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风停在哪里

26、第 26 章

　　下了一整夜的雪，谷雨推开单元的玻璃门，看到天地白茫茫的连成一片。
　　大雪好像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偶尔有风，也只是轻轻地掠过雪面。
　　谷雨搓了搓手，把拉链拉到最高，踏着雪往店里走。一路上偶有一些梅花般的小脚印，谷雨循着脚印延续的方向望去。
　　如果是家养的动物还好，流浪的猫狗怕是很难熬过这样的冬天。
　　脆弱的小生命们……
　　照往常，这个时候早就放了寒假了。自从毕业以后，寒暑假与她无缘了。下雨下雪下冰雹都要上班……
　　谷雨哈了哈气，拉开卷帘门，扫了门口的雪，把促销品从店里搬到门口，又去杂物间找了拖布开始搞卫生。

　　大闲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宋书言虽然不用冒雪去上班，可他从下雪开始，经常胸闷心悸，被江至远禁足在家。
　　他坐在电脑桌前，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一边看着天书般的教材。上学时学的基础知识早就忘了，现在一备考，只有两眼一抹黑……
　　只能把教材翻出来，重新复习。宋书言一边看书一边叹气，一边还得硬着头皮看。
　　学海无涯苦作舟，活到老学到老，这话真是一点儿错没有。
　　江至远哼着小曲，吹着口哨打开门进来：“中午饭自己解决，我一会儿出门。”
　　宋书言问：“你去干嘛？”
　　江至远笑着，声音明显提高：“晚点接你嫂子去。”
　　宋书言打量他一眼，看到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哈哈一笑：“去吧，总算不用独守空房了。”
　　江至远也笑：“做人难啊……”
　　宋书言少见的没冷嘲热讽，“去吧，快去，一会儿晚了。”
　　江至远换了鞋子，一边说，“晚上一起吃饭…..”
　　宋书言，“晚上我不跟你吃。”
　　快到饭点，宋书言起身去冰箱翻出菜拿到厨房，这么一小会儿，他就开始气喘吁吁地咳嗽起来。
　　外面虽然天寒地冻，但是房间很暖和，可他还是觉得透不过气，他一只手撑着操作台面，一只手扶上心口喘了半天气，头晕目眩，脑子朦朦胧胧的。
　　每次他觉得自己像个正常的人的时候，就会来这么一下，把他打回现实，医生跟他说一年多了，大概是留了后遗症。
　　他没和谷雨说。他那时候也查过不少和这病相关的论文，幻想自己是幸运的那个……
　　他闭了闭眼，要是下半辈子都这样他能接受吗？他心里叹了口气———他接受不了……..
　　做了好饭，宋书言随便吃了两口。野山椒炒牛肉、蒜蓉菜心、一份胡椒猪肚鸡汤。
　　味道依旧很好，宋书言非常满意，觉得自己应该去干厨师而不是搞电气，他最恨物理……
　　饭后，宋书言和山楂到了店里，谷雨刚给客人量完血压，在收血压计。见着宋书言走进来，惊讶从柜台迎出来。
　　“你怎么来了呀？”她笑呵呵地问。
　　宋书言举了举手里的保温饭盒，“我发消息给你了，你没回，我做了饭。”
　　谷雨本来还想着自己一会吃什么外卖，店里没有微波炉，也带不了饭，她感激地接过来，“谢谢啊！你吃了吗？”
　　宋书言回：“吃过了。”宋书言提了一下手里的袋子，“奶茶。”
　　谷雨惊讶地接过，拿到手里热乎乎的
　　她低下头，看到山楂四只脚穿着红色的小鞋子，头上带着一个红色的小帽子，帽子还是歪的，觉得特别逗，笑出了声：“山楂，你吃过饭了吗？”
　　宋书言笑回：“它减肥。”
　　“减肥也不能不吃饭啊。”谷雨皱了皱眉，“你宋叔叔都不给你做饭吃啊？那姐姐晚上下班给你带鸡腿吃好不好？”
　　山楂戴着歪帽子，胡子上挂着雪，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它。
　　谷雨忍不住想笑，两只手把帽子给它正了正，又扳正它的脑袋看了一眼。想了下又和宋书言说：“你是他叔叔，我是她姐姐，是不是差辈儿了？”
　　“嗯……”宋书言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笑：“要不它以后叫你老婶子？”
　　谷雨哈哈笑：“真烦！你让他叫你老叔，我就同意叫我老婶。”
　　宋书言无所谓，笑道：“老叔就老叔，我本来就老了。”
　　“是吗？”谷雨抬起头瞪大眼，打量他，又说：“是有点……”
　　宋书言瞪她，说：“干嘛？这就嫌弃我了？”
　　谷雨又笑，抓着他的胳膊：“没…..我就喜欢老的……”
　　宋书言笑了，“我回去了。”
　　谷雨点了点头。宋书言转过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说，“我真回去了。”
　　谷雨笑，摆摆手：“回吧回吧”
　　宋书言把下巴抬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左脸，笑眯眯地看她。
　　“不行”谷雨说，“外面有路人”
　　宋书言微低下头，很轻地在她脸上碰了一下，“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谷雨笑了，她平时不过洋节，现在觉得节日多点也挺好。

　　下了班，谷雨和宋书言俩人去市场买菜。街道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还撒了盐，湿漉漉的。鞋上裤腿上都崩了点泥点子。
　　谷雨甩了甩脚上的水，她平时很少来市场，都是去超市买菜。其实市场离着小区更近，但是市场的称缺斤短两。
　　刚搬来这个小区的时候，她去市场买了几根香蕉，五六根香蕉竟然称出三斤……他非常怂的给了钱，如果是看不出倒也罢了，她上学时候可是抓中药比赛的前三，她手一提就知道大概多重。
　　吃了哑巴亏，就没见过比自己还没出息的人。她回到宿舍痛骂自己一顿。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来市场了。
　　俩人去买了点雪花牛肉，丸子，一点萝卜，菠菜……
　　宋书言提着装牛肉的袋子，掂了掂，皱了一下眉头，声音很冷：“这牛肉有两斤？”
　　卖牛肉的老板面不改色，“我们在这做了十来年了，称都是很准的。”
　　宋书言黑了脸，扫了一眼那个老板，把手上的红色袋子往白色的案板上一丢。
　　“我不要了。”
　　“都切好了。”
　　宋书言提高声音：“切好我也不要了。”
　　“我们这都是准称，这牛肉就是压称。”
　　宋书言不耐烦了，“你现在去借个称，要么给我补足，要么我就不要了。”
　　那老板最后黑着脸补齐了称。
　　旁边的路人闻声转过头来，谷雨看着她们，她以为自己会像上学时候那样觉得丢人。可她一点儿也没有，反倒觉得宋书言真的厉害，他能做到自己一直不敢做的事。
　　果然是知道钱难赚了，也到了钱比面子重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