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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到了酒店门口,宋书言开了车门跑到路边一阵阵干呕,他没吃饭,也吐不出什么,直起身只感觉头晕目眩,小腿好像挂了两块石头一样重得抬不起腿,在外面吹了好一阵风才压下恶心。

      酒席摆了十来桌的,江至远怕门口风大,给宋书言找了个离门远一点的位置,又给他倒了杯热水,问:“还恶心吗?”

      酒店暖气很足,宋书言脱了外套挂凳子上,低低咳嗽两声,摇了摇头。

      江至远放下心来,又叮嘱:“你在这等我别乱跑,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说着便走去和亲戚打招呼。

      宋书言抽了张纸巾铺在桌面上,抓了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嗑瓜子。

      没一会,瓜子壳堆满了纸巾,嗑多了嘴巴有点干,他又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淡黄色的茶水,他喝了一口尝尝……不是什么好茶,不好喝,跟泡树叶子似的,他放回桌子上不打算再喝了。

      一是树叶子的洗澡水确实难喝,二是怕晚上睡不着。

      他一直想不明白,失眠这种毛病应该是有文化人的才有的,想得多才失眠,他这种肚子里没二两存货,打小就不学无术,一直是老师的心腹大患,讲台下位置的常驻嘉宾,竟然也会失眠…..

      “书言啊。”旁边走过来一个烫着小卷,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

      宋书言听到声儿怔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勉强笑了一下:“小婶。”

      那女人王秀哈哈笑:“真不简单,你还记得我是谁啊?”

      宋书言没应,低声嘀咕一声:“化成灰都认识你行了吧?”又伸手抓了把瓜子继续嗑。

      王秀听见了,气得脸都黑了,又尖着嗓子说:“爷爷奶奶也不去打个招呼,一来就在这里嗑瓜子。”她冷哼一声,又说:“到底不是亲的,平时也不见你来看看爷爷奶奶,吃饭来得倒挺积极。”

      宋书言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攥了一下杯子,一句话没说。

      江至远走过来说,笑说:“小婶,您这话说的,谁家现在还差这一口饭啊。”

      王秀见到江至远,立马变了脸,笑容和蔼:“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让他多来看看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天天念叨他呢。”

      宋书言在一边吐槽:“现在政策变了,说瞎话都不用交税了。”

      爷爷奶奶是个偏心眼,只喜欢至高和至强,平时连江至远都不怎么理,压根不可能念叨他这个外姓。

      王秀像没听见一样,又说“小远,什么时候来的?”

      江至远说:“刚来,我们一起来的。”

      王秀又问:“路上堵不堵车?”

      “不堵,这个点人少。”

      “最近公司怎么样?”

      江至远说:“还行。”

      “你弟弟的工作,再考虑一下。”

      王秀转过头打算过去推老寿星说:“爸,您给说说,至高这马上毕业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说让他去他哥哥那里锻炼一下,安排个经理当当,天天在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游戏,都胖到两百多斤了。”

      “小婶” 江至远无奈地叫住她:“今天爷爷过寿,咱先不谈这事儿,前段时间我也和您说了,我们这不缺人,夕阳行业,没什么发展前景,以后简历也拿不出手,让至高趁着应届多投投简历参加校招。”

      王秀拉下脸来:“都是一家人,怎么找你帮点忙那么费劲,还三请五请的。”

      江至远笑:“小婶,进我这确实不合适,专业也不搭边,到时候来了两三天走了,白跑一趟。”

      “那宋书言怎么能去?他以前在那个什么…..电网爬电线杆的,他的专业就合适?至高可是你有血缘的亲弟弟,宋书言后妈带过来的,八杆子打不着的弟弟怎么能去?你这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江至远听了她的话收起笑,微微眯了眯眼,看了她片刻,下意识看了一眼宋书言,宋书言垂着眼睛认真地嗑他的瓜子。

      他身体往桌子上靠了靠,再没刚刚的好语气:“小婶,今儿咱就把话敞开了说,书言能力经验来我这绰绰有余。”她顿了顿又说:“书言是我们家老幺,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长大的,他想做就做,不想做我们家也养得起他,我们这代人不讲究什么血缘,您管好你们自己的家的事就行,别来插手我们家的事,今天爷爷过寿,您也给我们小辈个面子,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堪。”

      话刚说完,一边宋书言的妈妈宋慧踩着大高跟从门口快步走过来,高跟鞋咯噔咯噔响。

      她穿着一件剪裁很好的棕色的羊毛大衣,简单的盘起头发,化着精致的妆容,她边上的男人比他矮一些。

      “王秀啊。”宋书言的妈妈大嗓门说:“现在大环境不好,孩子做点生意不容易,不裁员都不错了,哪有钱养闲人?咱们别为难孩子了。”

      王秀气得吸了一口气,尖着嗓子问:“你说谁是闲人?我跟志远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慧扬起下巴说:“江至远是我儿子。”

      “你别在那自作多情,她是你生的?他叫过你一声妈?”

      宋慧微微笑:“一个称呼而已,志高要是管我叫妈难道就真成我儿子了?”

      王秀脸更黑了:“你倒是挺能占便宜。”

      宋慧哈哈笑,双手合十:“你不来占我们家便宜就谢天谢地了。”

      江至远走一边,倒了杯水,笑了一声,说:“妈,渴了吗?喝点水。”

      在场的人都愣了,宋慧也怔了几秒才接住水,嗓门都柔和下来,笑容满面:“谢谢儿子,还是我大儿子好。”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瞪了宋书言一眼,又说:“不像有些人,整天就知道惹我生气!”

      宋书言傻眼了,瓜子嗑到一半差点咬了舌头,他抬起手搓了搓下巴。

      躺着也中枪啊…….

      要开席了,所有人都入座了,江至远从口袋里拿了一把糖塞到宋书言口袋里。

      宋书言拿出来看看,是红色的旺仔牛奶糖,他以前最喜欢吃的,小时候每次坐席,两个人都在一堆的玉米软糖,花生糖,酥糖里把这个旺仔牛奶和阿尔卑斯糖挑出来吃。

      他拆了一颗塞到嘴里,笑眯眯地问

      “哪来的?”

      江至远凑过来低声说:“还能是哪来的?顺的。”

      宋书言又说:“你不是说去打招呼,还顺手把那几桌的牛奶糖都偷过来了?”

      江至远有点孩子气的立着脖子一脸得意,还带着点不满:“怎么能叫偷,这叫顺。”

      宋书言眯起眼睛笑,想到江至远大高个子,众目睽睽之下还在那里一桌一桌选糖就觉得好笑。

      宋慧在一边跟她老公抱怨:“你这个弟弟,一年到头要办八百场席,每次都要收份子钱,你爸这次过八十一的生日,八十刚办大寿,八十一还要办,我们都说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他非要办,总要从我们身上占点便宜。”

      江至远他爸江涛也不做声,只咧嘴笑,宋慧白他一眼,窝囊,老好人一个,说了也白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宋慧想了想又觉得善良和窝囊是两码事,江涛是纯窝囊。

      江涛和前妻早几年因为好说话,没少被王秀一家搜刮。

      那时候江至远他妈妈还活着,他们做废品生意赚了点钱,王秀就三天两头来借钱,借了钱也不还,有点钱了就给自己买大金链子,一手一个实心的金镯子,就是不还钱。

      后来把江涛家里给的几十亩地也占了,江涛和前妻都老实,不争不抢,要了几次没要回来,也不好意思再要。

      直到江涛前妻去世,隔了几年又找了宋慧。

      宋慧可是个厉害角色,嗓门大,平日里雷厉风行,她十几岁就出来社会闯荡,开了两家美容店,什么没见过,她不占别人便宜,也不吃亏。

      她去王秀家里闹了几场,没用,她直接法庭见,来来回回大半年,把欠的钱要回来了,地也要回来了。

      那几年亲戚都看不上宋慧,都说她不体面,把亲兄弟告上法庭,老人还活着就把事搞得这么难看,宋慧就听到就破口大骂:“说得轻巧,只要面子不要里子?光面子好看有个屁用,面子能当饭吃?”

      “明天让王秀上你家借钱……”

      虽然她费尽心思把钱要回来了,但是这笔钱她一分没动,办了个存折存着,几十亩地也每个月几千块钱租出去,租的钱也都存了起来。

      江至远大学保送了研究生,开学前那个假期,宋慧把这笔钱给了江至远,密码设了他的生日。

      她和江至远说:“这笔钱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念想,不到急需钱的时候不能动,缺钱跟家里要。”

      江至远瞬间红了眼眶,他几岁就没了妈妈,他爸早出晚归每天忙废品站,也没时间管他,他让爷爷奶奶帮忙照顾他,可是爷爷奶奶是个偏心眼,把他爸给的钱都拿来补贴他叔叔一家了。

      他每天穿得脏兮兮,头发油腻腻的一股味儿,附近的小孩不愿意跟他玩,他就自己一个人玩。

      他经常蹲一边,看那些小孩聚在一起打沙包,跳格子,他不敢凑上去,只能等天快黑了,他们散伙了,他再过去,学着他们的样子玩,玩法他是一窍不通的。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天又一天,他坐在门槛看一个又一个日落,难过了他就去山那边她妈妈的墓前什么也不说,坐在旁边大哭一场。

      他妈妈去世的早,其实他根本就不太记得他妈妈长什么样,但是他记得她妈妈的手粗糙又温暖,他妈妈做的红烧肉很好吃,她妈妈每天晚上都会起来给他盖被子…….

      这辈子没有人比他妈妈对他更好了。

      直到宋慧带着宋书言来到家里,宋慧也有两家店要管,也很忙,他开始为了讨好宋慧,一放假就每天都带着宋书言,让宋慧可以忙自己的事。

      他倒不是喜欢宋慧当后妈,她是知道爸爸喜欢宋阿姨,他想他爸爸以后能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可是久了反倒跟他们相处出感情来了,宋书言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他的小孩,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唯命是从,走到哪里都骄傲地扬起小下巴介绍说,“他是我哥哥。”

      那时候宋慧带着江至远去参加宋书言六一活动,宋书言在台上表演节目,他站在台上一眼就看到台下的江至远和他妈妈,他高兴地又蹦又跳,拼命地拍旁边的小孩儿,骄傲地说:“你看那个是我哥哥。”

      江至远怔在原地半天,笑了,小屁孩就是没见识,好像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样。

      平时人家都嫌弃他,他第一次是以这样骄傲的存在。

      好像生活从那时候就开始变了,宋慧虽然脾气大,但是她很细致,也很心疼孩子,她会给江至远换不咯吱咯吱叫的床,很舒服的床单被罩,给他高度刚好的书桌和明亮的台灯。

      他会带江至远去买舒服合适的鞋子,干净又合身的衣服,他教江至远怎么洗头,洗澡,剪指甲,手要怎么洗才干净,被子衣服要怎么叠,江至远从那以后每次出门都是清清爽爽的。

      宴席一桌十六个菜,菜品中规中矩,跟去年一样。

      宋慧吃饱了喝足了,嗓门更大,开始闲聊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努力压低声音,和旁边的亲戚说:“我上个月打牌输五千多,我怕我老公心疼钱,不敢说。”

      宋书言贱贱地把头凑过去,笑说:“手气真差,输那么多。”

      宋慧瞪他一眼,熟练地在他后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打得她手又麻又疼。

      宋书言前胸后背猛地一痛,咳嗽两声,差点被打出内伤,他直嚷嚷

      “你直接打死我得了。”。

      宋慧甩了甩手,扬起下巴:“让你嘴欠。”

      江至远在一边哈哈笑,他长得像当兵的,一脸正气,人家都说他戴个大红花就能入伍,可一笑起来人也跟着柔和了一些,他说:“我看也是,一天天欠儿欠儿的。”

      吃完饭天已经大黑了,怕开夜路不安全,江至远和宋书言打算回家住一晚,第二天再回。

      宋书言打开卧室门,房间里的布置还是那样,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看了半天,他才发现是门边墙上的横幅被摘了。

      上学的时候,宋书言成绩一般,还三天两头闯祸被叫家长,给宋慧气的在房间拉了一条红色横幅,上面写着

      “今天不努力,明天千人踩万人踏。”

      宋书言强烈抗议,最终抗议无效,服从权势,这些年一直在房间挂着。

      反正他脸皮厚,机关枪都打不透,这种横幅挂在他房间跟挂一幅家和万事兴的刺绣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没想到,宋慧竟然主动摘掉了。

      他站了一会,莫名觉得头晕目眩,身上直发冷,他慢慢走到床边,一个大字躺到床上,闻到被子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浅灰色的床单被罩也刚洗过的,心里莫名堵了一下。

      他知道她妈妈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在爷爷生日这天回来,可是她还是提前把床单被罩洗了,把被子晒了。

      江至远敲了两下门走进来

      “晚上吃饱了吗?爸说看你没吃什么东西,问你要不要吃个面条?”

      宋书言答:“别麻烦了,不要。”刚一开口就开始咳嗽,他在床上蜷起身子,咳嗽半天停不下来。

      江至远走进来,微微俯身问,“怎么咳这么严重?去医院看看?”

      宋书言说不出话来,直摇头,摇了两下觉得头更晕了,忽然觉得喘不上气,他撑着胳膊想坐起身,眼前一黑,又摔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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