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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印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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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抿着唇,尽量放平着声线:“望江楼的吃食大差不差,我不喜欢,回府吧。”
两人的嬉笑打闹声愈来愈大,犹豫了一瞬,谢君谪没再犹豫,抬起脚快步往前,离开了温府。
饭菜于他只是果腹之用。
这里有的,谢府也有,他不用留在这。
一如既往,温露月今年的生辰过得简单。
温泊远让厨房做了一大桌饭菜,还买了许多平日里不准她多买的小玩意儿,三人围坐在圆桌旁,有说有笑。
“小四,你父亲近来如何?”温泊远看着男孩,寒暄道。
顾与璟立马将身子坐正,双手规矩地放在膝头:“回温爷爷的话,我爹向来都好,只这几日朝堂事多,经常忙得不着家。”
温泊远捋了一下胡子,若有所思:“最近朝堂上,最重要的莫过于乡试和西州知县之事。”
温露月向来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许多事情,也不是她该问的。
不过,她有自己好奇的点:“祖父,西州在哪?那里好玩吗?”
温泊远笑了笑,摸着她的发顶:“西州地缘辽阔,风景也很不错,若日后有空,祖父带阿月去玩。”
闲谈间,小厨房已经布好了所有的饭菜,温泊远屏退了下人,“今日是阿月的生辰,多吃些。”
见到一桌子佳肴,两个孩子两眼放光,听到温泊远的话后,迫不及待动起筷来。
望江楼的吃食不愧是燕京最绝,温露月眯着眼睛,满脸全是吃到美食的满足。
“老爷。”
门口小厮的声音响起,她正在扒饭的动作一顿,扬起的嘴角,也以最快的速度放了下来。
温器跨步走入屋内,第一眼便看到了桌旁吃得正香的小姑娘,他挥了下衣袖,走到温泊远身侧:“父亲,儿子见礼。”
温泊远抬头望了眼对面,女孩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整个人只差将头埋在碗里。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轻声道:“何事?”
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僵冷下来,温器轻咳了声:“我一早去阿月院子里没找到人,想着她定是在父亲这,于是便寻了过来。”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在小女孩的旁边:“这是父亲给你的生辰礼。”
温露月余光瞥了眼盒子,没有抬头,语气毫无波澜,小声道:“多谢父亲。”
桌上只备了三副碗筷,没有温泊远的吩咐,下人也没有多加一副碗筷的意思。
男人攥了下手心,干笑了两声:“无事的话,儿子先回了。”
温泊远微微颔首,温器也没再多话,只在转身时多看了女孩一眼。
一顿饭吃得兴致缺缺,温露月勉强吃了个七分饱,“祖父,我和顾小四回院子玩啦!”
温泊远让人撤下桌上的饭菜,忍不住点了下她的额头:“饭后不宜立即玩闹。”
温露月拽着他的衣袖,撒娇道:“知道了祖父。”
回院的路上,小雨手中抱着一个盒子,路过前院的荷花池子时,温露月突然停下脚步,把手伸向小雨:“小雨姐姐,把盒子给我吧。”
顾与璟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悦耳的“哗啦”声,回过神,池面只剩下一圈涟漪。
他愣愣地指了下侍女空空的手心:“你把温伯伯送的礼物扔了?”
温露月拍了拍手心,双手叉腰:“怎么了?”
又不是什么金银财宝,扔就扔了,她稀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顾与璟烦闷地挠了下头,绕着她转圈,不解道:“为什么?”
他知道除了温泊远,温露月不喜任何温家人,但是,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这父女俩的关系,恐怕又要僵上一分。
“你这样,日后你那弟弟,岂不是比你更得温伯伯的心?”
这丫头,根本不知道,日后若温泊远有个三长两短,温家做主的,终究是温器。
想到这儿,顾与璟抓了下头发,脸色也更加难看:“就算你再不喜欢,装装样子总行吧,回去扔在犄角旮旯,眼不见为净。”
也总比,直接扔在这荷花池里强。
温露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没事的,不过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物件而已。”
“你知道是什么?”
“不知。”眸光有一瞬间暗淡下来,她淡淡道:“他可能也不知道是什么。”
四岁那年的生辰,在谢君谪的劝说下,她去了温器的芜林院,只是身边没有任何人,是她自己偷偷去的。
小女孩身形小,很容易就蹿进了院子,除了门口的小厮没有人发觉。
除了温器,温露月还见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罗氏。
地上放着几个大箱子,罗氏低头挑拣着,不时还朝身上比试两下:“老爷,这些都是库房里这几年御赐的物件,您觉着哪样好看?”
温器随意瞥了一眼,语气含着丝幽怨:“我一个大男人,一向不了解这些珠宝首饰,你挑一件好看的,贵重的,过几日派人给阿月送过去。”
指尖一顿,罗氏轻笑了声:“原来老爷是要为阿月挑生辰礼啊,也是,小女孩就喜欢好看的。”
温器没有接话,目光落在箱子中的一颗夜明珠上:“那颗珠子不错。”
小女孩缩着身子躲在门外,一字不露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虽然是那个坏女人在挑,可是那一刻,温露月还是偷偷扬了下嘴角,心里有一丝暖意。
生辰之前,她的心情比平时欢快了许多,直到收到了温器送来的礼物。
“阿月,生辰礼,你应该会喜欢。”
温露月没有当场打开盒子,而是等到了晚上,梳洗过后上了床。她就着床头一盏微弱的烛光,整个人躲在被褥里,小心翼翼将枕头下的盒子拿了出来。
真好,父亲还记得她喜欢的东西。
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屋内除了一抹微弱的烛光,没有任何变化。
烛火熄灭,小女孩却依然呆呆地坐在床上。
不是夜明珠,是一个银手镯。
而她昨天才在小雨的手腕上,瞧见一个一摸一样的。
“姐姐!”
一道呼唤声,温露月立马从回忆中清醒,拉过顾与璟就往前走。
“姐姐,等等我!”
男孩一边大喊着,一边追她,怀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
温露月被拦下,冷冷看了眼面前,这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温允呈,你做什么?”
温允呈咧起嘴角,把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凑到她跟前:“这是我囤的好多好吃的,有果脯干,肉条,都给姐姐吃!”
这几天娘亲克扣了他的零钱,他没办法给温露月买生辰礼,只能把自己最心爱的小食给她。
温露月淡淡地掠过一眼。
一堆果脯干和糖纸。
她拧了下眉:“不需要,我不吃。”
男孩撇起嘴角,两只眼睛泪汪汪的,耷拉着眼皮:“姐姐,你嫌弃我的礼物吗?可是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
觉得他哭声烦,温露月一把抢过他怀中的东西,态度恶劣道:“行啊!那全部归我了。”
怀中一空,温允呈擦了下眼泪,扬起脸笑眯眯地拽住她的衣角:“我就知道姐姐不会嫌弃的。”
“快回去,省得你阿娘到处找你。”温露月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地拽走了顾与璟。
看着女孩怀中的一堆小食,顾与璟摸了下下巴,坏笑了声:“想不到你这个弟弟,倒是对你挺好的。”
听到这话,温露月顿了一下,没好气道:“他就是个无忧无虑,只知道吃和睡的笨蛋。”
明明她不喜欢他,他却跟没长眼睛似的,每天巴巴地往上凑。
“对了,我过段时间不能来找你玩了。”顾与璟面朝着她,一边倒退着,一边开口。
君谪哥哥不能来温府,顾小四也不来,温露月顿时有些不高兴,语气冲冲地:“为什么?”
“刚才温爷爷不是说了吗?西州那边的官好像出了什么事,我爹被朝廷派过去了,最少一个月不在家,他们就不准我出门玩了。”
说着,他踢了下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笑得有些欠揍:“不过,你可以来找我玩啊?”
如他所愿,温露月果断地给了他一拳:“不要。”
她又不是很闲,温泊远风寒还没有好,她还要在府里照顾祖父呢。
“你不去参加乡试吗?”
顾与璟立马转过身子,摸了下鼻子:“我童试都没通过,更别提乡试了。”
温露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忘记了,你又不是君谪哥哥。”
说完,小女孩还羞愧地眨了下眼睛。
“温露月!你故意的是吧!”
小女孩讪讪一笑,朝他做了个鬼脸,把一堆小食递给小雨,连忙跑开。
路过的下人见怪不怪,两个小孩你追我赶在前面跑着,小雨抱着一堆东西,忙不迭地跟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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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画粱还未出声,温露月便早早地起了。
小雨给她梳状,忍不住偷笑了声:“小姐今日倒是起得早。”
温露月揉了下眼眶,雾眼朦胧,打着一个哈欠:“我要去接君谪哥哥。”
今日是乡试最后一日,她要早点去门口等着,给谢君谪一个惊喜。
乡试的地点在顺天府贡院,温露月到的时候,门口已经乌泱泱挤满了一群人。
小雨怕她走丢,牵着她寻了个角落,等在人最少的地方,只能隐约瞧见门口的景象。
随着锣鼓声声,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个接着一个的考生从院子中出来。
温露月个子矮,面前一堆人,她什么也瞧不见。
小雨刚把她抱起来,这时,一道目光准确无误地望了过来,两双眼睛毫不意外地相撞上。
“君谪哥哥!我在这!”温露月弯着眉眼,大声朝人群中喊着,一只手不停地挥动。
谢君谪没有想过,一个小小的乡试也会有人来接他,谢怀早就说过,近日朝堂繁忙,不会来贡院。
至于陈氏,自然更是不会。
尽管如此,出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下意识朝四周张望了一下。
小女孩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发髻上一条金色发带,随风高高扬起。
人群熙熙攘攘,意外的是,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个满脸笑意,在角落中等着他的小女孩。
谢君谪将书箱给了身旁的小井,朝那个方向微微摇了下头,避开人海,一步步地小跑了过去。
温露月从小雨身上跳下来,立马想蹿进人堆里,小雨却在身后叫住了她:“小姐,谢公子已经过来了,您在这等着就成。”
话音落下不久,一个白色的身影就落在了面前。
温露月扬起脸,“君谪哥哥!”
一路过来,发丝和衣襟稍微有些凌乱,谢君谪理了下衣襟,眼神含笑,语气却带着丝责备:“你怎么来了?此处人多拥挤,不该来这。”
温露月不高兴地撇了下嘴角,很快,她拉过他的衣摆:“我想一出门就能见到你。”
她都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谢君谪了,在府中一个人,头顶都快闲得长蘑菇。
少年摸了下她的发梢,“闷坏了?”
小井已经叫来了马车,谢君谪指了下不远处,“我带你去街上逛一下?”
秋闱已经结束,过几日他就会离开燕京,归期未定,今日还有些时间,就陪她到处逛一逛。
小女孩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他,一根小手指勾上他的指尖,谢君谪僵滞了片刻,呆呆地立在原地。
温露月撒娇似的晃着他的手指,一双眼睁得又大又圆:“君谪哥哥,过几日你要去做什么?我想跟你一起。”
谢君谪低下头,一大一小的两根手指搭在一起,他大脑慢了半拍:“阿月,我不是去玩的。”
垂下的拇指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覆盖上,他愣了一下,乌黑的瞳仁因为诧异,微微睁大了些。
“还记得吗?”小女孩举起手,狡黠地勾起嘴角,“我会听话的。”
“反悔无效,君谪哥哥已经跟我盖上印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