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开芯小馒头

164、时候

　　可没走多远，他就发现事情比想象中顺利：

　　林间静悄悄的，几只体型庞大的妖兽正趴在树荫下打盹。

　　肚子鼓鼓的，显然刚吃饱喝足在睡午觉。

　　而枕木身上的气息，弱得像株路边的野草，在高阶妖兽眼里，连 “猎物” 都算不上，根本没心搭理他。

　　枕木心里又惊又喜，蹑手蹑脚地沿着林间小道往腹地走，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直到一片血红色的花海出现在眼前。

　　更巧的是，那花的花瓣竟全是心形。

　　在雾气中泛着淡淡的红光，和那人说的一模一样！

　　他喜出望外，快步冲过去，生怕晚了一步花就会消失。

　　此刻的枕木，真像极了话本里的命定男主：

　　从小父母双亡，被大佬捡回山，资质愚笨却被仙子“眷顾”。

　　如今想要英雄救美，就顺顺利利拿到了关键的 “宝物”。

　　他动作麻利，生怕一朵不够，又多摘了几朵，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转身就想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可还没等他跑出花海，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窜出，一只布满倒刺的兽爪狠狠拍在他背上。

　　枕木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树干上。

　　那一瞬间，他腰间藏着的那半截红绳突然亮起强光，瞬间爆发出力量，替他抵挡了这一次的致命伤害。

　　拍飞他的是一只通体黑毛的巨熊妖兽。

　　它歪着脑袋看了看枕木，又看了看地上的红绳碎片，似乎有些意外

　　—— 这小弱鸡居然没被一爪子拍死？

　　这下，周围几只原本在打盹的妖兽也被惊动了，纷纷围了过来。

　　它们虽不会说人话，却早已开了灵智。

　　此刻肚子不饿，也没把枕木当食物，单纯是觉得 “有趣”：

　　见枕木挣扎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丛林外跑。

　　几只妖兽也不急着追，而是故意在他身边绕圈，时不时用爪子拍一下他的衣角，或是用鼻子把他顶回原地。

　　像猫捉老鼠似的逗着他玩。

　　……

　　燃烬从玄音那里得到了大致方位，立刻就赶了过来。

　　刚落地迷雾丛林边缘，他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清瑶。

　　她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丛林深处，空洞得不像活人。

　　燃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几只妖兽正围在一片血泊旁，巨大的爪子在地上反复撕扯，暗红的血肉混着破碎的布料粘在落叶上。

　　嘶吼声卡在喉咙里，带着血腥味。

　　燃烬连清瑶的存在都忘了深究，幽冥剑瞬间在掌心凝聚，冰冷的剑气劈开浓雾，他疯了般冲过去。

　　剑光闪过的瞬间，几只还在戏耍 “猎物” 的妖兽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拦腰斩断。

　　滚烫的兽血溅在他脸上，他却连擦都没擦。

　　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堆混杂着白骨与碎肉的残骸，呼吸急促得像要炸开。

　　燃烬蹲下身，指尖颤抖着去碰那片熟悉的衣角，却又猛地缩回来

　　—— 他不敢碰，也不愿意信。

　　“小木头......枕木！”

　　他红着眼眶站起来，转身往丛林腹地杀去。

　　凡是挡路的妖兽，无论修为高低，都被他一剑斩成两段。

　　魔气与剑气交织成血色的网，在林间掀起一阵腥风。

　　他一刻不肯停，仿佛只要不停杀戮、不停呼唤，就能听到那个软糯的回应，就能证明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清瑶直到此时，才缓缓迈开脚步走进丛林。

　　她绕过地上的兽尸，裙摆扫过沾染血迹的落叶，径直走到那堆残骸旁。

　　唯一还算完整的，是一截断手。

　　手指蜷缩着，死死攥着一株血红色的花。

　　花瓣被攥得变了形，边缘还沾着血。

　　清瑶蹲下身，脸上依旧是麻木的平静。

　　关于这花的传闻，她早就听说过。

　　也清楚那不过是江湖骗子编造的谎言。

　　那花只是形状奇特些的普通花草，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更别提 “生出真心”。

　　没有外人在场，她似乎不需要装出难过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当她看着那截断手紧攥花朵的模样。

　　指尖竟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轻轻掰开僵硬的手指，将那株沾血的花取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她将花递到嘴边，缓缓咽了下去。

　　花瓣入口微凉，带着一丝泥土的苦涩，与血腥气。

　　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清瑶静静等待了几秒，体内依旧是一片空茫。

　　没有所谓的 “暖意”，没有所谓的 “情绪波动”，连心跳都还是平稳的、机械的频率。

　　她轻轻勾了勾嘴角，那笑容淡得像雾，没有半分情绪：

　　“果然是骗人的。”

　　风从林间吹过，卷起地上的碎叶，也吹散了燃烬越来越远的呼唤声。

　　……

　　玄尘循着血腥味赶到迷雾丛林时，清瑶早已离开。

　　林间横七竖八躺着妖兽的尸体，暗红的血液浸透了落叶，连空气都带着刺鼻的腥气。

　　燃烬周身魔气翻涌如黑雾，幽冥剑上的血珠还在不断滴落。

　　他眼神空洞却又带着疯狂的偏执，还在不停挥剑，几乎要将整片丛林的魔物屠戮殆尽。

　　玄尘抬手布下结界，光罩瞬间将燃烬笼罩其中，禁锢住他的动作。

　　厮杀中的燃烬猛地回头，暗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结界外的玄尘，里面翻涌着未熄的杀意与痛苦。

　　他没有反抗，握着幽冥剑的手却依旧紧绷，没有丝毫收剑的意思。

　　玄尘迈步走近，与他对视：“已经够了。”

　　“不够。” 燃烬几乎是立刻反驳。

　　“你要如何？” 玄尘追问，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脸颊上。

　　燃烬：“都杀干净。”

　　两人的对话平静到诡异，没有争吵，只有燃烬单方面的偏执与玄尘的沉默。

　　玄尘没再追问，只是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情绪的平复。

　　又像是在透过他，看某个早已逝去的过往。

　　过了许久，燃烬像是突然耗尽了力气。

　　自顾自地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

　　“他本可以碌碌无为，在山下做个普通人，平稳了却一生。

　　是我非要将他带回灵山，以为给了他好的归处。

　　到头来，却因为我的疏忽，害死了他。”

　　玄尘依旧没说话。

　　燃烬的眼眶越来越红，周身的魔气开始紊乱，他猛地捂住额头，俯身蹲在地上。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天道：

　　“怎么做都是错的……

　　选什么都是错的！

　　不是说杀了慕时瑾就会好吗？

　　为什么事情还是变成这样！

　　凭什么！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还不够吗？还要我怎样！”

　　“够了！”

　　玄尘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语气里带着罕见的严厉：

　　“你要疯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