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风停在哪里

34、第 34 章

　　宋书言走出门，一股酒精混着菜的荤腥味一齐涌了过来。

　　他眯眼望向喧闹的餐厅，午后的阳光透过厨房玻璃窗照进来，过于猛烈，照得一地狼藉无处躲藏。他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响，缓了几秒，他走到墙边，叫那几个吓傻的小孩先去他房间玩。

　　王秀的声音从餐厅传了过来：“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香饽饽？”

　　宋慧打断她的话：“就你儿子是香饽饽？”

　　王秀又说：“他现在这个样，结了婚能干什么？能夜里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还是能出去赚钱养家？人家女方虽说是脑瘫，家里实打实的有钱，两个保姆24小时伺候着，你们家都是高攀了！”

　　江涛上前一步说：“够了！你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回家去！”

　　宋慧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伸手指着王秀的鼻尖：“你嘴上积点德吧，怎么不先介绍给你那个废物儿子。”

　　“你儿子才是废物”王秀喊。

　　宋慧继续说：“我儿子可不是。你那个废物儿子窝吃窝拉的，胖的像个猪头一样，躺的四肢都要退化了，你怎么不让她们家的两个保姆伺候你儿子？”

　　王秀吼她，“你放屁！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宋慧寸步不让，一字一顿，声音冰冷：“我说你儿子是个废物，饭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你也配来说道我儿子，”

　　王秀冲上来挠她的脸，宋慧头一扭，王秀的指甲在她眼角滑了过去，一阵刺痛，宋慧尖叫一声，转身狠狠揪住她的棕色卷发。

　　江至远和江涛慌慌张张地涌上来拉架，餐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别打了！大过年的，快放手！”江涛说。

　　宋书言苍白着脸，心脏突突跳，忙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妈……！”他重重喘了两口气，努力平复呼吸，“你没事吧？你们别吵了……”

　　“妈没事。”宋慧闻声连忙转过头，宋书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愣住，瞳孔急剧收缩。他伸手指了一下她的脸，胸口涌上一阵剧烈的绞痛，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转而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费力地喘着气。

　　宋慧摸了一把脸，抬手一看，一手的血，她心里咯噔一下，但完全顾不上自己，连忙强装镇定地安慰他：“没事！儿子，别怕，没事儿！就划了一下，妈一点都不疼，真的！她呵呵笑：“一点不疼，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感觉到……”

　　宋书言耳朵嗡嗡响，听不清她说什么，只是微眯起眼，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他攥紧胸口的手用力到指节彻底失去血色，身体无法支撑，沿着餐桌边，无力地滑了下去…….

　　“宋书言。”宋慧大骇，想拉住他，却腿一软跟着他一起跌了下去。

　　宋书言蜷在桌角，全身发抖，用力喘着气，大汗淋漓，原本苍白的嘴唇泛起青紫。

　　“宋书言……儿子…….”宋慧愣在一边叫他。

　　“都别围着，散开点。”江至远驱散着周围慌乱的人群，他蹲下身，在宋书言口袋里摸药，见没摸到，又连忙跑去他房间拿了药过来。

　　宋书言艰难地把药含在嘴里，还是止不住的喘气，整个身体蜷起来。

　　“书言” 江至远一手稳住他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不停地抚摸他的后背：“没事，我们都在这，你振作一点…..”

　　江至远看着表，过了几分钟，似乎起了药效，宋书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却依旧费力喘着气，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无力地靠着桌腿。

　　江至远拉起他腕上的智能表看了一眼，也松了口气。一直屏息凝神的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餐厅里只剩下宋书言粗重的喘息声。

　　江涛俯身查看了宋书言的情况，见他暂时稳定，便直起身，送亲戚们出门。

　　宋慧蹲下问：“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宋书言闭着眼靠桌腿，摇头：“没事……你别管我了......你眼睛那去消消毒，差一点就抓到眼睛了。”

　　宋慧觉得腿软，索性也直接坐在地上说：”疯狗，我晚一点得去打狂犬疫苗。”

　　宋书言呵呵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

　　宋慧抽纸巾给他擦了擦汗，又说：“你别多想，我跟王秀以前闹了点矛盾，她是故意来恶心我的，不是针对你。”

　　宋书言只觉得很累，喘了两口气，说：“对不起......妈。”

　　“傻孩子，你跟妈说什么对不起。”宋慧摸了摸他的头发，恨恨地说：“刚刚发挥的不好，就应该撕了她的嘴。”

　　-------------------------

　　他们一路没有说话，出了单元门，江涛才转向王秀和江海。脸上的随和消失了，声音低沉而冰冷：“吵够了吗？舒坦了？”

　　王秀勉强咧了一下嘴：“书言这……看过医生了吗…..”

　　“不用你操这个心。”江涛倚在单元门边的石柱上：“之前宋慧跟你要钱，所以你对我们有意见？”他继续说：“咱们大人之间的矛盾，是咱们的事，别扯上孩子，更不该用这种事来戳孩子的心窝子，别人家孩子和咱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不是做买卖。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冲我来……今天这事儿过去，咱们也就算到头了。等爸妈没了，以后就当不认识。”

　　江海脸上挂不住，搓着手辩解：“三哥，话不能这么说……那女孩就是在朋友圈看见了书言的照片，说想认识一下。我在家就跟王秀说了，这样不行，她不听啊！”他声音提高了些“她就非说女方家里开工厂，攀了亲以后保险生意好做……我要是早知道能闹成这样，我根本不可能来！”

　　王秀猛地扭过头，死死瞪着江海，声音尖利刺耳：“江海！你他妈真不是个男人！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我赚钱是为了谁？啊？我这几年工资贴补家里多少你心里没数？你一个月挣那点钱够干什么？儿子不工作，你爸妈也常年住我们家，哪一张嘴不要钱？”

　　江海皱着眉压低声音：“你小声点行不行，不怕别人听见？”

　　王秀反而喊得更响：“我凭什么小声？你干都干了还怕人知道？”

　　江海闷着头不说话了，掏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才说：“他们这些年给爸妈的生活费，不也都用在我们家了吗？”他弯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王秀皱眉嫌弃地看他一眼，说说：“给是给了，我们家里五张嘴呢，那点钱够干什么？”

　　江海反驳，“我们两个人有工资，我爸妈不是一直帮我们带孩子……”

　　“帮我们带孩子？”王秀冷笑一声，“他们是帮你！你下了班就去喝酒钓鱼，当个甩手掌柜！孩子小时候你换过一次尿布？带睡过一个晚上？去年爸中风，里里外外是不是我在管？你呢？”

　　“你妈说要跳广场舞，行，你去。我每天下班，接着就是带孩子、做饭、搞卫生，我发烧39度我都不能休息，孩子变成这样，她们都说是我教的不好，那你呢？你又做过什么？整天吃饱了往那一躺，像个大爷一样。”

　　她越说越激动，积攒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倒出来：“当年我瞎了眼跟你结婚！你几个哥哥结婚，家里又是给房又是给钱，轮到我们呢？啥都没有！我就图你人好，老实！没想到你就是个窝囊废！你几个哥哥哪个都过的比你强！”

　　江海把烟头往地上一摔，瞪着她吼：“你觉得谁厉害你跟谁过去！”

　　王秀愣了一下，声音忽然哽住，抬手抹了下眼睛：“……我真懒得再伺候你们一家。我爸养了我二十几年，到他走我都没伺候过一天……”她哽咽着，嗓音里全是疲惫，“我嫁给你……到底图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