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的收养人暗恋我》桂味荔枝酒

65、凛颜

　　天光大亮，浓云层叠。

　　呓语渐止，萧君颜从香甜柔软的梦境中剥离，视野逐渐清明，大脑仍陷在呆愣放空的状态里不可自拔，手却已自动摸向了身侧的位置。

　　空的。

　　她又使劲按了按。
　　床单还带着点柔滑的余温，被衾被捋得一丝不皱，再妥帖地将她覆盖，她尝试动了动昨晚被调动得最频繁的手臂和腰腹，又抬起腿小幅度地晃，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卷起有温度的气流。

　　略微有些酸痛，跟上学年打完羽毛球时的体感不相上下，但远没到“浑身上下像被卡车辗过，下床就腿软抽筋”的夸张程度，她痛快地伸了个懒腰，踩上定制的猫猫头棉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出了卧室。

　　甫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江确清俊挺拔的侧脸，他套着情侣款家居服，正盘腿坐在深灰色的羊毛地毯上，微眯起眼，拿着银色镊子专注地往一个足有三只小鱼干垒起来那么高的凯蒂猫泡沫模型上黏永生花。

　　萧君颜之前在平台上刷到过相关的帖子，文案里提到，这物什美则美矣，真要做完做好不是一般地劳心费力，在给她准备惊喜这方面，他又一向有着固执如蛮牛的精益求精原则，眼睛怕是都数不清熬了多少红血丝出来。

　　在她出神时，江确已经丢下工具材料踱过来，将她整个儿拥进了怀里，“第二份礼物。本来预计昨天大功告成今天华丽亮相的，可惜我手慢，耽误了它和你见面的时间。”

　　桌上的凯蒂猫穿着浅蓝色牛仔裙，标志性的蝴蝶结只现出一小半的色彩，圆滚滚的脸蛋两侧还被精心涂上了饼状的粉嫩腮红——这位制作人笨拙却赤诚至极的情感展露无遗。
　　萧君颜埋进他脖颈间默默半晌，握起拳头，却舍不得锤下去，“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因为想让你开心”，江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毛绒小人偶坠在尾端调皮地晃来荡去，“你给了我多少爱，我就会捧着多少爱给你，而且一定要再多一些才可以。”
　　否则他怎么有资格担起“我爱你”这句千钧之重的话呢？

　　于他而言，爱一旦诉之于口，就必须一辈子坚守不渝，不厌其烦地说上千遍万遍。

　　萧君颜略略别过眼，掩去睫羽间的湿意，喃喃道，“你真好。”

　　“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细若蚊蝇的声音不甚清晰，江确却一个字都没有错过。他附身，故意把耳朵往她颊边靠，想再吃一口完整剥去了外包装的奖励糖果。

　　她一时语结，好似昨晚对着他大肆告白谈情的是个十足十的冒牌货。
　　没了暗夜作为冲动的掩饰，萧君颜只觉得那些在喉间盘旋呼之欲出的情话直烫舌头，耳根红得怕人。

　　“我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就算有也和我没关系。”

　　此番夸奖显然让江确十分受用，勾起嘴角扬起眉毛，一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得意模样，果然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那来亲亲我好不好？多亲几下。”

　　“……”
　　她嗔怪地乜了他一眼，揣进口袋里的手摸到了先前随意放进去的一管口红，坏主意忽地冒出来。几个跨步跑到洗手池边，她兴奋地将烈焰张扬的棕红色小金管细细地涂了满嘴，随后一阵风似的奔走回来，捧住他的脸一通乱亲。

　　醒目的口红印毫无章法地散落，左眼下有，右额角有，鬓角边还藏着一个。江确顶着张滑稽得像花猫的脸眨眼做wink，赖赖唧唧地扑上来和她扭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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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闹够了，两个人皆返祖成了披头散发的野人，萧君颜大咧咧地仰躺在软绵绵的布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江确玩手指舞，后者把热腾腾的早午饭给她端了过来，继续在永生花黏贴的道路上大步进发，偶尔累了，就停下来亲亲她姣好的额头，

　　微信来电铃偷偷摸摸地在角落里炸响，她呛了一口牛奶，转而放下杯子手忙脚乱地去寻找那滑到了胯骨和沙发垫接缝处的宝贝手机。

　　视频通话请求来自【D大606控股集团】。

　　“萧娟娟，你看你看！千载难逢的现场直播昂，本人正在和初露窝在这个面包店的小厨房里全力冲刺，为你烤制独一无二的21岁生日蛋糕。喏，面粉、鸡蛋、安佳奶油，还有你最爱吃的大芒果……”

　　唐芷秋系着樱桃纹的围裙、叉起腰，让摄像头在满满一桌食材厨具上方来了次低空飞行，豪情万丈的架势，仿佛不是跻身于后厨，而是是在邀请她来观赏一座八百平米带花园带超大泳池的大别墅。

　　“前年是战损版朋克风蜘蛛精，去年是少了条腿儿的梦幻独角兽，今年是什么主题？我还没选衣服和妆容呢。唐大设计师，可否向鄙人透露一二？”

　　“芷秋说今年要……”
　　“不许说不许说！要等寿星亲自揭晓谜底才有意思……咳咳，娟娟啊，今年我的创意保准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你尽管化爽了穿美了，什么风格我都能给你卡上去。”

　　陈初露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如临大敌的芷秋闪身捂了嘴，两人你钳我的腰我扭你的脖子，互不相让地捆成了一团无厘头的大麻花。嬉笑打闹中，手机倏地滑脱出去，等到画面重新恢复平稳的时候，她们纷纷化身成了行走的小麦研磨机，呼一次气喷一长串面粉，脸蛋都给埋汰成了白无常。
　　萧君颜在屏幕另一端笑得东倒西歪，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另一道熟悉的人声适时加入进来。

　　“啧。我这是误入什么大型情景剧演绎现场了？还有气氛组呢。”

　　“巫岫！你最近怎么样？”

　　小窗里的女孩子面容平静，流转的眼波多了些生机勃勃的野气，听见问话后煞有介事地支起了下巴，“吃喝拉撒正常，睡觉正常，人也正常。”

　　萧君颜扶额，“这回答可太巫岫了。”

　　“我能把这当成赞美吗？”

　　“当然。”

　　四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了半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听我说”，唐芷秋清了清嗓子，和陈初露一人架起一只手，合成一个甜腻喜人的爱心，就连巫岫也破天荒地有样学样，像是提早商量过一般，“今天我们欢聚在此，只为庆祝我们最最美丽善良可爱聪明的萧君颜女士迎来她的21岁。我们该对她说什么？三、二、一……”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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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难得化妆的萧君颜正对着镜子挑战崭新的妆容画法，视频教程的声音突兀地被打断，她以为是芷秋终于憋不住想把蛋糕大白于天下了，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声音含笑，“喂？”

　　“颜颜，你今天有时间吗？可以的话出来跟爸爸见一面吧。”

　　“怎么？是不是雇好了流氓打手所以来请君入瓮了？等着我到了就弄死我？”
　　萧君颜放下手中的睫毛膏，浮出个冷淡的笑，“是要剥皮拆骨还是碎尸万段啊？”

　　对面传来深深的叹息声，或许是错觉吧，她居然隐约捕捉到了一点细碎的哭腔。
　　“我不在国内定居了，明天就回英国去。临走之前，让我再看你一眼吧，如果不放心，地点你来定。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来打扰你。”

　　长久的静默过后，她轻启双唇，“好。”

　　就当是与过去彻底做个了断吧。

　　见面地点定在禹仪市警察总局对面。

　　从这段时间中的兵荒马乱中逃出来，林广川双鬓间的霜色早已如野草般疯长，不可一世的神色被憔悴取代，整个人沉沉地没在浓厚的浊气里，阴司薄上的寿命仿佛被一笔减去了十年。

　　萧君颜光是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颜颜，坑了我一把，你真的就这么开心吗？”

　　“不然呢？”
　　她忽视他请自己落座的手，身姿站得笔直，“你是不是想说，‘这点小打小闹有什么可沾沾自喜的，我的公司又没落魄到破产清算的境地，等熬过这个坎，我照样还是那个日理万机驰骋商界的林总。’你觉得我会不明白吗？”

　　那张死鱼脸上终于有了点活人的生动表情，“那你大费周章地整这一出究竟是图什么？”

　　“我图的就是在我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地让你们受罪，这一次你能安全落地是因为我确实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但如果你存了报复回来的心思，我也说不准下一次会做什么。”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了，只要你听我的话，我怎么可能亏待你。我和你爷爷奶奶他们损失掉的钱、名声，哪一样都是你以后能实实在在继承到的资产……”

　　“说得好听。可你知道我这辈子领略过的最惨痛的道理是什么吗”，萧君颜眼里全是轻蔑，“那就是，你的诺言比厕所篓里用过的手纸还不值钱。你过去没对我妈妈承诺过吗？没对我承诺过吗？结局不用我多说了吧。”

　　提及萧月，林广川无话可说，肩背一点点塌陷下去。

　　“我给你亲手做的桂花布丁，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个了吗？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许是不想让这最后的会面以惨淡的面貌收场，他软下口气，从包里取出个透明的食盒递上前。

　　嫩黄的花，软弹的半固体，稍稍一晃，糖浆就流淌出甜蜜的弧度。

　　空气陷入停滞，萧君颜愣怔地盯着它，而后在林广川饱含期待的眼神中转身，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去。
　　在路过店门旁的垃圾桶时，她抬手，狠狠把布丁丢了进去，没有再多看一眼。

　　凉丝丝的触感将她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

　　禹仪今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江确牵住她的手，温柔地替她擦去悄然滑落的泪水。
　　“走，我们回家。”

　　“嗯。回家。”

　　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盖住了他们的头发。

　　“江确。”

　　“嗯？”

　　“你记得吗？我们真正认识彼此的那天，也下了一场雪。”

　　“记得”，他将她拥得更紧，“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最难忘的雪天。”

　　朔风凛冽，万物生寒，这对相爱的人相伴着向前行进，走向属于她和他的未来。

　　————正文完————

　　桂味荔枝酒
　　2025.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