种喜悦吧？没关系。请你把我说的话，转告给你信任的人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墨莲娜的语气恢复了一种奇异的平静，带着蛊惑：“我相信，我们其实是能够达成合作的。毕竟，我们某种程度上，都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缇尔妲静静地听着。对方的逻辑链条在她那非人的思维中清晰呈现。她理解了墨莲娜的论点，也感知到了对方那纯粹而扭曲的喜悦。这与任务无关，与家族短期利益无关，甚至与个人的好恶无关。
这涉及到一个庞大、抽象且充满变量的命题。而处理复杂变量进行长远而残酷的算计，并从中为家族谋取最大利益……这并非她最有效率的工作范畴。
缇尔妲几乎没有犹豫，做出了当前最高效的判断：这属于伊尔迷的专业领域。
缇尔妲站起身。她的动作流畅而安静，像一只准备离开的大型猫科动物。
“我不会杀你。”
墨莲娜歪着头，她已经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因为我可怜？”
“因为这不是我的任务类型，”缇尔妲实事求是地说，“你的逻辑、情感、动机这些都太复杂。这种事情应该交给伊尔迷处理。他擅长处理复杂的问题。”
缇尔妲再次开口了：“你真的不会离开这里？”
“我无处可去，”墨莲娜露出了她特有的毛骨悚然的温柔微笑，“我在这里等待结局，无论是我的，还是人类的。”
下一秒，缇尔妲动了。
这不是一个问题。
没有残影，没有爆发的念压，甚至没有明显的预备动作。
墨莲娜甚至没来得及眨一下眼。她只感到两侧膝盖传来一阵极其短暂轻微的压力，像是被冰凉的羽毛拂过。随后，是延迟了零点几秒后，猛然炸开的剧痛。
“呃——！”她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猛地一僵，但居然没有惨叫，也没有倒下，只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角沁出大颗冷汗。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膝盖部位的裙子布料微微凹陷下去，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神经，但她的表情依旧那么平静温柔，抬起头，看向缇尔妲，眼中竟然没有愤怒或恐惧，反而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狂热的了然和期待。
“我会等你的。”
“我无比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我亲爱的杀手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高兴的墨莲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