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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还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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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明鹤站在藏书阁的阴影处,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账册。窗外雨丝绵密,将齐京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眼神却不在文字上,而是透过窗棂,望向远处郑府高耸的屋檐。
越家的事了了,该做她自己的事了。
"明鹤姑娘,国公请您过去。"小厮在门外轻声禀报。
明鹤合上账册,指尖在封面上摩挲了一下,那里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凹痕——杭家的家徽。
那年前那场大火带走了她所有的亲人,只留下这个被烧焦一角的账册,藏在父亲书房暗格中幸免于难。
"知道了。"她平静地回应,将账册藏入袖中。
穿过曲折的回廊,明鹤的脚步轻盈。齐序待她极好,但她始终不能忘记自己的命。
齐序正在书房等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封密信。见她进来,他抬眸一笑,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明鹤,你来了郑寒今日又有动作。"齐序道。
明鹤指尖微微发颤。
"嗯。"明鹤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丝光,“有事么”
齐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几日你似乎对郑大人很关注?"
明鹤垂下眼帘,掩饰道:"国公何出此言。"
“罢了,我只是问问。”他道。
回到自己房中,明鹤从床底暗格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文书、密信,最上面是一封烧焦了一半的信,字迹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出"郑大人亲启"几个字。
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线索。
明鹤深吸一口气,取出袖中的账册。她翻到最后几页,那里记载着一笔笔奇怪的交易——北疆战马、南蛮药材,数额巨大却去向不明。账册边缘有一行小字:"郑与蛮族密约,献媚于上"。
"原来如此..."明鹤的手指紧紧攥住账册边缘,指节泛白。她终于明白了——父亲发现了郑寒勾结外族的证据,郑寒为灭口,借皇帝之手屠戮了杭家满门。
窗外雨声渐大,雷光闪过,照亮明鹤苍白的脸庞。泪水无声滑落,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积压多年的仇恨终于找到了确切的出口。
次日清晨,明鹤早早来到齐序书房。
"我想告假几日。"她声音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
齐序放下手中毛笔,眉头微蹙:"可是身体不适?"
"只是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明鹤避开他关切的目光。
齐序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明鹤,你可信我?"
明鹤心头一震,抬眼对上齐序深邃的目光。
"您待我恩重,不敢不信。"她轻声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齐序叹了一声:"去吧。"
明鹤深深一揖,转身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夜色如墨,郑府后院墙头掠过一道黑影。明鹤身着夜行衣,腰间别着父亲留下的短剑——那是杭家祖传之物,剑柄上刻着"清正"二字。
她轻盈地落在庭院中,避开巡逻的侍卫。郑寒的书房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伏案的身影。
明鹤悄无声息地靠近,从窗缝中望去。郑寒正在翻阅一叠文书,神情凝重。桌上摆着一枚印章,正是北疆部落的图腾。
"果然..."明鹤心中冷笑,手已按在剑柄上。
就在此时,郑寒突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窗外:"谁在那里?"
明鹤不再隐藏,一脚踹开窗户跃入室内。郑寒大惊失色,急忙去抓桌上的匕首。
"郑大人好记性,可还记得数年前的杭家血案?"明鹤冷冷道,短剑已指向郑寒咽喉。
郑寒脸色骤变:"你是...杭家的余孽?"
"杭明鹤,杭辉锦之女。"明鹤一字一顿道,"今日特来讨还血债。"
郑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杭家勾结叛党,罪有应得!你父亲私通外敌,证据确凿!"
"证据?"明鹤冷笑,从怀中取出那本账册,"是这个吗?记录了你郑大人与蛮族交易的证据!我父亲发现了你的勾当,你便栽赃陷害,借刀杀人!"
郑寒面色发灰,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砸向明鹤。明鹤侧身避开,剑光一闪,在郑寒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报仇?"郑寒捂着伤口后退,"朝中多少人参与其中!就连皇上也..."
"住口!"明鹤厉声打断,"休要污蔑圣上!"
郑寒突然狞笑起来:"天真!你以为齐序收留你是偶然?他早知道你的身份!"
明鹤心头一震,剑尖微微颤抖。就在这瞬间,郑寒猛地扑向墙边,拉下一根绳索。警铃大作,远处传来侍卫的脚步声。
"来不及了。"明鹤眼中寒光一闪,短剑如电刺出。
郑寒仓皇闪避,却还是被刺中肩膀。他撞翻书架,狼狈地爬向门口。明鹤步步紧逼,剑尖滴血。
"当年我杭家三十八口,上至八十老母,下至襁褓婴儿,你可曾有过一丝怜悯?"明鹤声音颤抖,眼中泪光与杀意交织。
“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郑寒背靠墙壁,无路可退:"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地位...齐序能给你的,我加倍..."
明鹤不再言语,短剑如流星划过。郑寒的求饶声戛然而止,鲜血喷溅在墙上那幅"清正廉明"的匾额上。
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明鹤冷静地擦净短剑,从郑寒怀中摸出一封密信,迅速翻窗离去。
回到齐府时已是黎明。明鹤换下夜行衣,将染血的衣物和郑寒的密信一起烧毁。灰烬中,只有那本账册和父亲的短剑被她小心收好。
"明鹤?"齐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鹤一惊,迅速将东西藏好:"请进。"
齐序推门而入,眼中带着疲惫和担忧:"郑寒昨夜遇刺身亡。"
明鹤面不改色:"您怎么同我说这个。"
齐序深深看着她:"侍卫说刺客是个女子。"
房间内一片寂静。明鹤迎上齐序的目光,不再掩饰:"是我。"
出乎意料,齐序并未表现出惊讶。他走近明鹤,轻声道:"我早该想到的。杭辉锦的女儿,怎会甘于平凡?"
"你知道我的身份?"明鹤声音微颤。
"从你入府的第一天起。"齐序苦笑,"你长得太像你父亲了。"
明鹤后退一步,手已按在剑柄上:"那你为何..."
"为何收留你?"齐序叹息,"因为我欠你父亲一条命。当年若不是他冒险相救,我早死了。"
明鹤怔住了,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齐序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你父亲当年给我的信物,说若有朝一日遇到他的家人,务必相护。"
明鹤接过玉佩,上面刻着杭家的家徽。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这三年来她第一次允许自己在人前落泪。
"郑寒说的没错,朝中牵连甚广。"齐序轻声道,"你必须离开齐京,越远越好。"
明鹤擦干眼泪,抬头坚定道:"我的仇已报,再无牵挂。"
"明鹤..."齐序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舍。
"国公保重。"明鹤深深一揖,转身开始收拾简单的行囊。
齐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我肃清朝中奸佞,你可愿回来?"
明鹤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三年来一直逃避的情感。她轻轻抽出手:"江湖路远,不必相候。"
晨光中,明鹤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齐府大门。她没有回头,因此没看到齐序站在高楼之上,目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京城晨雾之中。
城外十里亭,明鹤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父亲的短剑和那本账册。她将账册一页页撕碎,撒入潺潺溪流。字迹遇水即化,如同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唯有短剑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剑柄上"清正"二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父亲,母亲,杭家三十八口亡魂,安息吧。"明鹤轻声呢喃,转身踏上南下的官道,身影渐渐融入晨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