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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不要喜欢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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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源察觉到余楸的愣神,他转过身去。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那位新书记的眼神像是一杯被打翻的苦咖啡——委屈、愤怒、幽怨、嫉妒,所有情绪混合在一起,却又被强行压抑在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贺源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男人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余楸一眼,转身就走。
“原——”余楸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想追上去解释,可是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解释什么呢?
解释这个拥抱只是告别?
解释她和贺源早已是过去式?
可她又用什么立场向原朗解释这些?
余楸抬起手,用指节迅速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对贺源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啊阿源哥,你快回去吧,嫂子在等你。”
余楸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巷口,姜莱正站在那里,一袭淡蓝色连衣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气氛,体贴地没有靠近。
贺源的目光在余楸和原朗离去的方向之间徘徊,最终叹了口气:“回去注意安全。”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那个村支书...…”
“他看起来很在意你。”
余楸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看着贺源走向姜莱。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一幕甩在脑后。
全都甩掉吧,过去的一切都甩掉吧。
她应该面对未来了,她想要面对未来了。
*
“她还好吗?”
姜莱接过贺源递来的冰镇柠檬茶,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
贺源摇摇头:“表面上很坚强,实际上...…”
他想起余楸泛红的眼眶和强撑的笑容。
“她还是那个倔强的小丫头,什么都往心里藏。”
姜莱轻轻抿了一口饮料,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她侧头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贺源和余楸之间的故事——那个农村少年和邻家女孩若有若无的情愫,以及最终因为犹豫和命运而错过的遗憾。
“你跟她说明白了吗?”姜莱问道,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嗯。”
贺源点点头,“我说我很抱歉当年的离开,也很高兴看到她现在的成就。我希望她能放下过去。”
“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姜莱停下脚步,伸手抚平贺源衬衫上被余楸拥抱时留下的细微褶皱。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像是在抚平某个看不见的伤口。
“你知道吗?”
姜莱突然说道,“那天晚上在你家吃饭时,余楸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你。”
贺源愣了一下:“是吗?我以为...…”
“她一直在低头喝茶,或者看着窗外。”姜莱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就像你当初对我描述的那样——当你面对那些'城里人'时,总觉得低人一等,连直视对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贺源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刚去北京上大学时的窘迫,面对姜莱那些家境优渥的朋友时的手足无措。是姜莱一点一点帮他建立起自信,让他明白出身并不能定义一个人的价值。
“现在轮到余楸了。”姜莱轻声说,“我能看出来,她的心在那个帅气的村支书身上。只是她可能还没意识到,或者不敢承认。”
“原朗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贺源回忆着村委会里大家对这位新书记赞不绝口的场景,“虽然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实际上很能为村民着想。”
“最重要的是,他能为秋秋着想。”
“虽然,有点疯。”
姜莱轻笑出声:“你们俩真有意思。一个农村出身的高管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城里姑娘,一个事业有成的塘主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京城少爷。”
她挽住贺源的手臂,“爱情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贺源低头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姜莱时,她站在公司会议室里侃侃而谈的样子,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光芒四射的女孩有一天会成为他的爱人。
“你说得对。”贺源握紧姜莱的手,“我希望秋秋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她会的。”
姜莱语气笃定,“我看过她直播卖螃蟹的视频,那么温柔坚定的一个女孩子,不可能永远困在过去里。”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再说,那位新书记看起来,可不像会轻易放弃的人。”
贺源想起原朗刚才那个五味杂陈的眼神,不由得失笑:“确实。那家伙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吃醋的男人最可爱了,不是吗?”姜莱调皮地眨眨眼。
“不过说真的,我很喜欢余楸。她能把蟹塘经营得这么好,还坚持传承渔歌文化,真的很了不起。”
她的声音变得柔和。
“我希望她能幸福,就像我们一样。”
贺源将姜莱拉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谢谢你的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姜莱靠在他肩上,“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不是吗?”
“秋秋会有自己的未来的。”
“我相信,那是个很好的未来。”
*
第二天傍晚,贺源一家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村子。
余楸站在村口的路边,看着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尾灯在暮色中渐渐远去,像两颗逐渐熄灭的星。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她转身,冷不防对上一双眼睛。
原朗就站在不远处,路灯的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略显憔悴的轮廓。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胡茬,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沉默。
林书记告诉余楸,原朗最近几乎住在村委会,常常加班到深夜,有时候干脆直接睡在办公室里。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工作忙,可现在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止不住地酸。
余楸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最近不是很忙吗?有空怎么不回去休息?”
“你看你,黑眼圈多重。”
原朗看着她,眼神有些暗。
半晌,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
“你是在嫌弃我吗?”
“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来,破坏了你们告别的雅兴,是吗?”
余楸伸手,轻轻拽了一下男人的袖子,哄他问道:“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原朗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眼底,像是想确认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余楸。”
“嗯?”
“我想喝你煮的粥。”他低声道。
“做给我喝,好不好?”
余楸上一次煮粥,也是因为他生病了。
可是连她自己都嫌弃得不行的一锅粥,不知道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为什么还会想喝。
看着原朗微微泛红的眼尾,还有那副明明疲惫却还要强撑的样子,余楸连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她什么时候,这么看不得他委屈了?
下雨了,夏天总是顽皮的。
余楸不想看见原朗被淋湿,他的眼神已经够湿漉了。
“好。”她听见自己说。
*
原朗的家依旧很干净,男人尽管忙碌还是会把家里收拾得很好。
这是余楸很早就发现的。
她让他坐在沙发上别动,自己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
上次煮粥时手忙脚乱,水放少了,米也煮得半生不熟,最后糊成一团,自己尝了一口就皱眉头,根本不敢想象原朗是怎么吃下去的。
可是,他居然还想喝,也不怕吐出来。
她叹了口气,苦笑一下,从橱柜里翻出米,重新淘洗、浸泡,又切了点姜丝和青菜,动作比上次熟练了些。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余楸时不时回头看向客厅,发现原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也跟着停了,仿佛连天气都舍不得再让她难过
粥煮得比上次顺利,米粒渐渐变得软糯,香气弥漫开来。她尝了一口,居然还不错,至少没糊。
她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客厅,却发现原朗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而绵长。
睡着了。
余楸怔怔地看着他。
男人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微微皱着,像是梦里也不安稳。
她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轻手轻脚地放下粥碗,转身上楼,去他的卧室抱了一床被子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动作格外轻,怕惊醒他。
余楸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沙发边,看着熟睡的男人。
就在这一瞬间,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喜欢原朗。
或者不是意识到,而是,她终于敢承认了。
她喜欢原朗。
不是那种对朋友的喜欢,不是对村支书的敬佩,而是,会因为他疲惫的样子心疼,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心软,会因为他委屈的眼神而手足无措的喜欢。
余楸抿了抿唇,眼眶有些发热,无奈地抹去眼角泪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记不得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客厅的灯被余楸关上了,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她坐在沙发上,轻轻靠在原朗身边,肩膀挨着他的肩膀,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松木香气。
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有好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手机突然响了,是林小樱。
余楸几乎是逃也似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后院门边,接起电话。
“喂?”
“秋秋。”林小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担心,“你在哪里呀?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
余楸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在原朗家。”
“原书记生病了吗?”
“嗯,不太舒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秋秋,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喜欢上原书记了啊?”
余楸没吭声。
半晌,她回了句:“不知道。”
“但我想,大概率是的。”
余楸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小樱,你知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喜欢的感觉了。”
“但是,我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想他,见到他的时候又紧张,他生病了我会心疼,他委屈了我会心软。”
“我感觉,我的心都扑在他身上了。”
“和以前对贺源哥的感觉,有点像。”
“但又……不太一样。”
“所以,这是喜欢吧。”
一时间,林小樱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她有一个问题,一个必须要问的问题——在裴知路跟她说了那晚的事情后。
“秋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对原书记的这份喜欢,是因为他本人,还是因为,”
“他填补了阿源哥离开后的空缺?”
余楸怔住,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从她认识原朗到现在,她总是下意识地把原朗和贺源分开——在她心里,他们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刹那间,她似乎感受到什么。
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
原朗站在她身后,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多少?
余楸的心脏骤然紧缩,手机差点滑落。
“原朗……”她下意识地喊他。
可男人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他猛地一步上前,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直接将她抵在了门框边。
余楸呼吸一滞,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身前却是他滚烫的体温。
“原……”
她的话没说完,原朗已经低头,狠狠地吻在了她的颈侧。
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近乎撕咬的亲吻,带着怒意,带着不甘,带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余楸浑身一颤,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谁在亲你?”
原朗哑着嗓子问,唇齿仍贴着她的皮肤,呼吸灼热。
余楸被亲得说不出话,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连带着所有的思绪燃烧殆尽。
原朗没等她回答,又低头,这次吻得更重,牙齿轻轻磨蹭着她的锁骨,舌尖舔过她跳动的脉搏。
“余楸。”
他咬着她的耳垂,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告诉我。”
余楸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攀着他的肩膀,声音发颤:“你。”
“我是谁?”
“原朗。”
原朗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吻她,从颈侧到锁骨,再到下巴,最后几乎要贴上她的唇,却又在最后一厘米停住。
“余小秋。”
男人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错。
“我也是阿原。”
他的声音近乎恳求。
“你不要喜欢他。”
“只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