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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消失的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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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尸体?”褚远画问。
“李永超的尸体。”堂溪春面色不虞,却耐着性子回答。
“李永超……是谁?”
堂溪春轻轻“啧”了一声,声音低到在场的另外两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就是雁城之前的大财主李员外呗。你们费了那么大劲对付他养的金蚕蛊,结果连人家的大名都不知道?真是好样的。”
这话一出,把凌泉和褚远画都惊到了。
“李员外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双方的侧重点却是各不相同。
堂溪春拧着眉头,一一回答:“李永超在雁城失势后,便被他儿子带到了梧城,于前天夜里逝世了。李冠清还算有点良心,带着仅剩的那点积蓄找上九黎门,要我们把他爹的尸体送回老家桃李村后山,和他娘埋在一块。然而今天傍晚,我跟着他去找他爹的尸体时,却发现李永超不见了。”
“既然尸体是在梧城丢的,你跑来雁城找什么?”凌泉瘪着嘴道,话音刚落,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变了脸色,“好哇!你是不是怀疑到我头上了?!”
堂溪春冷哼了一声,凉凉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凌泉不怒反笑:“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李员外那么一个人……那么大一具尸体,我要怎么把他弄到雁城来呢?”
“谁知道呢,也许成了金蚕蛊的养料。”堂溪春阴阳怪气地说,仿佛他的猜测已经成了事实。
“你要是这么想,那可真是太冤枉我了。”凌泉不慌不忙道,“那只百足蜈蚣我已经交给这位褚公子处理了,我手里可没有什么金蚕蛊银蚕蛊的。不过,我想你也不会仅凭一点怀疑就大半夜跑到雁城来。是罗盘指引你过来的么?”
诧异的表情在堂溪春脸上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了平常那副恹恹的样子。
“你说得不错,罗盘引我到了桃李村,但那里没有李永超的踪迹。”
夜风拂过,被汗水浸湿的袍子黏在堂溪春身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褚远画见状,道:“事已至此,先在这休息一晚吧,山庄里空厢房还是很多的。”
堂溪春并未回应他的好意邀请,反而又抛出一个问题:“他说的是真的,那条百足蜈蚣在你这儿?”
这人疑心病真重。
凌泉是褚远画认可的朋友,他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自己的好友被再三恶意揣测,难得拉下脸来。
“堂溪公子不信的话,可以去我房间看看。”
褚远画的五官生得凌厉,光是面无表情就自带威严,只是他性情温和、与世无争,所以平日给人的感觉就是好说话。
如今这么一冷脸,堂溪春才意识到褚远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好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对凌泉的怀疑确实没什么根据,堂溪春垂下脑袋,“抱歉,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找这位……凌少侠的麻烦。”
堂溪春天赋卓越,深得掌门和长老们的器重,傲气惯了,往常想叫他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这次的低头可谓给足了两人面子。
“我身份不明,堂溪公子心有疑虑也是在所难免的嘛。”凌泉笑着打了个圆场,心里却暗道只怕自己身份明了后更是要被判为心怀不轨。“若是没有亲眼看到百足蜈蚣所在,只怕堂溪公子不能放心,还是下去看看吧。”
能亲自确认自然是最好,堂溪春顺着台阶就下了,“也好。”
既然事情说定,三人也不墨迹,当下从屋顶飞身下去,落到院中,又进了褚远画的厢房。
等见到那条半死不活的蜈蚣还老老实实地泡在雄黄酒中时,堂溪春彻底放下心中的忌惮,别扭又真诚地朝凌泉抱拳道:“……实在抱歉,是我过于主观臆断。”
凌泉一路走来,因身着苗人服饰又爱戏弄人,遇到的十个人里有八个认为他心怀不轨,早已习惯了被冤枉,压根不把堂溪春说的话放心上。
对方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正儿八经向他道歉的,这比敌意更让凌泉难以应对,他也跟着有些不自在起来,“果然夜晚才是堂溪公子的主场,不仅精神比白日好,人也更讲道理些。”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什么得寸进尺?我明明是在夸你!”
“……有你这么夸人的么。”
误会解除,本该皆大欢喜,怎么反而吵得比刚才更厉害了?褚远画无奈扶额,道:“我知道二位现在精神很好,只是再这么吵下去,就该把旁人吵醒了,还是安静些吧。”
“听见没有,叫你安静点,别人还要睡觉呢。”凌泉办了个鬼脸,不给堂溪春反驳的机会,一溜烟跑出门去。
堂溪春吃了瘪,心中虽有不快,但还是对自己任务的担心居多,刚想开口询问李永超相关之事,就被下了逐客令。
“堂溪公子连夜赶路,想必也累了,院中还有一处空厢房,先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吧。”
堂溪春觉得自己简直和“休息”二字犯冲,上次要休息时被那破蛊和这几个人搅得不能安生,这次他急着寻找尸体的下落,褚远画偏偏叫他去休息。
但仔细一想,他现在除了休息又能做什么呢?
如今他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到了雁城境内后罗盘又失灵了,瞎忙活确实不如养精蓄锐。
堂溪春没说话,默许了褚远画的提议。在后者领着他到空厢房门口时,又补了一句,“多谢。”
今晚的闹剧才算彻底落下帷幕。
*
“什么?尸体不见了?!”
孤鸿山庄的小花园布置得十分雅致,种满了不同时令的花种,眼下月季、蔷薇、金银花开得正旺。
可惜石亭内传出的那道女子惊呼声破坏了这幽雅的氛围,引来不少路过弟子的侧目。
盛青桓自觉反应过大,赶忙捂住嘴巴,待不相干的人收回视线、各干各的事后,才小声道:“怎么没的?”
五人合力制服金蚕蛊后,为了感谢盛青桓的帮忙,褚远诗赠给她不少银两,但前者推说为名除害是自己分内之事怎么也不肯收,只想继续留在庄园内。这点小要求,褚远诗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盛青桓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孤鸿山庄住了下来。
看架势,恐怕到了武林大会时才肯离去。
堂溪春也不含糊,将李员外父子到了梧城后的事一一到来。
按理来说,李永超的家当全是不义之财,该被官府全部收走。不过他到底做了那么多年有钱人,多少留了点心眼,他偷偷在桃李村的老宅里藏了不少碎银,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在那条金蚕被收走的晚上,李永超去送餐时,看到一屋狼藉就明白大事不妙。他称病在家,本人却早就带着儿子跑到梧城去了。
由于身上钱财不多,再加上官府通缉,父子俩干脆躲进了喜神客栈,龟缩度日。
喜神客栈,原叫作死尸客栈,“喜神”是对尸体的避讳说法。
普通的客栈对尸体有避讳,多半不让赶尸人带着尸体入内,于是死尸客栈应需而生。
死尸客栈虽然叫“客栈”,却无盈利之处,大多是由无人居住的路边空屋改造而来,内里阴暗逼仄,普通人大多不愿靠近,却是暂存尸体的好地方。
每个赶尸人心里都记着所有死尸客栈的大致方位,夜间赶路快到天明之际,他们就会往最近的客栈处走去,最大程度避免尸体晒到日光。
死尸客栈一般有两层,二楼厢房供活人暂歇,一楼的后堂则摆满了棺材,方便存放尸体。
李冠清怨恨父亲害他落得如此境地,却也没有弃李永超而去。两人刚入住死尸客栈,李永超就突发怪病。
他好不容易请到一个愿意来此处看病的郎中,就被告知父亲时日无多。
苟延残喘之际,李永超把自己发财的真相告诉了自己儿子。
又过了五日,也就是四月十三日晚上,李永超咽气了。
纵使李永超养蛊害人,李冠清也实实在在受了快二十年的好处。在李永超死后,他就带着所有积蓄找到九黎门,委托他们将他父亲的尸体带回老家后山安葬。
不幸接到这个活的正是堂溪春。
当他跟着李冠清回到父子俩歇脚的尸栈时,棺材里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两个年轻人不信邪,把后堂所有的棺材都扒拉一遍,又上二楼厢房搜索一番,都不见李永超的身影。
堂溪春当机立断,让李冠清留在尸栈等消息,自己则顺着罗盘的指引去了桃李村。
同样一无所获。
到了这关键时刻,他的罗盘也失灵了。
堂溪春一时不知该上哪儿去找那该死的尸体,灵光一现,想到了数日前在这个村子遇到的那群人,便立即动身往孤鸿山庄赶来。
堂溪春把事情的经过一气讲完,收获了一桌沉默。
“唔……”盛青桓沉吟良久,道:“李永超生前有什么仇人么?”
这个问题一抛出,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移向在雁城生活了十几年的本地人褚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