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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序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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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夹杂着地府冥兵的阻拦与一道熟悉的、带着急切与慌乱的声音。
紧接着,阎王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目光扫过殿内,最终死死落在了棋盘旁的燃烬身上。
阎王看似识趣的起身离开,实际上偷偷躲起来看热闹。
慕时瑾像没看见殿内其他人般,径直冲过来,双手死死攥住燃烬的肩,将人摁在椅背上。
他的指节泛白,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眼眶红得吓人,连平日里璀璨的金色瞳孔,都沉得像蒙了层灰,只剩翻涌的急切与恐慌:
“我反悔了!告诉我,怎样才肯原谅我?
只要你说…… 不,你必须说!”
燃烬脸上的浅淡的笑意瞬间褪尽,只剩一片冰冷。
他看着慕时瑾疯癫失态的模样,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始终未发一言。
那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让慕时瑾连与之对视的勇气都渐渐消散。
胸腔里的慌乱越来越甚,无数个念头在慕时瑾脑中炸开:
死皮赖脸跟着他、用神力将他困在身边、哪怕毁了这地府也要留住他……
可所有强硬的欲念,在触及燃烬冰冷目光的瞬间,都化作了尘埃。
他的身形一点点矮下去,最终缓缓屈膝跪在了燃烬面前。
慕时瑾仰起头,金色瞳孔里是从未有过的卑微与诚恳。
他轻轻握住燃烬的手,指尖颤抖得厉害:
“我道歉行么?这样够诚恳吗?”
燃烬垂眸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在与谁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更没资格替那些被你舍弃、死在你计划里的人原谅。
你没必要在这里与我道歉,该去与那些亡魂忏悔。”
“好!”
慕时瑾几乎是立刻应声,语气里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
“我挨个去……”
“但很可惜。”
燃烬直接打断他,目光扫过他骤然僵住的脸:
“他们早都死透了。
你的歉意与忏悔,没人会听了。”
慕时瑾张着嘴,喉咙像是被堵住般,失语了很久。
胸腔里的希望一点点被抽空,最后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他缓缓低下头,将脸埋进燃烬的手心,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燃烬,算我求你……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满意?
你说出来,就算我做不到,起码让我死心,行么?”
燃烬的目光落在他弯下去的脊背上。
那道曾不可一世的身影,此刻却卑微得像尘埃。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声音轻得像被风吹动的蛛网,却字字清晰:
“我想要众生不再陷入苦难。
想要仙、魔、人、妖各族间,不再有偏见与仇视,不用再为‘宿命’二字互相残杀。
我想要身边的人,不再因为我被牵绊,不再因为我受到伤害,能安稳过自己的日子。”
“我想与师尊在灵山修行,听他讲道,看师兄师姐练剑;
想父皇母后不再互相猜疑算计,像凡间夫妻那样,晨起看朝阳,暮落话家常;
想离渊哥能彻底恢复,与离安两情相悦,不用再为‘魔族’的身份受限;
想小木头真的能找到生心花,能拯救他心爱的姑娘。”
“我想在所有对我好、我在意的人都幸福时,能发自内心地笑一次。
想不用再背着任何枷锁,不用再担心下一秒会失去谁。
想让小姨能挣脱束缚,天地遨游着玩乐;
想闲暇时能回家探望父母,听母后不放心地牵着我的手嘱咐‘天冷加衣’;
想夜影在思念我时,就能随时来天枢山找我,不用再顾忌‘仙魔殊途’。”
“我想与师兄师姐一起巡视三界,看到不平便出手,维护的是真正的正义,而不是被‘天命’操控的输赢;
想与离渊哥把酒言欢,听他说妖族的趣事,庆祝我修行有了新的成就。
如果可以,想让大家聚在一处,不用分种族,不用论身份,只是谈笑玩乐,切磋比试……”
燃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轻轻落下一句:
“我想......就这些吧。”
慕时瑾静静听完,指尖在燃烬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
他喉结滚动了许久,才敢用近乎卑微的语气试探着问:
“那我呢?在你规划的、所有人都幸福的生活里,没有我的位置吗?”
燃烬抬眼看向他,眼底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清晰的坦然:
“或许,我刚才说的那些,本就是我该拥有的一生。
可这一切,都因你而毁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过慕时瑾的心脏。
“就算你现在能做到我所说的一切,我也不会觉得幸福。
因为那是在另一个时空,在没有遇见你、没有被你打乱人生的‘霜降’,该有的幸福。
不是我的。
燃烬最真切的愿望,是想要与慕时瑾在一起。”
“我不明白……” 慕时瑾的声音发颤。
燃烬看着他,说的更直白了些:
“也就是说,在你的一手促成下,我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所以,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你。”
……
夜已深,城郊一户人家刚熄了灯,屋内只剩月光透过窗棂洒下的细碎银辉。
慕时瑾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子。
这是地景的转世。
他指尖金芒流转,轻柔地没入对方额头。
不过片刻,地景便缓缓睁眼,眼中金芒一闪而过,神识被彻底唤醒。
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语气带着刚醒的不耐:“又惹了什么事?”
慕时瑾就那样站在月光里,衣袍下摆垂在地上,与阴影融为一体。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
“皇兄,以前我总觉得,只要保持理智,算好每一步,就能掌控一切。
可现在,我好像失控了。”
地景挑眉:“所以呢?”
“从他死以后,我活着的每一秒都成了他的陪葬品。”
慕时瑾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人,自顾自地继续说:
“如果当初我没做那些事,或许我们之间……
…… 我想,我后悔了。”
地景听到这里,终于坐直了身子,语气生硬地打断他: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的答案永远都是不行。
回你的神殿安稳待着,护佑这人间,不让三界再陷入混乱,这是你唯一活着的目的。
也是你欠众生的。”
慕时瑾:“皇兄,你就一定要这样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娇气?” 地景看着他,有些不解。
慕时瑾怔愣了一下,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清晰映照出眼底的水光
—— 那点脆弱只持续了一瞬,便被决绝取代。
他冷哼一声,语气骤然强硬:
“我今天来,只是在通知你,不是来和你商讨。”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补充:
“我会带清瑶回去。
若皇兄也想挽回曾经的遗憾,比如…… 皇兄偷偷保下来的那两条蛇。
明日午时三刻,就来神殿找我。
过期不候。”
地景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不过稍微感知,便明白了慕时瑾的计划。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危险的警告:
“你敢!”
慕时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我有何不敢?”
“你可知如今的一切有多来之不易?”
地景快步走到门口,看着慕时瑾远去的背影,语气焦急:
“这世间因果线盘根错节,不计其数,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若行差一步,不仅救不回任何人,还会让三界再次陷入浩劫,到时候便是满盘皆输!”
“我知道。”
慕时瑾的身影停在巷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但我有信心,能赌赢这一局。
而且,皇兄,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管得了我吗?”
“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
地景气急,可奈何如今的他早已是个普通的凡人。
慕时瑾不怒反笑。
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又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坚定:
“那皇兄就和我一起回去,亲自修正这段错误。”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地景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巷子,脸色复杂。
他知道慕时瑾的性格,一旦做了决定,便无可更改。
夜风吹过巷口,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在为这场关乎三界命运的赌局,奏响了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