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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疑有疫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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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卫队听令,沿官道、城墙扎营,调拨半数营帐生起火盆,供百姓避寒暂居!”
梁副将大手一挥,除拦挡灾民的兵卒外,皆动作起来,取毡扎营,一如昨日。
“传皇太姊口令,知悉此处受灾民众集聚,西淮城难以收容,念骤然天寒,湿冷侵浸,其中老幼必定煎熬,故调拨云卫营帐,供诸位烤火取暖,衣食所缺,陆续调来!”
“请各位勿慌勿躁,勿急勿抢,听云卫兵引导,有序入帐。请老幼弱者先行,衣物未干者可靠近火盆烘烤,其余人等,尽量远避。人数众多,必定拥挤,寒冷可驱,但舒适不足,请大家稍加忍耐,注意安全!”
“若有发热受伤急况,请速告知看守营帐的云卫兵,或医或药,尽力为大家配备。”
宣慰使手中并无文书,只将方才皇太姊的安排尽数说出。虽未加补充润色,但也已基本部署周全。
受灾百姓闻言,皆快快朝官兵簇拥之人鞠礼,远处的人从城门附近折回,急急忙忙在拦挡的兵卒跟前扎堆排起队来。
营帐不久便已扎好,火头也已在远离营帐之处围起防风架子,开始生火烧锅。
军帐四周,热闹程度应不比城中粥场差。
虽百姓猜想城外物资场地不足,境况不如城内灾民安好,但见江山承继之人在侧镇守,救灾安排处处贴心周到,颇有圣明之姿,反倒自认比城内灾民更加安心了。
夕阳西落,天见余辉,城门外生了几处火盆,供皇太姊一行露天取暖休憩。
“昨日雷雨,已劳将士于山麓拥挤入眠,今日天寒,仍要让诸位再继艰苦。”
敦端乂站在中心,声沉而有力,仿佛是行军将帅,气魄非常。
比温温柔柔时的样子庄肃许多。
穆姃饶如是想。
“现云卫半数营帐已划调,供百姓休息烘衣,只留有另外一半,需要云卫轮换休息。”
“连日行军赶路,深知不易,作此安排,更压减了诸位的休息时间,但民生为上,还请各位务必坚守。”
“明日,我等原地逗留,睡眠不足者,可白日补眠。待重新振作,后日启程。”
“未能妥善安排,我不敢免责,今夜定与诸位共同值夜。”
皇太姊话毕,起身手抚心口,郑重向围坐兵将行军中之礼。
副将翻身侧跪在旁,拱手响甲。
“皇太姊有令,云卫军效死以从!”
双目凝视在地,并未看皇太姊,面上却已傲然。
“永随太姊,万死不辞!”
“永随太姊,万死不辞!”
其他兵卒飒然直立,如皇太姊一般手抚上心,肃穆凛然。
没有人质疑她的决定,也无人阿谀奉承地推说“太姊贵体,不宜值夜”,都只当平常,恭谨遵从。
兵卒呼声过高,远远处安置百姓的营帐也听到了声响。但误以为是皇太姊要派人撞开城门,皆慌张地吵嚷起来。
“西淮城……可是要反了?”
“说什么呢你!咱们就住在城门口,你这话可真不吉利!”
“我倒觉得可能呢!不然那些卫兵怎么会大喊着要死要活的!”
“不无道理啊,西淮城是二皇子……呃……他姥爷的故乡,这不开城门公然挑衅皇太姊仪仗,定是要立威的!”
“你们知道个啥呀,西淮使君出城拜见皇太姊的时候,我离得很近了,没看见皇太姊不高兴,还派人扶他呢!攻城肯定不会,只是不知道外面在做什么罢了……”
“你知道得多,感觉你说得更准确呢!”
“哈哈哈哈也就多看了一眼……都是猜的,但估摸着比他说的准确些,就跟大伙说……哈哈哈哈!”
帐内拥挤得很,生起来的火又旺,此时一个个躁动着,竟看不出半点饿了大半日的样子。
“火头熬了粟米粥,大家若出门避水没带到干粮,等会用行军的漆木碗先吃着。米粥稍烫,要吹风的可以在营帐门口附近凉快。若要出恭,往官道上走得远些,有个稍高的地方走上去,可就着遮挡解手。”
“注意安全,小心虫蛇。”
守帐的卫兵掀帘,探头进来,才把话说完,正准备出去,又被人叫住了。
“官长啊!你可知外头……方才在做什么吗?”
“怎么都喊着誓死追随太姊殿下什么的……可是要跟城里打起来了?”
大胆的人真是让旁人头皮发紧。看见这人熊着胆子去问卫兵外面发生何事,她身边的人都快快缩住了下颚,往侧边挪了挪,生怕她惹屎上身沾到自己。
“莫要制造恐慌,只是军中惯常!”
里面的人说话,卫兵在外边也听得见,听他们说起二皇子本就有些不悦,现在当他的面说起没来由的话,更是没了好气。但想起升斗小民本就谨慎,此时正受灾,总是更容易担惊受怕一些,才又缓和了语气,做了解释。
“因营帐不足,方才下令轮流值夜。今夜整晚,皇太姊殿下不会占用营帐休息,将与轮值的兵将一起守着各位。”
“所以不必要惊惊慌慌的,该吃吃该睡睡。各位规矩行事,不惊扰尊驾,自会平安无虞。”
守兵解答以后,帐内并没有变得安静,反而更加吵闹起来,入目皆是些双拳高举过头、摘下头巾挥舞、张大嘴巴欢呼的人,中间还间插着些拍手在跳,被旁人脚踝绊倒摔进陌生人怀里的小孩……
场面轰动,守兵无奈叹气,摇了摇头,但不知为何,敛眸回身之时,又吸了吸鼻子,摔撒了帐帘,又站回了原地。
云卫兵本是端家将士精锐,守疆杀敌不叫外敌来犯,铮铮战士,受人敬仰。但为护皇太姊安全,还是远离了边疆,调拨留在了上都。
一直以来只遵从“护卫皇太姊就是护卫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的军令,本并不知其中深意。此时看着眼前的欢喜,倒是意外有了些更具体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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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有推车出城,送来了厚褥子,并非新物件,但也还算干净,带了点淡淡的草木水霉味。
“禀告殿下,这都是些官差旧日用过的被褥,放得久了一些,但还能使用,可否分发给灾民?”
使官被张择方吓过一次,低声下气了一些,虽没筹集到厚衣物,也算找来了办法。
“发下去吧。”
敦端乂挥挥手,让人把褥子推到了灾民的营帐。
“觉得冷的,来拿个褥子,注意保暖。”
兵卒边吆喝着,边把被褥递给帐中闻声跑出来的人。
“味味的,不过总比没有好!”
“傻儿,不准咬被子!”
“唔……呜哇——”
又是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着,不得消停……
但不久。
便出了状况……
“官……官长!”
“我儿突发急症,忽然呕吐不止!”
“可否请大夫看看啊!”
有男子抱着个小孩冲出营帐来,生怕孩子着凉,把被褥裹得严实。
怀中小儿微微发颤,冷汗频频,未化尽的粟米混着粘液糊在嘴边和领口之处。
“快,到前头来!”
守兵不敢懈怠,带着他快速跑起,并让同伴先一步去请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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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姃饶正帮着皇太姊巡营,正巧被前来军帐请军医的卫兵惊扰。
“何人生病?”
见军医出帐,穆姃饶也跟上前去查探情况。
但未等她靠近病人,军医神色慌张地回头,快快让卫兵拦住了她。
“此小儿呕吐抽搐,身体高热,不似平常发热,疑有疫症!还请殿下远离!”
军医从药箱找出白纱,为自己和男子遮盖口鼻。
“快些!在远离营帐之处搭起简易草棚,把我等单独安置,我还需细细诊断!”
听军医高声指挥着,边缘的兵卒快速向穆姃饶行礼,而后跑走。
抱着孩子的男人吓白了脸,腿如灌铅般行进不得。
“疫症……疫症是什么意思?这……这不是瘟疫吧!”
男人惊呼,五官苦皱成一团,被推搡着,软了筋骨,摇摇欲坠。
“只是防患于未然,还需要再加诊断,一定不要惊慌!”
“哪怕是时疫、瘟疫,只要妥善隔离救治,也还有康复的可能!切勿乱了阵脚!”
军医安抚着那人,顾不上失神的穆姃饶,快步扶着男人往官道走。
瘟疫……
穆姃饶没再好奇地往前靠,也如男子一般刷白了脸,攥紧了心口的衣襟,退了半步。
“姊珍。”
替她稳住身形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胸怀。
“殿下……”
“有……有疫症!”
“这里可那么多人呢!”
“要是散播开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也要被困在这里?”
穆姃饶的眼皮频频暗跳,呼吸急促着,又故意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擦了擦心窝,但还是没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别怕。这里只是连日大雨,并非洪灾,此前也未有蛇鼠成害,短时生疫,应无可能。”
皇太姊虽眉头深锁,但看着怀中受惊之人,仍温柔安抚着,将她带回了火盆附近。
“施阿克,你和班瑶去一趟。”
敦端乂睨了施阿克一眼,沉声施令。
正当施阿克点头转身离开,便有人从远处跑回,急急忙忙要火头备下姜汁。催火头动工以后,才奔回敦端乂面前。
“禀报殿下!”
“军医说有人误食了乌头毒,现已急症发作!”
“具体来源还在勘察中!”
云卫兵速速禀明,见敦端乂点头,才快步跑开。
“快,给我一半!不然来不及!”
匆匆折返到火头那边,卫兵急得抢过一半姜块帮着捣碎。
“有人下毒!”
穆姃饶按捺不住心跳,一把拽住了自认为最不安全的敦端乂,警惕地环视四周。
有一处营帐挑开了门帘,走出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并未与任何人打招呼,其中一人揽住另外一抹素色身影,提气飞身往营帐尽头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