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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匪祸 ...

  •   顾南庭呼吸不畅,几乎用尽毕生忍耐,才把目光从那人身上刮开,可他还得去寻找哪里有伤。

      只有肩上有点,顾南庭指尖沾药,贴上那冰凉的月色。

      光色幽冷,满室无声。

      当赵羌谪觉得顾南庭抹的时间有点久了,想要低头询问,就见顾南庭倾身上来。

      顾南庭抬起赵羌谪的下巴,凝视着那双含泪时仿若天河倒映在天仙湖中的眼睛。

      赵羌谪仿佛不承其力般,呼吸都开始躲避,在那样的注视下,他弱弱地低咳,换来的却是顾南庭一把掐住他脆弱的颈脖。

      凝视着那张近看时更加蛊惑人心的脸,顾南庭将赵羌谪压下去。

      乌发如绸散在白瓷之下,雪色之上,赵羌谪乌黑漂亮的眼睛有些泛红,他可怜无措,只微微动弹,颈脖上的骨线便撩拨似地擦过顾南庭平生只握过大刀的粗粝掌心,脆弱而柔滑。

      顾南庭不可遏制地喉头一滑,随即如临大敌,这就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孽!顾南庭想要收回手,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被这美色击溃,对这骗子臣服,可他的手已经摩挲上了那几乎自己一掌就能握住的细长颈脖。

      赵羌谪被迫张嘴,吐出的喘息仿若一声声缱绻引诱,顾南庭看着他苍白的唇,雪白的牙,娇气的舌,再也扛不住,弯下了腰。

      狐狸精不过如此!顾南庭按上赵羌谪的腰腹,在辗转厮磨中越发燥热。

      见此,在顾南庭看不到的地方,赵羌谪的目光转瞬恢复如常,变得忧郁冷清,直到看着衣裳被撕烂,他才意识到似乎玩过头了,于是伸手轻轻去推,岂料顾南庭一把捉住他的两只手腕,顺手就扯了件衣裳来捆住。

      顾南庭看着唇边流淌出的大片玉色,呼吸愈发沉闷。

      看到顾南庭抬头,赵羌谪当即恢复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泪水瞬间挤满眼眶。

      顾南庭凝视着他,拇指几下就将那眼尾彻底磨红了,他问:“凭你的本事,想挣脱是很容易的,你在玩欲擒故纵还是将计就计?”

      泪水滑出,赵羌谪顶着被含得水润的唇,微蹙着眉,神色间满是不安与茫然:“我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顾南庭擦去他的眼泪,问他:“你什么都愿意跟我做吗?”

      赵羌谪面上越来越可怜,他喘得轻,懵懂又无助地看着顾南庭。

      顾南庭看不得那样一张脸了,可他目光向下,就是适才吻过的颈肩。

      这样美的皮肉,那玉白冰肌只是看,就几乎烧断了顾南庭的理智。

      顾南庭压下去,吻住了赵羌谪喘息不止的唇,随后握着身下的双膝配合着挤身压开。

      终于贴在一起了,顾南庭一口咬在赵羌谪的唇上,随后深入进去交缠。

      赵羌谪不知吞咽,顾南庭无师自通,他紧紧按着赵羌谪的后腰,又按着那后脑,让赵羌谪上上下下都无法躲逃,只能受着。

      而赵羌谪只是低着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他不明白,他应当心如止水才对。

      顾南庭捞起赵羌谪,赵羌谪泪珠滚落,他想说不能,但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有那暧昧的水声更加刺耳。

      赵羌谪想躲,这才发现自己躲不开,顾南庭愈发急迫,赵羌谪侧过头错开顾南庭落下来的吻,无助地说:“头好晕,要睡觉了,行景。”

      顾南庭目光危险地看了他很久,放过他了。

      ……
      李知行看着奏疏,沉默了很久。

      高白江三人被诛了九族,可后续的麻烦事实在太多,首先是寂州。

      就在徐之然被砍了脑袋的当天,寂州起了匪祸。徐之然死了,官府无人主事,所以寂州内外的匪开始肆无忌惮地劫掠。

      寂州新任刺史蔡选胆小怕事,他原是个县令,接到任命时还为天掉馅饼了,因为寂州是个极其富饶的地方,可他一到寂州,发现寂州竟然是这么个情况,当即躲进屋子,说什么都不肯出门,而守备军又都是些混吃等死的世家子,他们甚至出钱消灾,然后继续醉生梦死。

      在这样的条件下,寂州土匪的队伍越发壮大,因为百姓本就过得贫苦,被劫了钱粮后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百姓纷纷加入劫掠。

      到处都是土匪,到处都是乱民。第一个上报寂州匪祸的人,是秋州刺史费庆,他已经心慌意乱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寂州的匪闹了起来,且越闹越大,竟然闹出了寂州,周遭刺史见此无不求神告佛,希望这伙人不要跑来自己的辖区,也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所以当寂州新任刺史被杀的消息传来时,这些担惊受怕的刺史全都如蒙大赦。

      他们跟寂州的匪没有勾结,跟蔡选也没有深仇大恨,此前不上报也并非是要包庇,而是担心引火烧身。

      因为寂州的匪看似是在徐之然死后才有的,可确是历史悠久。这不是说他们有能耐,而是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世家。

      土匪的背后是世家?这看似很难理解,但这里面是有一个故事的。

      寂州的匪大有来头,如果追溯起来,甚至可以追溯到格哒尔先攻打踽北的时候。

      在格哒尔先击穿踽北前,中原十六州以及阖阳的守备军是西南铁骑,那时的世家虽同样压迫百姓,可还不敢肆无忌惮,因为害怕西南的官参他们逼反百姓。

      逼反百姓,这一点如果是中原的官参,那都可以打为是在小题大做扰乱秩序意图党争,但西南不一样。

      西南守了大魏两百余年,且朝中官员又五成都是西南人,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如果百姓作乱,他们参世家逼反百姓就是成立的。

      西南铁骑在中原时,不仅会约束世家,还会让没有饭吃的百姓开垦州内外的荒地,并发给他们田契地契,让他们种粮,又教百姓锻造铁甲兵器,成为半个军匠,让百姓有钱拿,也有饭吃。

      可格哒尔先打过来了,因为要守踽北,西南只能撤走中原的铁骑,自此,中原彻底沦为了世家的天下,而寂州的匪就此登上舞台。

      按理说,中原世家一样猖獗,没有了西南庇护的其他十五州都应该跟寂州一样闹匪。可是没有,这并不是因为其它州的刺史有能力,而是因为寂州的地理位置。

      曳州是中原粮仓,又养着阖阳,所以是需要有人做看粮、运粮、种粮、买粮这些事情的,而靠海的东北四州就更不用说了,东北自古富饶,是商人的聚集地,不说造船修桥需要人,要实在混不下去,百姓还可以当渔民往海里跑,当猎户往山里跑,实在不行,还有当流民或者讨饭这些选择,完全犯不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锦海道四州在没有元春饶前,几乎遍地都是猎户,大家日出了就出门打猎,到点了就回家,该吃吃,该喝喝。因为实在太穷,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听说光一个州就有上千种方言,所以很少有世家愿意去嚯嚯他们,毕竟连沟通都成问题,本地人听不懂,看这人又实在嚣张,管你什么身份,抬手就是一箭。

      锦海道穷,但可以活下去,有了元春饶后,他们开始种地、读书、经商,久而久之,锦海道成了如今的富饶之地。

      冬州、乌州、岑州因为贴着阏州跟盱州,又自古就是出茶跟棉的地方,所以百姓只要把茶、棉运去东北或是妲河互市,就能高价卖给百国。卖了货,百姓就有了钱买粮,所以大部分百姓都能活着。

      秋州位于寂州以西,他们挨着西南,又有良田万顷,所以百姓大多都能活下去。秋州位于寂州以东,用自己把寂州跟东北完全隔开,他们虽然跟寂州的农业半斤八两,但他们跟曳州以东的霜州百姓一样,可以去东北讨生计。

      寂州既不靠山,也不靠海,就这么夹在诸州之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条件好的百姓还能从春朝港买粮,算有条活路,可最底层的百姓就不行了,从寂州走到春朝港需要两个月,他们连走到春朝港的粮食都没有,没了西南铁骑,他们冶铁与锻造兵器的功夫就变得毫无用处了,因为新来的守备军不需要铁甲兵器。

      他们吃不上饭,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抢劫百姓,被劫的百姓没有钱买粮,于是变卖家产,卖女卖妻,卖到最后没有办法了,就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成为土匪打家劫舍,而被劫的百姓命运同样凄惨,于是土匪越来越多。

      寂州世家见状,不仅不去解决问题,反而开始了买卖人口的生意,他们从街上挑选资质好的孩子,让其成为瘦马或是卖入妓院。

      白宁梧曾为此上疏,朝廷出兵剿了,可是治标不治本,百姓是因为快饿死了所以才会成为土匪,而朝廷并没有给他们粮食,也没有任何政令颁布。

      左右都是死,今天没饭吃今天就得死,倒不如去干土匪多活几天!

      于是寂州的匪怎么都剿不干净,可朝廷也没有办法,格哒尔先在沉关山外、在踽北守着门几乎天天打仗,西南百万大军要吃饭,西南亿兆百姓同样要吃饭,再加上镇守踽北的定北二十万大军,实在没办法给寂州分粮食。

      阖阳很急,可就在这时,寂州的匪患解决了,靖成帝一脸疑惑。

      土匪问题让新上任的寂州刺史白宁梧同样着急,但急中生智,白宁梧知道百姓成为匪是因为吃不上饭,是因为没有钱,而白宁梧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白宁梧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官匪勾结。

      因为有了官府这个靠山,所以之后成为匪的百姓并没有被消除户籍与通缉,他们在朝廷眼中甚至还是良民,当然,寂州这样做并不是要为他们好,而是想让这些“良民”拿着户籍和钱去春朝港买粮,然后回到寂州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如此,土匪有事干有饭吃便不再闹事了,白宁梧以为万事大吉。

      可是随着寂州的田地越来越多,同时还有这么多的“良民”能从西南买粮,一个商机露了出来,那就是寂州有了多余的粮食可以买卖,寂州世家看中了这一点,于是他们禁止“良民”从良,又逼迫百姓成为土匪,然后霸占田地,再让“良民”年年去春朝港买粮,可这些粮食是不会让“良民”带回家的,而是以高得离谱的价钱卖给东北以及乌州。

      因为春朝港可以卖给商贩的粮食每年都会被曳州先到先得,而东北卖的东西中,粮食占比极重,因为百国的土地只能养出牛羊,所以无论东北把粮价定得多高,他们都必须买,否则就会饿死人,东北有赚头,跟寂州的生意自然也就做起来了。

      再说乌州,乌州的土地主产茶、棉,且对乌州而言,种茶、棉远比种粮食来钱快,因为百国的土地同样种不出茶、棉,北地又冷,兽皮有限,所以他们必须买棉,否则就会被冻死。

      那为什么乌州会从寂州买高价粮呢?一来是因为寂州挨着乌州,二来是寂州粮价高,东北买了粮,自然还要往上涨了卖。可是粮价受朝廷管控,是东北说涨就能涨的吗?面对朝廷的询问,东北自然有说法,进价贵,卖价自然贵。再加上东北遍地世家的走动,朝廷对东北的粮价便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乌州在寂州买粮远比从东北跟妲河买粮节省人力物力,于是乌州也开始从寂州买粮。

      寂州世家让“良民”种粮,每日需要付出的就只有那两碗饭,良田越来越多,寂州的粮食也越来越多,正因如此,在朝廷眼中,寂州成了中原除曳州外唯一可以外调大批粮食的地方,所以咸和帝决定,踽北的军粮从寂州拨。

      寂州世家听到这个消息,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但这是朝廷的旨意,又是西南王的意思,他们没有办法拒绝,又不能说明原因,便只能忍着肉痛给踽北拨着饿不死人的粮食。

      就把这群野人当寂州百姓养着吧。

      可不过几年,春朝港互市被突兀地关了,这下寂州懵了。

      没有了春朝港的粮食,世家又不可能因为养活百姓而放弃高价卖粮,因此土匪开始闹事,因为州内数代人开垦出来的万顷良田全在世家手里。

      事情闹大了,当时的寂州刺史封青云将消息报给白宁梧后,整日急得团团转,因为寂州官匪勾结,此事绝对不能被抖出来,所以白宁梧必须要兜住寂州,可是怎么兜呢?

      土匪之所以闹事,究其原因是没有饭吃,而世家不想因为养百姓而少赚钱,可白宁梧也不能强收寂州世家的粮食养民,于是,一个想法诞生了。

      让土匪当刺史。

      徐之然虽然有良民的户籍,但他一出生就是土匪,连良民都没当过,骤然得知自己要当一州刺史,只觉得懵。

      寂州彻底乱了,徐之然被白宁梧安排了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份接任刺史,然后听命指使土匪劫掠世家。

      世家看着家里被洗劫一空,再看着“良民”拿着从他们家抢来的钱买他们家商铺里的粮,人都傻了,可他们只能咽下这口气,因为他们没有别的办法,白宁梧掌着他们的富贵生死。

      但久而久之,世家被抢烦了,于是决定跟土匪谈判,世家答应把田分给土匪耕种,就这样,寂州的匪患再次“平了”。

      白宁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可徐之然死了,白宁梧也死了,土匪跟世家的和谐被打破了,于是寂州又闹了起来。

      费庆知道,可他没敢吭声。因为被劫的世家做贼心虚不敢吱声,所以在朝廷眼中,土匪闹事,不过劫掠于民而已。

      寂州的事情还在善后,此刻暴露出寂州的匪是什么情况只会牵扯更多人,费庆是胡党,他不想惹火烧身,可是现在,朝廷派到寂州的现任刺史被土匪杀了。

      这就是件极其严重的事情了,只要上疏剿匪,就能越过朝廷盘查这一过程直接给土匪定罪。因为土匪杀官,就是在藐视朝廷,就是在造反!

      寂州的土匪彻底出名了,不仅靠近寂州的乌州、秋州、潭州,就连曳州、菩州都纷纷递上了奏疏,来凑热闹。

      现在李知行面前的,就是这些奏疏。

      仁德堂中,李知行淡漠地看着面前的胡嵩:“土匪而已,成不了大事,下旨让盱州去剿,当务之急是要恢复寂州、乌州的民生,你当这个尚书令也四十年了,乌州、寂州是靖成帝交给你的,你也别再把罪推给高往以跟白宁梧了,有些事情可以推,有些事情推不了,寂州的土地全在世家手上,他们有粮,趁着高往以、白宁梧刚死,把这些人一并清理了吧。”

      “中书令也递了一道奏疏,寂州的匪并不是自愿为恶,他们也还没有除籍,杀了世家,诛除首恶,把这些世家财主手中的田地分给百姓,这是利民的好事,朕觉得可行。”

      “清理干净世家,就把粮分给百姓,据以往乌州、寂州每年秋收来看,世家手中的粮不能让二州百姓活到今年秋收,就让锦海道调粮给此二州到秋收吧,首恶白宁梧、高往以九族已死,元春饶是你的人,善后这点小事,还有由你去办吧。”

      寂州是在白宁梧手底下变成这样的,而让裴党去寂州、乌州善后必定要再生事端,难免牵扯胡嵩。

      寂州出了事,胡嵩今日就是来请罪的,他知道李知行这话的意思是让他把自己洗干净,可同时作为惩罚,乌州、寂州今后就是裴党的了,因为把土地分给百姓这件事,裴静明必定要用自己的人。

      世家根深蒂固,乌州、寂州的白宁梧跟高往以虽然死了,可世家门阀依旧遍地,如果让裴静明去处理,免不了又要斗上一番,只有胡嵩,才能悄无声息地把这两个地方腾干净。

      取与舍,胡嵩要把自己洗干净,要把踽北天灾、高白江三人谋逆的风波彻底了结,就必须把寂州、乌州清理干净交给裴静明。

      胡嵩跪地:“谢圣上。”

      他同意了,于是李知行合上奏疏,摆手说:“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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