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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极阴之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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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远画看着凌泉,眼中的疑问都快溢出来了。
“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如何解蛊么?”
“那你猜猜,我对哪个人说的才是实话?”
褚远画垂下头,闷声道,“我猜不到。”
“不是吧?就两个选择你都不愿意猜一下,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凌泉故意拉下脸来。可惜他的脸颊圆润,冷脸的本意又是玩闹,看上去无甚威慑力。
在褚远画的印象中,眼前的异族少年似乎从未真正动怒过,令他不禁心生好奇,对方真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模样?
凌泉看褚远画不仅不回话,还无视他发起呆来,更加不乐意了,微凉的手指轻扯着他的脸强迫后者回神:“褚公子,你有在听吗?”
“抱歉,”褚远画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哪句是真话好像并不重要,反正你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对吧?”
凌泉像是变脸一般,顷刻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奉承人了?”
褚远画反问:“我什么时候奉承人了?”
沉默片刻,凌泉喜滋滋道:“好吧,你说的都是大实话。”
褚远画又道:“虽说周少侠对梧城一带更为熟悉,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你以为我让他去找密道是想偷懒啊?”凌泉哭笑不得,“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种形象。”
“呃……抱歉?”褚远画一时无言,即便知道凌泉并未真的生气,也有些无措。
实际上他根本没必要苦恼,以凌泉思维的跳跃程度,很快就会忘记自己上一秒说了什么。果然,他再开口时,已是另一个话题了,“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长住孤鸿山庄时还真没想过吃肉是一件这么奢侈的事。”
他没骨头似的趴倒在桌面,尔后又用两手支起脑袋,有气无力道:“你说堂溪春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在他们门派吃香喝辣呢,还是被苏怀远杀害抛尸荒野了?”
“我想堂溪公子应该无心享受。”褚远画道,“而且以其言行,不难看出苏怀远对他的器重,哪怕知道他这次回去有诈,也不至于直接杀了他。”
“你倒是挺乐观的嘛。”凌泉语气恹恹,无精打彩。
往常,凌泉总是更有办法的那个。遇到不想打交道的人或是什么棘手的事,褚远画也会无意识地倚靠他。
如今,在不熟悉的领地,敌人布置的天罗地网中,凌泉表面没有异样,褚远画却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心情并不轻松。
有个问题同时在他们心中盘旋,但两人都没有宣之于口:他们这次贸然进入梧城,究竟是对是错?
四面城墙的内部都贴满了符篆,即使凌泉能用蛊控制士兵,也会有九黎门的弟子闻讯赶来。还是逃不过一场争斗,纵是褚远画功夫再高,整天清汤寡水的,又怎么敌得过一群大鱼大肉的练家子。
不过,褚远画知道,他们都有过更苦的日子,师父云机过世后,回到孤鸿山庄前,他一路颠沛流离,又不好意思乞讨,全靠自己做白役换取吃食,甚至有雇主故意不给工钱的情况。
而凌泉身无分文地从蓝绍来到中原,想必和他有类似的经历。好吧,对方有灵活的手段,也许不会吃哑巴亏。
不论如何,他们都挺过来了。褚远画没由来地相信,这次梧城之行,也会有好的结局。但这些想法他都放在肚子里。
不能用空话安慰凌泉。
虽然凌泉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年龄,但从外表上看,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比褚远画要小。
这让褚远画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他也想被凌泉依靠。
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他必须静下心来,想办法化解这场梧城的危机。为了这里受苦的百姓,也为了他们自己。
褚远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感到脸上一冰。
原来凌泉迟迟没等到他的回应,又见他眼神飘忽,干脆用手指来戳他的脸。
褚远画下意识开口:“你的手好冰。”
“哦,这个啊,”凌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不以为意道,“天生的,我从小就这样。你才发现么?”
仔细一想,似乎凌泉的体温确实异于常人。
云机曾说过,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为极阴体质,生下来就全身冰冷。如果凌泉是极阴体质的话,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比如他比常人苍白的肤色,又比如他身为男子却会炼蛊之术……
随着越来越多细节在心头浮现,褚远画愈发相信自己的猜想。
假定凌泉是阴年生的,就不难推算他出生的年份——丁酉年五月初七。正好比他晚一年。
如果真是这样,他对凌泉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只是,他不想现在开口和对方确认。
他们已经相处数月,凌泉身上依旧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雾。他的出生年月、此行的目的……褚远画一概不知。因为凌泉从未主动透露过,面对其他人的有心打探,他也会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既然凌泉还不想说,那他就不多过问。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救梧城。
虽然对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而言,解救一座城的目标听起来过于狂妄,但他已经卷进来了,总是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就在凌泉指出的道路上努力,尽快找出通往城外又避免被发现的通道。
接下来的几日,他独自一人加快了搜寻的速度,休息的时间也大大缩短。凌泉都看不下去,劝他别这么拼,他嘴上答应,行动却没有缓下来。
*
六月二十三日这天傍晚。天色昏黄,夜幕将至。
褚远画提着水桶到遇见堂溪春的古井旁,刚放下桶,便感到背后一阵妖风袭来。他见势不对,急忙抽出背后长剑,摆出迎敌的架势。
“警惕心不错嘛,不枉掌门派我们几个来对付你。你说是吧,师弟?”
阴森森的男声响起,光听着就让褚远画起鸡皮疙瘩。
然而,接话的那道清润的声音更是叫他的心突突直跳。
“切莫大意,大师兄,他不好对付。”
是堂溪春!
褚远画警铃大作,紧紧盯着人声穿来的方向,一直到五个身着统一藏青色袍子的人影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打头的是一个身材结实、相貌普通且笑得不怀好意的男子,应该就是堂溪春口中的大师兄。
不过,褚远画很快感觉到,大师兄的这股恶意,并非全然冲着自己。
暂时还不知道他们到这的目的,褚远画维持迎敌的状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话可用不着你说,我们自会小心。是吧,师弟们?”
另外三人中,有两个挂着讨好的笑容,连连赞同。
还有一个默然不语,只是担忧地望着堂溪春。
这并不影响大师兄的得意,他瞟了一眼堂溪春,意有所指道:“若是堂溪师弟下不了手,在一旁看着就好,我们四个对付他就足够了。”
褚远画剑眉微皱,不明白唱的是哪一出,在他这个外人面前上演同门排挤的戏码?
同样皱眉的还有方才沉默的青年:“大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话很难理解么?”大师兄眼中精光一闪,“堂溪师弟在城中躲了这么久,这两人一进城,没两天他就回了门派。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谁信呐!”
褚远画呼吸一滞,额前冒出两滴冷汗。果然,他们的行踪都在苏怀远的掌握之中。那么……凌泉有危险!
褚远画不在乎这些人的目的了,连忙运起轻功往尸栈的方向赶。
见状,九黎门的人也顾不得内斗,纷纷跟上,一路追到尸栈。
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一地狼藉,明显经历过一番打斗。
褚远画强迫自己冷静,认真扫视一圈正厅,虽然桌椅被打翻,地面数道剑痕,但未见血迹。以凌泉的才智,想必无碍。
刚踏出客栈的门,九黎门的五人恰好追上。
须臾之间,五人已经易位,摆出五芒星阵,将褚远画困在他们之中。
“看来另一只小老鼠已经落网了。”大师兄狞笑道,“我看你也别挣扎了,乖乖和我们回去见掌门,没准和我这位傻师弟一样,能寻得一条活路。大热天的,我们没必要像白痴一样斗得满头大汗。”
听他的意思,堂溪春重回九黎门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也确实活了下来。
一段话勾出了褚远画不少疑问。
堂溪春遭遇了什么?
他是否重拾苏怀远的信任?
苏怀远知道了多少?
……堂溪春现在还是他们这边的吗?
他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大师兄又阴恻恻地开了口:“看来褚公子不想配合了,那就只能兵戈相见了。堂溪师弟,你可得记清楚自己是哪一边的啊。”
堂溪春额角的青筋蹦了蹦,终是选择把这口气咽下去,“……是,师兄。”
“那就由你来打头阵吧。上吧,掌门曾经最器重的天才师弟,可别叫他老人家失望啊。”
原来他对堂溪春这么怪里怪气的,是因为嫉妒。
“你说什么?”大师兄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怨毒地看向褚远画。
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大师兄,别受他挑拨!”一直没说过话的弟子突然喝道。
堂溪春与那人对视一眼,提剑朝褚远画刺来。从其招式、速度、力道来看,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