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较劲（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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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偌大校场被火把映得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与尘土味，人潮汹涌，喧嚣鼎沸，各路豪杰各自扎堆，议论纷纷，千百道期待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中央那片空地，等待着号令。
郭芙站在父母旁边，忍不住到处瞟，耶律齐察觉到妻子的紧张不安，轻轻包裹住她的手安抚，郭芙仰头对其牵强地笑了笑。
“不必担心，有我在。”
“嗯，我相信你，齐哥。”
大小武依次率先上场，替耶律齐清理了不少三流喽啰，让他能保存足够的体力去应对高手。
轮到耶律齐上场时，如想象中顺利，他击败了所有人，只见他宠辱不惊，云淡风轻地抬手抱拳向众人行礼。
“太好了，嫂嫂，这个帮主夫人看来你是当定了！”耶律燕喜笑颜开，拉着郭芙的手不放。
“还没到最后呢。”郭芙虽嘴上这么说，但是也挡不住笑意，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台下四周喧闹起来，人们议论纷纷，但随之人群中开始有人欢呼“耶律齐”，各个角落里也纷纷有跟随者附和着，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压过了议论之声。
主持大会的净衣派梁长老起身向台上走去，清了清嗓子，道：“没有异议的话，本帮下一任帮主就由耶律大爷...”
“嘭——”头顶突然出现一声巨响，校场的千百道目光瞬间从中心的比武台上转向了东南方的夜空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原本紧绷的人群忽然松了劲，有人往前挤着要看清楚，有人扯着同伴的袖子指指点点，一片喧闹，没念完的名字被众人抛之脑后。
最后，漫天的金花银雨，汇成了“郭二姑娘生辰快乐”几个字。
众人纷纷惊叹，郭襄的眼睛也被烟花点亮，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呆呆望着，双手攥紧了衣袖。
而杨过倚在屋檐暗处，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牢牢紧盯着人群中的红衣女子，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见郭芙嘴角抿直，眉间似结了冰霜，他说不出来的畅快，这些日子里心中积累的烦闷被一扫而光。
笑容不会消失，只是转移到了他杨过的脸上而已。
你不理我，那我就给别的姑娘过生日了。
耶律齐能给你送上三份大礼吗？
谁叫你要在太傅庙讲那些话来激我......
烟花刚刚消停，梁长老咳嗽几声，全场安静下来后，他再次准备宣布结果时。
突然，又是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一大群人闯入校场之中，为首的壮实汉子下马，无视上千人的目光，径直朝郭靖黄蓉走去，还有一丈远时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行礼，道：“郭大侠、黄帮主，鄙人是万兽山庄的史伯威，并无恶意，只是奉神雕侠的命令，来给郭二小姐贺寿。”
他边说边指挥身后手下搭建戏台，“郭大侠、黄帮主，神雕侠为给郭二姑娘庆寿，特意请来了戏班子，请大家伙一起看了。”
神雕侠？郭靖疑惑朝身旁妻子看去，黄蓉低声道：“就是襄儿上次在风陵渡......遇到的大侠。”
胡琴声起，旦角拍着桌子，“放肆！吾乃帝室之女，岂容匹夫无礼！”
红袍小生怒气冲冲地指着她，“倚乃父为天子耶？” 还没等旦角回应，他抬手 “啪” 地一巴掌打在旦角脸上，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声，拉胡琴的也停了下来。
小生自己也僵住，手掌还悬在半空，他看着旦角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穿紫袍的老臣缓步出台，手里捧着盏醒酒汤，道：“驸马酒后失言，公主何必较真？郭家忠烈，皇家仁厚，原是天作之合。”小生醒酒，连忙作揖悔悟，旦角擦泪也自认有错，二人重归于好。
郭靖看得津津有味，而黄蓉则眉头蹙起，这杨家小子是在点她和靖哥哥呢，想让她和靖哥哥出面，撮合他与芙儿和好呢。
黄蓉不动声色地看向郭芙，见她面若寒霜，不免心惊，难道芙儿这是开窍了？
杨过隐在阴影里，众人在看戏，他则紧盯那抹夜色中燃烧的红影。
这段戏没唱多久，台上已转到子孙满堂的热闹场面。
“刚刚的烟花和满床笏是神雕侠送上的第一份大礼，接下来，这是第二份大礼。”说着，身后几名手下拎出一个巨大的麻布口袋。
郭靖凝神上前，见口袋里居然全是血淋淋的耳朵。
“这是在神雕侠带领下，我们所割的蒙军俘虏的耳朵。”
“报！帮主，前线传来捷报，二十万蒙军已被击退！”一名八袋弟子急忙冲进来，向黄蓉说道。
靖蓉夫妇闻言，皆是有些吃惊，“快看北边，有烟冒起来了。”不知人群中是谁喊了一声，大家齐刷刷朝北边看去。
“那是神雕侠命我们火烧了蒙军的所有粮草。”
郭靖抬手行礼，“不知神雕侠在场否，郭某定要宴请他，与他把酒言欢。”
黄蓉轻拍其背，“靖哥哥，那里还有一个袋子，看看再不迟。”
“蓉儿，你说得对，几位兄台，那又是装的什么？”
“这是神雕侠的第三份大礼！”
口袋揭开，盘坐着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和尚。
这是？这不是金轮法王的徒弟达尔巴吗？未等郭靖疑惑发问，就见那达尔巴站起身环视校场人群一圈，耶律齐悄然下台，几步挡在了郭芙前面，郭芙纳闷不已，“齐哥，你下来干嘛呀？”耶律齐不语，只是把她往身后拉。
“师弟，你出来吧，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校场中的人群你望我，我望你，纷纷摸不着头脑。
突然，见丐帮长老何师我一跃而起，朝耶律齐击去，几枚暗器齐发，耶律齐不慎被击中左脸，顿时血流如注。
“就这种功夫，还配做下一任帮主吗！如何令我们信服？莫不是黄帮主存有私心！”
杨过悠闲看戏，但见耶律齐身中毒镖却毫无反应，心头猛地一跳，“她是把软猬甲给了耶律齐？！”反应过来，他手抖着快速拾起小瓦片捏碎，攥在手里。
“齐哥！”郭芙把黄蓉白天的叮嘱忘之脑后，越过耶律齐，护在他身前，施展轻功飞到台上，拔剑朝何师我刺去。
何师我假意退后躲避，诱得郭芙乘胜追击，下一秒，郭芙一剑即将刺中其面门之时，他侧身一闪，手作鹰爪状，面目阴狠地朝对方心口袭去。
郭芙闪躲不及之时，只听见“嘭—嘭——”的两声，眼前凶狠的何师我已飞出三丈之远，血迹遍布比武台上。
原来是两粒小石块飞出，同时击中了何师我，一粒打中其心口，一粒正中其面门，假面皮飞落，皮下之人正是那霍都，只不过已经没气了。
见女儿平安无事，黄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有余悸，仍有些头晕目眩，郭靖紧紧扶住妻子。
“靖哥哥，是爹来了。”黄蓉仰头，喜出望外：“爹爹，你快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青衫白须的老者潇洒地从屋檐上飘下，还未等女儿女婿上前，老者捋捋胡子，朗声道：“杨小友，你也下来吧。”
郭靖一惊，猛地看向妻子，黄蓉笑着对丈夫点了点头，两粒石子，千钧一发之际，那杨家小子比当外公的黄药师还要先出手，救了芙儿，黄蓉现在对他的观感也没那么差了。
一抹蓝色身影在月亮前划出一道弧线，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高大男子已立于黄药师旁边，来人目若朗星，嘴角掠过一道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右袖随风，被吹得哗哗作响。
“大哥哥！”郭襄边叫边朝杨过身边跑去，声音遮不住内心的喜悦，但在看到那张俊朗的脸庞时不禁纳闷，心想：“大哥哥这次怎么没戴面具啊？哎，他多半是以为只用见我一人，就没想着戴面具，结果被外公给叫下来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神雕大侠长什么样了......”
“过儿！”不等杨过行礼，郭靖已大步上前，宽厚的臂膀将人牢牢揽住，手掌重重拍着杨过脊背，平时凝重的嘴角此刻咧开，露出几分少年时的憨直，声音有些颤抖，道：“好，好小子......长大了，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啊！”
杨过微微欠身，低哑道：“郭伯伯，是过儿不孝，这些年在江湖上游荡，总想着等闯出些名堂再回来看您和郭伯母......”
“傻孩子，这次回来就不许再走了，留下住些日子，就当陪伯伯说说话，指点指点襄儿、破虏，襄阳也需要你。”郭靖心里暗道：过儿这孩子孤苦无依，漂泊三十多年，若是能留下来，在这襄阳城里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再风餐露宿。哪怕只是住上一段日子，能好好歇歇，吃几顿安稳饭，穿上暖和衣裳，我心里也能踏实些。
“郭伯伯的心意，过儿怎么会不懂。只是我这人生性粗笨，又爱惹麻烦，若是住进来，怕是要扰得您和郭伯母不得安生。”
见郭靖眉头皱起，他又故意抬手拢了拢衣领，让郭靖看见他磨破的衣袖，局促中带着一丝窘迫，“就是可惜，前几日在山里赶路，被树枝勾破了新衣裳，也没个能补的地方......”
郭靖闻言，声音低沉不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胡说什么。”他伸手把杨过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住进来怎么会是添麻烦？我和你郭伯母盼着你过来还盼不及了。”
“郭伯伯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再推托，倒矫情了。”杨过眼睛扫过人群，突然停住，盯了片刻又移开，喉结滚动。
见杨过答应留下，郭靖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郭芙对上他的视线，心慌突如其来，不由撇撇嘴，下一秒见他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她又莫名烦躁起来。
“芙儿，还不快上来给过儿道谢？”隔着一丈远，郭靖乐呵呵侧过身，高大的身形一闪，露出身后的女儿。
杨过闻言心头一紧，连忙转头望向远山。
郭芙低头踌躇着，刚想要上前，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闷哼，她连忙转头，见耶律齐脸色苍白，左脸上的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从额头划到眼尾。
她惊呼一声，赶紧掏出手帕和九花玉露丸，“齐哥，你还好吗？”幸好让齐哥穿了软猬甲，身上其他地方没受伤。
耶律齐勉强地笑了笑，“对不起，芙妹，是我太没用了。”
“哪有，明明是霍都那狗贼偷袭你，否则他怎会得逞！”一说起来，她比耶律齐本人还要生气，尽显护短本色。
杨过面无表情，眼神越发幽深，心想：就你把耶律齐当个宝，不过是蹭破点油皮，值得你这样踮着脚给人擦？当年我在古墓里被冰魄银针伤了，你不也只撇撇嘴说 “活该”？
望着远山，他的目光像是要把那山给烧出个洞来。
但偏偏又忍不住要用余光瞟去，见她下巴高高扬起，乌发被夜风撩起几缕，拂过颈侧，发间几点金饰在火光映照下，迸出金芒，像她眼底压不住的火星，双颊因怒气未消，晕染着绯红，直率又骄矜。
杨过心里五味杂陈，火气忽然就灭了大半，喉结动了动，方才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
罢了，能多看两眼，我也不算亏......
杨过本就喜爱郭芙的怒容，小时候故意和她对着干，看着她因为自己着急上火，他就说不出的开心。第一次出古墓，说着找姑姑，结果听到有坏脾气的姑娘，他就想到了她，不管不顾地去了。遇到陆无双，本来不想理会，结果见陆无双张牙舞爪生气的样子有几分像她，便姑姑也不找了，答应陆无双陪她回嘉兴。
甚至......断臂的那次，他身中情花毒，跟郭芙斗嘴越吵越厉害，见她怒容越发透着惊心动魄的美丽，他动情了，直接痛晕了过去......至于后来被砍断手臂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打了她一巴掌，后知后觉，心疼不已，就又动情了，痛得全身无力，武功高强的他也就没躲过郭姑娘三脚猫功夫的那一剑。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较劲（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