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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血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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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浑身一震。
缓缓放下手,怔愣地看着玄尘,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刚才那股疯魔的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
他安静的起身,低下头,声音也变小,带着几分认错的怯懦:
“我…… 我只是一时气不过,失态了,对不起师尊。”
玄尘看着他恢复 “正常” 的模样,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反而多了几分沉重:“为何道歉?”
“弟子不该疯癫地屠戮妖兽。”
燃烬如实回答,头埋得更低,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玄尘额间的心魔纹忽明忽。
他忽然转移了话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把你手上的镯子给我。”
“师尊?”
燃烬下意识地将手腕往后藏,不解地抬头看他。
“不肯?” 玄尘的目光微微沉了沉。
燃烬再次低下头,抿着嘴没说话。
气氛再次陷入僵持。
玄尘站在原地,眼底的情绪几经变化,泛起的水光与涟漪最终都归于一片平静。
玄尘刚才那句 “你要疯到什么时候”,说的从来不是 “屠戮妖兽” 这一件事。
自从慕时瑾死后,燃烬就变得 “疯疯癫癫”:
他看似行为举止与往常无异,可他的情绪早已失控。
时而偏执,时而脆弱,时而冷漠。
所有的反应都像是在强装 “正常”,实则早已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玄尘明白,他刚才爆发的怒吼,说的也并非全是枕木的死。
直到此刻,玄尘才终于彻底明白
——他与燃烬之间,隔着的从来都不是慕时瑾这个人。
而是一条早已错过的时间线。
在那些被命运篡改的时光里,即便慕时瑾死去,他们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更遑论 “在一起”。
玄尘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的复杂情绪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清明。
他看着依旧低着头的燃烬,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结界内漾开无声的涟漪。
燃烬抬头看他,不明白玄尘 “明白” 了什么。
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疏离与释然
—— 仿佛某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而玄尘额间那根深蒂固的心魔纹,也随着这份释然,慢慢的褪去。
“师尊......你的心魔......”
燃烬向前一步,玄尘也顺势抬手撤去了结界。
“回山吧。”
玄尘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朝着丛林外走去。
燃烬愣在原地。
直到小指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燃烬下意识的抬起手。
他与玄尘之间,那根早已残破不堪的红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细碎的红线碎片像尘埃般在空中飘散,很快便消失不见。
燃烬猛地抬头,却发现玄尘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正站在不远处。
目光落在他们之间,那片早已没有红线的空气里,眼神复杂难辨。
某个被忽略了许久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炸开。
燃烬的声音有些发颤,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师尊…… 您看得见?”
玄尘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轻轻 “嗯” 了一声。
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何时看见的?”
燃烬追问,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玄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往事,却让燃烬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直。”
一直都能看见。
玄尘是天绾分支下的一脉,自然一直都能看到姻缘线。
从江若柠将尚在襁褓中的他抱回天枢山,他就看到了那根红线 ——
一端系在燃烬的小指上,另一端,牢牢系在自己的手上。
……
玄心得知玄尘的心魔散尽后,连日来因 “魔族归界” 而起的愁绪都消散了大半。
拉着玄音在听风轩说了半宿话,言语间的欣慰溢于言表。
毕竟玄尘被心魔困扰多年,如今能彻底看开,是天大的好事。
可这份 “高兴”,却没蔓延到燃烬身上。
自迷雾丛林回山后,他便一头扎进了藏书阁,再没踏出过大门半步。
春去秋来,转眼间便是数年。
燃烬与玄尘同在一座山上,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却再也没有见过面。
玄尘依旧在听风轩修行,偶尔处理山门事务;
燃烬则整日埋在藏书阁的古籍堆里,指尖翻遍了一本本泛黄的书卷。
连窗外的四季更迭都仿佛与他无关。
江若柠与昭川来过两次藏书阁,看着燃烬眼底的红血丝和桌上堆积如山的古籍,既心疼又疑惑。
他们试着问他在找什么,想做什么。
燃烬却只是摇头,不肯多说一句。
最多在他们临走时,轻声叮嘱一句:
“若是玄心师伯松口,同意魔族回归三界,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我。”
藏书阁的古籍几乎被燃烬翻遍,连书架最顶层积灰的卷宗都被他一一取下来看过。
又是一个深夜。
烛火摇曳着映出他疲惫的身影。
燃烬趴在案桌上小憩了片刻,便撑着胳膊起身。
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将刚看完的几本古籍抱在怀里,转身往书架走去。
脚步刚挪动,脚尖就踢到了什么硬东西。
他微微俯身,借着烛光看见一本裹满灰尘的古籍,正塞在最下层的书架缝隙里,像是被人刻意藏起来的。
燃烬蹲下身,指尖拂去古籍封面上的灰,刚要伸手将它掏出来,一道阴影突然从头顶笼罩下来。
熟悉的檀香气息瞬间涌入鼻腔。
那是慕时瑾独有的味道,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恐惧。
燃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弹起身。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哗啦” 一声,几本书从书架上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视线死死盯着眼前面带微笑的人,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