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春》陆贰玥

31、做我的小狗

　　深宫总是不得安宁，从前江行止觉得这些无非就是人之常情，有荣华富贵就有荣耀万千，这其中自然有许多的人想要得到，也有些人是要失去的。

　　可是在长公主身边久了，他越来越觉得不是这个道理。长公主什么都没做，可是一直在失去，短短的时日里头，他见过了长公主被拉下水好些次，次次都是疼痛的背叛，随意拉出了一条来，都足以让人崩溃，可是长公主却都一一经历了个遍，这些还不算，从前的那些被拉出去和亲的痛，更是无人能够体会了。

　　在这些痛苦之中，长公主能杀出一条血路来，能还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这实在是有让人佩服的本事。

　　也难怪皇上要担心，朝中的大臣要担心，长公主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人人都要害长公主，那么长公主对人有算计有防备，有冰冷的任性，这些都是可以说得通的了。

　　江行止养病的时候总是站立在窗边凝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孤独的鸟，被囚禁在笼子中，仰望着外头的天。长公主宫中人人都在说这下江行止是被折断了一节羽毛的鸟，被世间中伤，有了忧愁寡断，看着蓝天有着渴望，但是也不敢贸然张开翅膀了。

　　“这下江大人能明白咱们长公主的好了吧，我们长公主是真心对待他的，不然谁要救他呢。”

　　“这宫中只有我们长公主有些深情，有些真心，江大人以后啊是有好日子的了。跟在我们这长公主身后，安心做一条狗就好了。”

　　“什么宏图大志的，实现了又能如何，若是他以后还走这条路，那么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次呢。”

　　江行止将这些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去，旁人说的这些话虽然难听，但这些也都是实话 。粉饰太平是没有用的，是人总是要为自己做打算的。

　　江行止正胡乱想着，身后忽然有了一道力量从他的腰间穿过去。苏合香的味道浓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的，江行止没有像往日那样推开拒绝，他只是转过身，低着头看着精心装扮过的长公主。

　　犹如天上的皎皎明月，可是这明月却偏偏选择了他，入了他的怀。

　　他从前是多么痴傻啊，竟然就这样推开了长公主一次又一次。

　　“站在这里想什么呢？”凌若徽将下巴抵在江行止的胸膛上，她的手摸到了江行止的伤口，那里已经不再疼痛了，结了痂落了疤，疼痛也都被忘却，她偏要用力按下去，她想要试试看江行止是不是真的忘记了这些疼痛。

　　她要让江行止记起来这些疼痛，她要提醒江行止是她救了江行止。

　　那一双作乱的手就要往下摸，还要试试看江行止的胸膛，再往下就要到小腹了，就在这时，江行止抓住了凌若徽的那一双手。他的脸颊已经通红了，可是手上的力道却很大，也很暖和。

　　和当初要死了时候的冰冷一点也不一样。

　　“长公主，若是试探看看伤口好了没有，那么不用往下摸的，”江行止友善地提醒了凌若徽，“托长公主的福，我身子都已经大好了。”

　　“那还有什么忧心的，要这样日日思索？”凌若徽天真地眨眼，“你不喜欢我这里吗，不想留在我的身边？”

　　看似问询，可是字字句句江行止都听懂了，这是凌若徽在警告他，若是他答了别的，那么他就有许多的苦头吃。他从前吃过这些苦头的，长公主按着从前的法子在对着江行止，可是江行止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江行止了。

　　受了伤，死了一回，总有些变化的。

　　江行止身子往下伏，他将凌若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大方地让凌若徽摸着自己的胸口，自己的伤痕。他说：“长公主喜欢摸臣，从前也这样摸过其他的面首吗？”

　　凌若徽愣了愣。

　　江行止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这一动作却是让凌若徽有些害怕起来，她的手要退缩，她觉得江行止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不是，先等一下。

　　凌若徽的手根本动不了分毫，她只能看向江行止。她勉强着笑意开口：“那些面首不是都被你遣散了吗，怎么还能想起他们，我都要忘记了。”

　　“摸过吗？”

　　“那自然是没有，他们可没有江大人这样的身子。”看着江行止的执着，凌若徽也明白了过来，江行止这是有些吃醋了，她踮着脚尖，也来了兴致和江行止玩笑。

　　“江大人，怎么忽然这样酸啊。”

　　凌若徽的腰被江行止扶住，有了支撑的凌若徽更是有了仰仗，她将自己的身子全都压在了江行止的身上：“江大人是不是有些喜欢我了？”

　　江行止怀中颈间都是苏合香的味道，他只要低着头，就能擦过凌若徽的耳朵，只要他开口说话，热气就能钻进凌若徽的耳朵里去，会让凌若徽瑟缩颤抖几下。

　　“长公主对臣有真心，臣自然也对长公主有真心。”

　　江行止忽然会说话了起来，凌若徽嘴角上扬，她知道了，江行止对她有变化了，一场苦肉计是有效果的，至少江行止在此刻比从前算起来是开窍了不少，也不问罪她了。

　　一切都在凌若徽的掌控之中，而此刻她要做的是再给江行止烧一把火。

　　凌若徽靠在江行止的胸膛，闭上眼睛：“那么江大人此刻也明白了我的苦心了吧，我救了江大人，江大人以后可就是我的小狗了。”

　　“江大人，此时还愿不愿意？”

　　凌若徽对江行止的要求，在江行止的眼中，就像是划分标记的主子，非要拉着江行止当她的狗，要让江行止完全忠于她。江行止勾了勾唇，他明白的，凌若徽经历的背叛太多了，自然是要求无比忠诚的。

　　只要忠诚，便能看到不一样的长公主，便能被长公主坦诚相待。

　　江行止明白了如何和凌若徽相处，他抬起凌若徽的下巴，仔细地看着凌若徽，很认真道：“陪在长公主身边也是可以的，只是臣想要知道，长公主从前是不是也这样对过旁人。”

　　江行止要独一无二的好。

　　“没有，只对江大人这样。”凌若徽反客为主，抓住了江行止的衣领把人按下来。她的唇瓣直接覆了上去，咬着江行止的唇，她的动作猝不及防，她就想要打江行止一个措手不及，这是她为江行止添的最后一把柴火。

　　这把柴火，将火燃烧得愈发旺盛了。

　　不停歇浇不灭的火，蔓延在了屋中。窗边下头陈设着桌案，平日里凌若徽会在这里读书写字，可今日的桌案上没有研墨，纸上也都是干干净净的，清风吹拂过来，掀起一角，桌子摇摇晃晃，如同窗外泛滥着涟漪的一池春水。

　　镜子中，模糊交叠照应出来的是交缠着颈子的鸳鸯。

　　江行止的伤看起来是大好了，身子强健有力，也能走出长公主府了。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江行止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他差一点不能再看到这样好的太阳，他的身体筋脉都舒张了起来，他充满了力气。

　　可就在江行止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后，他看到了本来不该出现在宫中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影是凌阙之，江行止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没有惊动旁人，只悄悄跟着凌阙之，他看到了凌阙之出了宫门。

　　凌阙之还要出去，这次数有些太频繁了。

　　不急着出宫，江行止折返回了长公主宫中，告诉琴心太子又出宫去了，让长公主留心着，这才出宫。

　　这真是及时的消息，凌若徽眼色一冷，派了人盯紧了凌阙之。

　　当晚，消息便传来，这一回出门，凌阙之见到了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绫罗绸缎加身，看起来就是气度不凡的样子。

　　“可看清楚了那人是什么模样了吗？”凌若徽问。

　　“没有，此人很是谨慎，即使见面，仍然卡在了死角的位置，让人看不清楚面庞，不知道是何人。”

　　很是聪明的一个人，很不好对付。凌若徽扶着自己的额角，轻轻叹了口气。死士的线索断了，保住了此人，但是江行止没有死，他们的目的还没达到，他们定然还会有所举动。

　　凌若徽还有机会。

　　只要他们还有异心，凌若徽就一定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太子看来是铁了心要和她斗争到底了，凌若徽冷哼，心也彻底冰冷了下去。

　　那就斗到底，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宫外，春色正好，醉意也刚好可以攀附上眼角。凌阙之已经有些醉了，他喝了许多的酒，在东宫他处处受人管制，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他还想要喝，可是对面的人却制止住了凌阙之。

　　“太子，酒不能再喝了。”

　　“为何，连你也要管着我？”

　　“刺杀江行止未成，引起了长公主的注意，以后这江行止是更不能明面着动了。我倒是有些后悔，当初听了你的话，做了这样冒险的事情。”

　　“太子，”对面的人忽然迟疑，拖缓了调子，“你不是故意的吧？”

　　握在手中的酒没有握住，摔在了桌子上，歪七扭八地倒了下来，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全都流淌到了地上去。

　　更漏声静，但凌阙之的心却如雷鼓动，响得彻底。

作者有话说

　　10w字了！我可以！继续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