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毒不化［港风］》雁落痕

9、Hear me cry

　　暖黄色的光束映照在周皓肩上，颜色各异的吉他和贝斯整整齐齐地架在地上，起起落落的控制台推杆安静地陪着他谱写关于爱的秘密。
　　“叮咚~”录音棚的门铃响起，他起身开门，见到的是他的好友甘亦甜一身圣诞红白拼色穿搭，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以及她牵着的戴着圣诞帽的小金毛砂糖桔正冲着他摇尾巴。
　　“Hello,Merry Christmas.”周皓温柔的嗓音像一杯清甜的青提茉莉。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Merry Christma！哈哈哈哈哈哈~”甘亦甜一眼望见他的新发型，瞬间笑倒了。周皓的发型由平时的乖乖的微卷锅盖头变成了现在炸开的盆栽头，像极了可爱的草头娃娃。
　　“咩啊？”周皓挠挠头，侧身示意她进录音棚，“哎呀，你入嚟先笑啦。”
　　甘亦甜认真地观赏起他的炸毛，“Lidio你尼个爆炸头……好鬼型啊哈哈哈哈哈，你头先就係顶住尼个头做show啊？”
　　“唔係爆炸头啊，盆栽头嚟嘎。”周皓笑得相当腼腆，温柔地解释道。
　　甘亦甜立刻掏出手机来和他自拍录视频，“不如你讲下点解你会set尼个头啦。”周皓望着镜头中的她，她笑得脸颊渐渐染上红晕，不免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圣莫尼卡海滩看到的，日落时分那种倒映在水面上的淡淡的红。这一刹那的晃神让他有些心慌。
　　“就咁嘅，Steven佢话我嘅造型唔够chok，咁就有一日我经过salon就谂住：啊~不如我整个得意啲嘅发型吖，跟住Steven就帮我拣佐尼个造型喇，就係咁啦，哈~”周皓低头耍酷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high catching吖，可唔可以喺个头上面种花嘎，我谂Fairy见到肯定会好霖~”
　　听她提到祝芷妍，周皓想起之前甘亦甜托他的澳洲朋友帮忙找香薰，便桌上的两个礼盒递给她，“係喔，尼个就係墨尔本嘅助眠香薰，应该对失眠几有效嘅，下面個个係送俾你嘅圣诞礼物。”
　　“多谢啊，都係你最好。”甘亦甜从身后变出一张彩胶唱片，是Taylor的Midnights薰衣草胶，“我搵佐好耐先搵到嘎。”
　　一簇柔美的紫光从他的瞳仁之中亮起，眼前这张紫胶缀着飘逸灵动的花纹，宛如进入一片静谧的鸢尾花仙境。“So pretty.Thank you.”
　　“係呢，你宜家收得工未？”甘亦甜知道他平日里除了在外演出就是待在录音室里练歌写歌，难得今天平安夜，当然要拉着他一起去看倒数啦。
　　“OK啦~”周皓的目光还沉浸在那一片紫色之境里，他刚一回答完，Midnight就被甘亦甜放回盒子里，往桌子上一搁。 “咁我地一起去铜锣湾睇倒数啊，顺便介绍两个朋友你识。”甘亦甜声音相当亢奋，笑起来眉眼弯弯，还带着几分孩子气，旁边的砂糖桔更是雀跃到追着尾巴跑。
　　“边个朋友啊？”
　　“去到你咪知咯。”
　　甘亦甜所说的那两个朋友便是祝芷妍和她的哥哥祝以澄，这两人对于周皓来说其实也并不陌生，他经常听甘亦甜提起祝芷妍，了解到她是一个超爱养小盆栽的文静温柔的女孩。至于祝以澄，周皓偶尔也会在甘亦清搞的各种party上面见到这个人的身影，他是甘亦清的高中师兄兼死党。
　　“Cyrus，你觉得Lidio嘅新发型点样啊？够唔够chok啊，Steven拣个喔~”自助餐厅的餐桌上，甘亦甜望着坐在对面的周皓和祝以澄说道。
　　“係咩？”祝以澄认真欣赏起来，点点头，“几得意啊，而且潮流呢样嘢，Steven绝对係顶尖儿啦。”祝以澄把剥好的虾放在祝芷妍面前的碟子上，示意她多吃点。
　　祝芷妍敷衍地点点头，目光已经被餐厅外面的盛况吸引住了，她摇了摇甘亦甜的手臂，“Elaine~”
　　餐厅落地窗外人潮涌涌，高大魁梧的白胡子圣诞老人在人群中格外亮眼，他手舞足蹈地向大家派送礼物，肩上扛着的大包袱也相当瞩目。再细看，他身后竟还跟着七个胖乎乎的圣诞玩偶人，有圣诞老人、麋鹿、雪人，圆滚滚的，活似新鲜出炉的肉包子。
　　甘亦甜不由得惊呼，喜悦从心底迅速跃上双眸，急促地向面前两位男士交代了两句，便一手挽着祝芷妍，一手牵着砂糖桔，直奔那可爱的圣诞老人去了。
　　南方城市的冬天虽没有北国银装素裹的浪漫，却也弥漫着湿冷缠绵的诗意，旁边咖啡馆传来烤栗子的香味，街头表演的唱诗班乐融融地唱起圣诞颂歌。
　　港城从不下雪。
　　就算圣诞的玻璃橱窗外并无飘雪，也不影响街头巷尾里星光涌动，人潮中流淌着轻松与喜悦。大人们有时会无情地戳破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的真相，但也无须介怀啊，只要相信，那便是有。圣诞老人大抵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每个人都可以是身边人的圣诞老人呀。
　　甘亦甜如愿收到了圣诞老人的礼物，是一只红鼻子的小麋鹿。祝芷妍抱着圣诞老人送的毛绒绒的圣诞树，紧紧跟在恨不得和每个玩偶都互动一遍的甘亦甜身后，眼睛里也闪动着专属节日的愉悦。
　　街上缤纷的灯饰衬得人们更加喜悦。刚和甘亦甜、祝芷妍合影完毕的雪人玩偶挥手转身，竟不慎撞到了一个男生，“哎呀~”雪人玩偶缓缓反应。男生重心不稳眼看便要向前摔去，下意识抓住前面人的手臂。“啊！”祝芷妍大惊失色，抓住的正是她的手臂，她使劲甩开并迅速躲到甘亦甜身后。
　　“I’m so sorry.”此人连忙道歉，并抬起头来。
　　竟是醉得脸颊通红的区胜帆。
　　“无事无事，唔使惊。係Ronald.”甘亦甜握了握祝芷妍的手背，见区胜帆醉醺醺的，重心仍是不稳，便想上前扶他。只见他不仅脸颊泛红，眼眶更是猩红，像铁锈味的血。
　　“你点样啊，使唔使我地送你翻去？”
　　粉金铃铛在他眼前晃了晃，终于唤回了他的一点清醒，他看清眼前是她，眼神闪躲不已，随即轻轻拨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向前走，“我无事，唔使理我。”
　　甘亦甜望着那摇摇晃晃的背影，有点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什么状况，便对祝芷妍说：“Fairy，不如你翻去先啦，我有啲唔放心佢。”甘亦甜知道她向来都不喜欢喝得醉醺醺的人，她哥哥每次去完应酬喝酒都会等到身上没有酒味了再回家。
　　祝芷妍神色有些犹疑和不安，但她望向甘亦甜的眼神逐渐坚定，像下了很大决心：“不，我陪你。我send massage同哥哥讲吖。”说完她便掏出手机。
　　这个夜晚注定热闹非凡，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之下那窄小的行人道上挤满了人，马路上往来穿梭的城巴快线显示屏上写着橘色的“聖誕快樂Merry Christmas”，字旁边配上一棵可爱的圣诞树。只是甘亦甜跟着跟着便会被街上这些灯饰吸走注意力，要不是祝芷妍眼神锐利，恐怕在这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早就跟丢好几回了。
　　像被密密麻麻的鱼群挤上湖面，唯一不同的是，区胜帆他毫无抵抗之力，任由他人推着走。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耳边萦绕着红绿灯发出的声调急促的声音，“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密集地敲打着他，烦躁的催促，命令般的催促，带有敌意的催促，催促他莫要在此处停留。这里不属于他。
　　但是他不想走了，他固执地留在红绿灯旁边栏杆前，痴痴望着眼前的人来人往。明明绿灯转眼变成红灯，假使相当勇敢怎可挽回自身，若要冲损伤怎可以不留痕。他心底里莫名响起这首歌。
　　“若诞生，不好好开过心，也不可以被爱，我不过是像泥尘。”他喃喃自语，念出那句痛心的歌词。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代广场上的银色蝴蝶结在此刻亮灯，也点亮了街上人们对于节日的狂欢，她们雀跃欢呼着，互相祝福着。
　　“You could’t say needed someone new.”这样飘逸空灵又温暖的女声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窝，他猛地抬起头，只见对面时代广场上的大荧幕里的女生回眸，对眼前的人报以甜蜜一笑，“点解你每次都搵到我嘅？”女生奔跑在冬日街头，满心期许在点滴美好回忆中逐渐升温。情人相见，家人团聚，本该欣喜，可是她唇角笑意温柔，眼睛却浸满悲悯的情绪，坚韧的灵魂在共振。
　　“You passed me by,and you heart as cold as ice(you passed me by).Did you see me cry(did you ask yourself how)?Can you hear me cry(did you ask yourself)?Will we ever grew apart.”
　　他克制住内心的狂乱，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
　　“Ronald!”
　　是她的声音。
　　他转身，她就站在他身后，她眼眸温柔地可以映出星星，比今夜所有耀眼灯饰都更加动人。
　　甘亦甜方才打过电话给甘亦清了解情况，得知区胜帆今晚找婶婶大吵了一架，并且婶婶不愿他留在香港，难怪他会如此伤心欲绝。
　　她将那只圣诞小鹿递给他，“我的朋友小鹿，有个梦想，就是翻越这座山，我觉得他很勇敢。”她微微仰头，眼底里是明媚的春意，足以抵消冬日刺骨的寒。
　　区胜帆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他手上接过这只小鹿，抱在怀里，但眼睛依旧注视着她，“Merry Christmas.”他尽量让自己的笑不太酸涩，他看到她眼角泛红。
　　何其斑斓的梦，梦里有这样一个温暖的你，可惜我不配，与爱为邻。
　　原来，港城不会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