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嫉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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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襄阳城英雄大会，人数众多，规模甚大，定于九月十五，预定连开十日。在十三日时，凡收到英雄帖的十之八九都赶来赴会，比当年的大胜关英雄大会还要热闹，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九月十三日晚上，靖蓉夫妇提前宴请了朱子柳、武三通等十多人，见鲁有脚一直没现身，以为他事务繁忙，也没多在意。
众人欢呼畅饮，纵论十余年来武林间轶事异闻。
而年轻一辈则在偏厅另开筵席，守城的日子是枯燥琐碎的，这次聚会也是他们难得的放松，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杨过半躺在木笔花树上，心不在焉地听着不远处的热闹，望着远山似陷入冥想。
“今日我一定要让你们心服口服！”郭芙着鹅黄衫子，鬓边新簪的石榴花衬得脸庞越发娇艳，说着抓起六枚骰子，哗啦啦掷在骰盆里。
耶律齐笑着轻抚她被风吹乱的鬓发，道：“芙妹不急，慢慢来。”
杨过冷笑，心想：呵，你倒潇洒，回襄阳了，把我一人扔在那荒山野岭。
听着他们赌杯猜枚，看着那女子卸下了那日在万兽山庄的防备，又变回了数年前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女。
“她倒是命好，这么多人就哄她一人开心。”看着大小武、耶律齐围着郭芙饮酒说笑，他就心里泛酸，不知道郭大姑娘这些年来过得多滋润呢！
对面坐着的武修文将袖子高高挽起，“哎哟，你们夫妇这模样，待会儿输了酒可不许耍赖！”
郭芙不曾想到自己会连输三局，这会儿粉脸涨得通红，忽然察觉耶律齐在轻拉她手指，顿时心领神会。
见他趁大小武转头与妻子聊天分心时，轻弹骰盆，原本的小顺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六个一。郭芙顿时喜笑颜开，抢先喊道：“清一色！这局该你们罚酒了！”
大小武自认倒霉，端起酒杯欲饮，结果在外玩耍的小儿子却突然举着竹蜻蜓冲了上来，后面跟着扎羊角辫的女儿，两人你追我赶咯咯直笑。
“当心别碰着桌子！” 完颜萍话音未落，小女孩就脚下一滑，眼见就要磕到桌角。
幸好耶律齐眼疾手快，稳稳扶住那孩子，但大小武被孩子这么一绊，没有站稳，手中的酒水一下子就全洒在了耶律齐的月白长衫上。
两人脸色苍白，一口一个“耶律大哥”，连忙绕过小桌子，想要凑上前去帮忙弄干净。但是却在走过去时莫名其妙被一颗石子绊倒，身形不稳又纷纷向耶律齐扑去。
耶律齐正低头擦拭，却不防一抬头迎面就是两个成年壮汉倒下来，三个人一下子滚作一团。
叠在最上面的武修文连连“哎哟”，刚要起身，自家小儿子又举着糖人来抱住他的腿不放，他平衡不住，又再次摔倒在二人身上，好不滑稽。
郭芙笑得前仰后合，“好啊，看来是父子齐心，不放过我家齐哥了。”
众人闻言也都乐了，花厅内酒香四溢。杨过在树上冷笑，这耶律齐什么时候姓郭了？他怎么不知道。
这时，正厅突然闯入一名八袋弟子，神色慌张，在黄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黄蓉脸色大变，霍地站起身，众人也是一惊，齐刷刷转头看向她。在她的示意下，只见那弟子呜咽道：“今日午后，鲁帮主带着两名弟子去巡逻，哪知一直未归，我们不放心出去寻找，结果在山脚下的羊太傅庙里，见到了鲁帮主的遗体......有一弟子还未断气，说是遭霍都暗算。”
在座不少人闻言，都不自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偏厅的年轻一辈听到正厅动静，也都连忙赶到。
郭靖气得脸色惨白，咬牙切齿道：“霍都，霍都！”早知有今日，当初就应该在重阳宫把他一掌拍死！
“那霍都可留下什么话没有？”黄蓉轻抚郭靖的肩膀，朝那弟子问道。
“弟子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他说让郭靖、黄蓉赶快投降蒙古，否则便和鲁有脚一样的下场，是不是？”
那八袋弟子埋下的头，重重地点了点，道：“帮主明鉴。”
“鲁帮主的打狗棒，是不是也被霍都抢去了？”
见那弟子点头，众人心下一沉，纷纷离席，去瞧鲁有脚的遗体，显然是霍都先用暗器偷袭其后背，再运掌将其打死。
郭芙见此，有些难过，虽然她以前老是觉得鲁伯伯武功不行，能当帮主全靠妈妈提携，但不得不承认他也是一名忠君爱国的英雄。耶律齐察觉到了妻子的难受，也低声安慰。
事发突然，大家草草散场，耶律齐被长辈们留下商讨大事，所以只有郭芙一人回了房。
她在小院子里晃来晃去，今晚手气不好，喝了不少酒。耶律齐本来要替她喝，都被她给回拒了。
郭芙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喝两杯就会醉倒的少女了。现在的她虽然脸颊酡红，但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
屋里太闷了，她想在外面喘口气。
喝多了犯懒，反正周围也没有人，郭芙不顾形象地先后两脚一甩，赤脚走在了小石子路上。莫名其妙又想起了自己那天在万兽山庄的狼狈模样，从小到大她就没遭过几次难，怎么每次都刚好碰上杨过那家伙……
她数了数年份，心想：“襄儿、破虏马上要过十六岁生辰了，那他跟龙姑娘也终于要见面了。”思及，郭芙感觉一直悬在心里的大石块好似也即将落地了。
君子之道，非礼勿视。但杨过不是君子，而且他还正大光明地偷看。
鹅黄衣裙下两只雪白的脚若隐若现，他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我偏要看，最好被你发现，让你无地自容了最好！他恶狠狠地想着，但脸却不争气地发烫。
庭院寂静，轻风混着木兰香气，一个人傻乎乎地赤脚走来走去，而另一个人傻乎乎地在树上。
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看耶律齐握她手，杨过面似寒霜，见她挣脱，他又忍不住心生雀跃。
见小孩子朝郭芙跑去，他心头一滞，仿佛跌入谷底。看孩子投入大小武夫妇的怀抱后，他又松了口气，仿佛跃上云霄。
只要沾上了郭芙，杨过的心情就免不了大起大落。
“大小姐，二小姐不见了！”伺候郭襄的婢女突然闯入院中。
郭芙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
“什么？这深更半夜的，襄儿跑哪去了？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二小姐说，说她要去给…给故去的鲁帮主招魂…”
“胡闹！鲁伯伯才刚遭遇不测，霍都那个狗贼还不知道藏在哪里呢？她又在添什么乱。”
郭芙连忙穿鞋，整理着装，向丫鬟道：“你去跟我妈妈说，让她不要担心，我现在就去把襄儿找回来。”
杨过闻言一激灵，她这是要一个人出门？哼，本身就三脚猫功夫，现在还一身酒气，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见她已准备驾马出门，他又忍不住跟了上去，撇着嘴，心想：我才不是为了你了，你的安危与我何干？我是答应了那小妹子要参加她的生日宴，那她要是出事了，我这承诺不就落空了，大男子一言九鼎，岂可儿戏。
于是，杨过悄无声息地尾随郭大姑娘去了羊太傅庙。
当郭襄听到鲁有脚遇害的消息时，心中也甚是悲痛，当天子夜的时辰就打了一葫芦酒，提着一只菜篮，到了庙中。
她放下两副杯筷，斟满酒，垂泪道：“鲁老伯，我再与你干一杯！”说完，一杯酹地，又自己喝了一杯，放声痛哭。
忽然，庙口闪过一道黑影，郭襄吓了一跳，莫不是鲁伯伯真的显灵了？
“襄儿，你在里面吗？”
见进门的是郭芙，郭襄松了口气，但不由埋怨道：“大姐你怎么来了，我正要跟鲁伯伯的鬼魂见面呢，都怪你，鲁伯伯也被你吓跑了。”
“你这丫头，都子时了还乱跑，看来妈妈罚你还罚的还不够。”
“好姐姐，你陪我在这里再坐会儿，鲁伯伯的魂说不定真的会来。不过你别开口，别把他吓跑了。”
郭芙叹了口气，在郭襄旁边坐下，“二妹，你马上过完生辰就满十六了，也是可以嫁人的年龄了，难道到了婆家还要这样疯疯癫癫不成？”
“那又怎样？你嫁给姐夫后不也跟从前做闺女时一样自由自在吗？”
隐在暗处的杨过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你不能拿其他人跟你姐夫比呀，齐哥他是英雄豪杰，见识高人一等，自然不会拘着我，小一辈中又有谁能及得上他？你将来丈夫能有他一半好，爹爹妈妈都能心满意足了。”
郭襄觉得她说话傲慢，小嘴一扁，道：“我便识得一人，他比姐夫好上十倍！”
郭芙以为郭襄又故意抬杠，生气道：“那你倒说说是谁？除非你说的是外公、咱们爹娘、朱大叔这些前辈英雄。”
只见郭襄小脸微微抬起，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那当然不是，我说的这人年纪比姐夫小，模样比姐夫好看，武功也比姐夫强得多，两个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呸，呸，呸！”郭芙一边听，一边呸个不停，“哼，九月二十三、二十四会推举丐帮帮主，既然你所说之人那么厉害，那让他有本事来跟你姐夫比一比，瞧瞧谁能夺得下一任帮主之位，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突突猛跳，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
杨过听了又气又急，牙根咬得发酸，偏又移不开眼睛。
郭襄“啊”的一声，小脸胀红道：“那不是刚好跟我生日撞上了，这么一乱，妈妈就没心思给我过生日了。”但随之又偏过头，颇为自豪道：“就算旁人不记得，但那位大英雄一定记得，他答应了会来见我的。”
郭芙就算平时再迟钝，但联想到风陵渡的“神雕侠”，郭襄闹着要去见的“神雕侠”，还有妹妹回来后的心满意足以及现在口中的那位“大英雄”，一切的答案似乎都不言而喻了。
看着妹妹泛红的脸颊，她心中火气陡生，道：“他才不是英雄，爹爹都没送英雄帖给他，就算他来参加英雄宴，那也是大大的不够格！”
杨过后背死死抵住粗糙的梁柱，血腥味漫上舌尖，他却浑然不觉，心想：她明明知道是我，却仍这么说，郭姑娘好了不起！还是说，难道...难道...这十年来，她真的心里半分都未曾想到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