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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生死一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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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侯威朱岳的身份和意图后,车雁便不再挂心他二人的安危。
她很快又琢磨出不对:“你是不是早知道侯威是杨济的人,怎么现在才说?”
凌泉被她的天真逗笑了:“就算我早知道了,还能当着他的面跟你说啊?侯威那小子能以偷盗闻名,必然耳聪目明,我怎么好在他耳根底下提醒你?”
车雁心直口快:“可你也没少跟褚公子窃窃私语啊?”观两人神色不对,又找补道,“好吧,看来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了。不过现在做眼都已经被摘出去了,你有什么发现可不能再藏着不说了。”
也是够理直气壮的。
“……一定知无不言。”凌泉微笑颔首,他的话包含几分诚意就不得而知了。
车雁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终是没有继续揪着这茬不放,只道:“那还等什么,快些说说吧!”
“啊?说什么?”凌泉错愕道,叫旁人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装傻。
“你可有办法助我们逃脱?”车雁摆出了十足的耐心。
“最有办法的人不是刚让我送走了么?”凌泉睁大双眼无辜道。
“……”车雁梗了一瞬,“莫要说笑了。你这时候把侯威朱岳送走,难道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让他们听到?”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就是突然看他们不顺眼。”
“可他们这段时间很安分啊!”
“就是太安分了让人找不着乐子,留着干嘛?”
车雁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有主意也不会知会他们,眼下和她往来的这些废话不过是在消遣。
她心头冒火却又说他不过,只能负气离开,在房内找了个离凌泉最远的角落坐下。她的两位师兄见况不妙,连忙追过去轻声安慰。
到了晚饭点,车雁气方才顺了。在两个黑衣蒙面人送饭进来时,她不死心地看向凌泉的方向。见对方未采取任何行动,又是一阵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尽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若是只晓得依赖他人,就是逃脱了这牢笼,又有什么用?
车雁一边将白面馒头往嘴里送,一边思索,为什么杨济只是关着他们,不来说降?
静下心一想,他们一屋关着的,没有一个是一帮之主,挨个说服他们,似乎没有直接劝服头领来得快。
车雁恍然大悟的同时,生出几分骄傲之情来。她爹车翔没有松口,真是虎女无犬父啊!
她原本的打算是在两个黑衣人进来的一瞬间就动手把他们拿下,但气头一过,她也意识到此举的不妥。她虽不是绝顶聪明,却也并非蠢材,不至于为了证明自己而赌上所有人的性命。
也不知凌泉是否意识到了这点,端起水碗朝车雁的方向一举。
车雁不明用意,别扭地点了头就继续吃菜。她觉得自己都快馊了,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这么一个压抑的环境里谁都不好受,包括褚远画,只有凌泉泰然自若,不知是已有主意还是破罐子破摔。
凌泉盘坐在地上,内心思潮起伏。
侯威朱岳既已被发现,杨济该有下一步动作才是。到现在一点信儿都没有,只能说明他是被其他事绊住了脚。
就像车雁之前说的,太平盛世造反得不到民心,注定比乱世困难百倍。但杨济不可能坐以待毙,等?不知道他死之前能不能等来乱世。
他这种人不择手段,从前几次事件不难看出,这小子是要自己制造出一个乱世,来推动自己谋反。真够疯狂的。
参加武林大会的,既有奸佞小人也有忠志之士,前者只需威逼利诱,而后者就没那么好办了……杨济一定会想方设法搞臭这些人的名声,到了那时候再不从就只能死了。
杨济想要打长久战、徐徐图之,一定准备了许多后手。凌泉认为,对付这种自认为计策万无一失的人,就必须攻其不备。
一环出错,全盘皆输。只有打得杨济措手不及,他们的损失才能减到最小。
他们身心受困、与世隔绝,无从知晓江湖上对这次武林大会的传闻。杨济一定认为,他们在无任何把握的情况下,会一直裹足不前。凌泉却偏要走一步险棋,让杨济分出神来琢磨他的用意。
至于外边,有三处关键:铁衣镖局内部已经被杨济渗透了;九黎门群龙无首,只要杨济许诺让张寻文当掌门,就能将其拿下;最后一处孤鸿山庄,就得看褚远戈的造化了。
只要堂溪春振作起来,稳住九黎门,才能摆脱完全被动的局面。
当然,若说凌泉完全向着正道一方,那是不可能的。他没有给杨济明确的答复,就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
江湖庙堂的纠纷都与他无关,他现在只要保住自己中立的态度就可以了。
*
翌日晌午,杨济终于亲自造访他们所在的厢房。
甫一跨进门,这阴货就掩鼻皱眉,假惺惺道:“许久未见了,诸位。”
声音不复前几日的清朗,变得喑哑粗糙,让人没耐心多听。
并且凌泉发现,杨济如白玉般无瑕的脸上已经沟壑初显,还多了好些麻子。这段时间估计有不少人遭殃了,他都能大致猜到有谁,无非是董昌繁那一家子对杨济再无利用价值的、还有独来独往的中高手。
其他武林世家的人,只要还有当人质的价值,就没那么容易被弄死。
这里的人早就积满了怨气,面对顶着张麻子脸的罪魁祸首,全都没有好脸色。话都懒得多说,只从鼻孔哼气。
凌泉对杨济说不上多讨厌,只是有些惋惜,对方吸了功后,身上唯一的优点——那张俊脸也消失了。
作为当事人的杨济却对此浑不在意,姿态依旧和从前一般优雅。配上现在这副尊容,有种说不出的诙谐。
“听说凌少侠帮忙揪出两只打洞的老鼠,济特来感谢。”
听起来侯威和朱岳已经被解决了,然而实际上如何,就不是他们这些笼中鸟能知道的了。
看到杨济这张脸,褚远画臂上青筋就一突一突,哪怕没有武器在手他也想以拳相搏。
此刻显然不是良机,且不说他身中断肠蛊,杨济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时机真的这么重要么?
褚远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杨济手中的金铃,对方一定觉得此行万无一失,那他褚远画就来当这最大的变数。
杨济话还没说两句,就见褚远画像疯了一样朝他这边袭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摇起手中的铃铛。
痛呼声瞬间连成一片,凌泉也不例外。
可怕的是,褚远画竟然面不改色地继续冲过来。左右的人拔刀护在他跟前,却被褚远画夺过其中一把佩刀。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杨济没反应过来,金铃就被挑飞,他本人也被褚远画用刀抵住脖子。
只身靠近掌握噬元神功的他?胆子够大的。可惜也到此为止了。杨济心里猫哭了一把耗子,双手化爪,向褚远画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杨济伸手之时,褚远画迅速拉过一旁的黑衣人为自己挡住攻势。
杨济瞪大眼睛想收回双手,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左右手已经稳稳落到黑衣下属的背部。怎么会……
一时间,厢房内乱作一团。
早在褚远画将金铃打翻时,躺在地上的凌泉就不着痕迹地滚了两圈,把那物事收入怀中,眼下正猫在角落看戏呢。
其他人见褚远画拿下杨济,体内也爆发出一股力量,冲上前和黑衣人们扭打做一团。
此刻心中最乱的莫过于杨济。
所有色彩在他眼中糊作一团,他卸力地倒了下去。十多年的蛰伏,他为自己铺了这么久的路,怎么可能顷刻间毁于一旦!
三年前魔教如日中天,父亲把他彻底遗忘在铁衣镖局时,他没有死心。他看出了邢无赦的短视,知道他一定会失败,索性也不去相认。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比父亲走得更远,绝不可能败在一个傻小子手上。只要他保住性命,就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杨济打好腹稿,正欲开口,却突觉心口一痛,低头一看,白色剑减破开他的胸膛刺了出来。
而褚远画的刀还架在他的脖子上呢,是谁……?他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去,目眦欲裂,看到了阴影处一张饱含恶意的、眼神晦涩的、熟悉的脸。
正是董家唯一的幸存者——董世铖。他穿着普通镖师的行头,给了杨济致命一击。
待杨济看清他的面目,他又猛地把剑拔出。
杨济落到地上,没了气息,失去阻挡的伤口开始汩汩往外淌血。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渐渐的,大家都停止了争斗,呆呆望着褚远画脚下的尸体。
谁都没想到这个野心家会死得如此草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世铖爆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而后丢了佩剑,跌跌撞撞离开了厢房。
见识过他方才失心疯般的举动,黑衣人中无一人敢拦他。
那笑声越飘越远,直至彻底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结、结束了?”车雁如梦初醒,恍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