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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玩意 ...


  •   不知听到哪个字眼,少年眸子黯了下去,鲜少地有些晃神,半晌,他轻碰了下唇:“好。”

      这五年间,陈氏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倒是谢怀时不时会来信询问一下他的情况。

      他跟着县官“坐堂”,学着处理邻里纠纷,时常走访乡绅,协助一些铺路、水利工程。

      这些,便是他和谢怀通信的大部分内容。

      偶尔,谢怀也会关问一些历练之外的私事,比如是否有写信关切温泊远,不可因为不在温府听学,便失了作为学生的礼数。知晓温露月认了他为兄长,也会提醒他记得关心一下小女孩。

      极少的时候,谢怀也会提及陈氏和谢君之。陈氏身体康健,谢君之又长高了许多,只是性子与他大相径庭,很是闹腾跳脱。

      每每此时,记忆中总是会浮现出离开燕京那日。女人没有来见他,称染了风寒,不想传染给旁人,只让身旁的嬷嬷给他包了一些银钱。

      想到这些,谢君谪莫名笑出了声。

      不多时,脸上覆上一层温热,少女的手心温热软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温露月伸手挡住他的脸,小声嘀咕道:“不愿意去吗?干什么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她是怀了一点私心,想让他看看她养的小兔子,还有那只成天乱鸣的画梁。

      另外,祖父也很想他。

      谢君谪沉默少倾,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那只做乱的手腕,“并未。”

      他第一眼想见的人,是她。

      温露月旋即收回手,满意地坐回原位,不过瞬息,少女拧着眉,神情有些严肃:“不过,君谪哥哥不用先回谢府吗?”

      谢君谪是今日到的燕京,他本打算先回府,马车却离谢府越来越远,最后走到了市集上,正好看到街道上闲逛的少女,于是就这样顺其自然地留了下来。

      他微微摇头:“无妨,正好我去拜访一下老师。”

      倘若父亲追问下来,听闻他去看望温泊远,也不会多说什么。

      温泊远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西州资源丰富,他特意跟着一些有名的走方医了解了些医术,寻了好些珍贵的药材食补。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西州的特产。

      谢君谪若有所感地抬眸,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双兴奋的眸子,温露月瞬间来了兴趣:“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吗?”

      他轻轻抿了口茶:“都是一些乡间的小物件,不算贵重,都在马车上,你等会去挑,喜欢的拿走便是。”

      等到了马车上,看着那一箱子,温露月两眼发光。

      确实不算贵重,是一些当地的村民自个制作的小东西,平时换点银钱,或者用来哄哄小孩子。

      车厢内,少女在他周围团团转,新奇不已,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君谪哥哥也太厉害啦!这些东西好可爱,但是你为什么会带一堆小物件回来,不会是专程给你弟弟带的礼物吧?”

      谢君谪不是喜欢这些小玩意的性格,温露月有印象,他有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幼弟。

      他低下头,眼中掠过一丝不自然,面上却淡声道:“走之前那些村民送的,不好博了他们的心意,而且就一小箱子,也不占地方。”

      温露月点了下头,将那个木箱抱在膝头,乖巧地坐到旁边,饶有兴趣地翻看着里面的东西。

      马车行驶得很慢,瞧着她难得乖顺温婉的模样,谢君谪不自觉地弯了下眼,靠在软枕上阖眼休憩,许是环境太过安适,不知不觉间,他很快入了梦。

      一路上路段多有颠簸,难以入眠,算下来,他根本没有睡好几个时辰。

      温露月从箱子里拿起一个秸秆小篓,心中忍不住惊叹,这扎刻的手艺真是绝了!

      抬起头,刚想询问他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却只瞧见少年安静地靠着车壁,面容有些憔悴,呼吸渐渐平稳。

      温露月迟疑了瞬,放下箱子,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旁。

      少年睡着时,嘴角微扬,脸上少了几分清冷,浓密的长睫轻颤着。车帘被微风卷起,偶尔泄进来一丝春光,光影朦胧之间,在他的眼下投下一片阴翳。

      温露月看得有些入神,在他醒着的时候,她未曾这般近距离地仔细看过他。

      倏然,她坏笑着抿起嘴角,偷偷伸出一根手指,靠近那扇乌羽,想扯下他的一根睫毛。

      指尖触碰上的那一瞬,或许是感觉到了一丝痒意,他的眉头微皱了下,吓得温露月急忙缩回手。

      薄唇嗫嚅了两下,温露月悄悄凑近了些,听清了他嘴中的呢喃。

      “……别生气。”

      _

      温露月抱着箱子,立在马车前,抬头看着诺大的府邸,若不是因为祖父在这,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目光偷偷掠过身侧的人,她情不自禁地扬了下眉梢。

      可这次,她很期待回家。

      谢君谪也正巧侧目,两人四目相对,纷纷一怔,他轻咳了声:“进去吧。”

      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竟然在马车上睡了过去,还是到了温府门前,才被温露月叫醒。

      他短暂地做了一个梦,梦见返回燕京后,她生了气,不愿再见他。

      府中的下人瞧见来人,忙不迭地去给温泊远报了信。

      男人正在前厅中,旁边搁着一根拐杖,脸上多了几道沟壑,两鬓也多了些斑白。

      “祖父!我们回来啦!”温露月先一步跑进了屋。

      温泊远有些急切地抬起头,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少年。

      谢君谪快步上前,掀开衣摆,跪在他身前:“学生君谪,见过老师。”

      “君谪?真的是你啊!”温泊远有些激动地搀扶起他,来来回回瞧了半晌,语气欣慰道:“长大了,俊俏的少年郎,老夫差点都没有认出来。”

      谢君谪温声笑道:“学生自是变化了些,但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

      温泊远捋了把胡子,大笑了声:“你啊,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些客套话?”

      “实话而已。”

      谢君谪招了下手,小井抱着几个盒子走了进来,“这是学生从西州带回来的一些食补,让小厨房给老师炖来尝尝。”

      大抵是上了年纪,眼睛容易进风沙,男人眸子中含着点湿意:“君谪有心了,交给下人吧。”

      察觉到祖父情绪有些不对,温露月放下怀中的一箱子,笑盈盈地给他介绍起来:“祖父你看,这是君谪哥哥从西州带回来的小玩意,可有趣了。”

      温泊远意味深长地瞧了眼:“君谪何时喜欢上这些小孩子玩的东西了?”

      少年神色自若,轻笑:“临走之前村民送的,学生瞧着也不占地方,便带了回来,留个念想。”

      “这样。”温泊远忍不住多看了眼,又询问了他在西州的生活是否习惯,最后谈及这些年的历练。

      说到最后,少年的话肉眼可见多了起来。

      温露月趴在一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些小时候听不懂的东西,现在,她能听进去大半。

      她听到他谈民生乡俗,和廪生交流,一起切磋讨论时事,感受民间疾苦,做分发粥粮,讲“社学”督导。

      他在这几年间亲眼见过,亲手做过的,每一件事。

      面前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因为返程匆忙,还穿着一身普通的长袍,未来得及换上贵族公子的华服。

      无论何时,尽管风尘仆仆,他依旧是那个清冷矜贵的谢家嫡长子,但不知为何,温露月却觉得,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光彩熠熠。

      少年说得有些唇干,停顿了下,拿起手边的茶盏,不经意间,却瞧见她一动不动的注视。

      温露月还在看他,见他望来,也丝毫不减局促,嘴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些,笑得更加灿烂。

      少女扬起眉梢,唇瓣微微翕张,眸中潋着满满的笑,还多了些娇俏外的柔意。

      心跳恍若未觉地加快了几分,他匆匆垂下眼,喝了口茶水,妄图将心底隐隐燃起的火浇灭。

      不知名的萌芽正试图从地底冒出,抓不住任何踪迹,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是,怎么了?

      “君谪,等会留下来用膳吧。”

      一道声音将思绪从纷飞中拽了回来,谢君谪微微摇头:“多谢老师,学生今日还是先归府,改日再上门看望老师。”

      温露月虽然也想他留下来,但知道他还未曾回府,犹豫了几息,没有出声挽留。

      温泊远一惊:“你还未回府便直接来了这?”

      一旁安静许久的温露月忽然出声:“是我拽着君谪哥哥来的。”

      谢君谪没理会她的话:“是学生想要先看望老师,正好在外面遇到了阿月,便一同来了。”

      温泊远目光一顿,若有所思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道:“罢了罢了,那就改日,你们许久未见,多聊聊,老头子有些困倦,先回房小憩会。”

      “祖父小腿又疼了吗?”温露月有些着急地上前查看。

      近两年,温泊远患上了腿疾,到了阴雨天总是会密密麻麻的疼,但好在针灸药理过后少了许多痛楚。

      男人拿起拐杖,敲了下地面:“今儿不疼,上了年纪,总是嗜睡。”

      谢君谪看了眼温露月,“不是要我来看那只短耳兔吗?正好让老师回去歇息。”

      温露月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差点忘记了正事,立马拉着谢君谪的袖子往外走:“那祖父我们先去了,你好好休息。”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口,温泊远站了小会,悄悄松了口气,无言地笑了声,叫来下人搀扶他回房。

      少年垂下眼,衣袖上搭着几根白皙纤细的柔荑,完全不像幼时胖乎乎的小手。

      他停下步子:“我去静苑等着。”

      走在前方的温露月回过头,有些不悦,不情愿地松开手,大声喊道:“那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跑去,连后面的小雨都追不上。

      谢君谪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袖摆上似乎还余留着少女指尖的温热,包裹着一丝清甜的香气。鬼使神差下,他伸出手,来回地摩挲了几下。

      明明已经长大成人,他却变得怯弱不堪,连从前和她牵手这事,都变得犹犹豫豫。

      毕竟,他们名义上是兄妹。

      他定了下心神,缓缓迈开步子,开始在心中说服自己。

      因为是兄妹,许久未见,所以他才会多关注她些,会多在意她些,会不免想和她多靠近些。

      这都是他该做的,都是正常的。

      静苑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看得出来,主人家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谢君谪站在那株状元红桂下,安静地看了半晌。

      一如多年前的一日一样,身后响起一道轻快的呼喊,和记忆中那个女孩逐渐重合在一起。

      “君谪哥哥。”

      少女手中提着一个铁笼子,提着裙摆,一步步朝他小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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