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在》耶骨尼

3、第三章

　　宿傩坐在石头上，静静地等待着沙耶子回来。

　　“快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右脸上长得什么东西，好可怕…”

　　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宿傩没有理会，一颗石子砸在了他的头上，他摸了摸被砸的头部，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看着手中的血液，怒气喷涌而出。

　　“他动了，朝我们走过来了…”

　　宿傩一步步朝他们走过去，又有一颗石子砸向了他。

　　“妖怪！妖怪快走开！”

　　“妖怪！离开我们这里！”

　　宿傩用手挡住砸向他的石子，猛得朝一个人扑去，他攥着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在那个孩子的脸上，旁边的孩子们被这一幕吓到了，可当他们意识到宿傩只有一个人时，他们心中的恶意涌了出来。

　　其中一个大一些的孩子扯开宿傩，将他甩在地上，宿傩刚要爬起来，就被两个孩子摁住身子，跪在了地上，两人摁着他的四只手臂，他的前面那个大一些的孩子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啪”一巴掌打在了宿傩的脸上。

　　“你找死？！”

　　“咦…妖怪还敢顶嘴？”那个孩子一脚将宿傩踹倒，鞋子狠狠地碾在宿傩的脸上。

　　宿傩试图反抗，可他们人多势众，他根本无力反抗。

　　孩子们用绳子将宿傩的四只手绑住，宿傩被他们拖在地上，他们在前面跑着，宿傩被他们拖着跑了很远，他的手臂，腿都产生了擦伤，溢出了鲜血，右小腿更是刮在了一颗尖锐的石头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无论他怎么叫喊，咒骂，都无济于事。

　　最后，他们将他扔在了垃圾堆里。

　　宿傩不见了，我在替一户小人家祓除诅咒换得钱财后回到原地，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是贪玩跑出去了吗…

　　我开始到处找他，在街上喊着他的名字，我找啊找，一直找到了晚上，当我以为可能找不到他了的时候，在一座垃圾堆里看到了我为他编的那双草鞋。

　　“宿傩…？”我试探着出声。

　　一步一步走到那座垃圾堆前，我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宿傩浑身血污靠在墙上。

　　我不清楚该呈现出什么样的情绪，愤怒？痛苦？悲伤吗？

　　“还能站起来吗？”我站在他面前，淡淡的说道。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只是低着头，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注意到他有一条狰狞伤口的右腿，看来是不能起来了。

　　我蹲下身子，背对着他，“爬上来。”

　　许久，没有动静。

　　“凭什么…”他小声嘟囔着。

　　“什么凭什么？”我回头看他。

　　“凭什么我要受到这般欺辱？”

　　我抚上他的脸，“因为你是诅咒之子，你的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和你们不一样’，而人类天生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东西。”

　　他抬起头，猩红的眸子饱含怒火地盯着我，“所以我就活该遭受这些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偏过头去，“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

　　“既然如此，那就用人们常用的方式，报复回去吧，在你变强之后，狠狠地报复回去。”我再次蹲在他身前，他沉默着爬上了我的后背，双手勾住我的脖子。

　　离开了那里后，我用赚来的钱给宿傩买了伤药，我将伤药涂抹在他的伤口处，他的的身体轻颤，咬着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疼就喊出来，这里没人会笑话你。”

　　我抬眼看他，发现他眼眶通红，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于是我继续说，“哭吧，像你这样的孩子，委屈了就应该哭出来才对。”

　　我的话像是开关，他还是在忍着，可是泪水却溢了出来，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流在下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处理好他的伤口，轻轻的抱住他，将他搂在怀里，“哭吧，宿傩…”

　　我清楚，他以后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到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他，可即便如此，现在的他还是个孩子，而孩子，就应该有所依偎，在我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我带着宿傩来到了外城远处的一处森林里，这里有一间废弃的小木屋，我们暂时住在了这里。

　　在给宿傩网上的这段日子里，我没有再接委托，全身心的投入照顾宿傩的事情里，直到不幸再次找上了我们。

　　森林边缘有一座神社，我带着宿傩学着其他人一样去那里祈福，我不清楚世上是否有神明，这种行为充其量是我想让宿傩寻得一丝安慰罢了。

　　可在这神圣的地方，我们却遭到了那里巫女的驱赶，她们拿着扫把，像扫垃圾一样把我们推搡出去，那些神职人员，同样一副看见了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我们。

　　宿傩身上的伤还没好，在他们的推搡之下产生了撕裂，他痛苦的皱紧眉头，死死的盯着他们。

　　“我们只是来祈福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扶着宿傩，冲他们喊道。

　　“神社不是你们这些妖怪该来的地方，神明大人看见了会发怒的！”他们尖声叫着。

　　我看见了他们眼底的恶意，深不见底。

　　“走吧，是我的错。”我对宿傩说道。

　　后来，我们在森林里度过，待宿傩的伤好的差不多时，我们继续去赚钱维持生计。

　　这次的诅咒很强，我被扔在墙上，口吐鲜血，至少内脏是破了，如果不是术式运作，恐怕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扭曲的诅咒向我爬来，我刚站起来就被它的尾巴再次甩开，我躺在地上，诅咒跳到了我的身上，伸出爪子，一把刺向我的心口。

　　“扑通扑通”

　　我看到，我的心脏被他拿在手中，甚至还在跳动。

　　术式再次运转，我心口的窟窿处长出新的血肉，新的心脏。

　　可我依旧没力气反抗，诅咒再次将魔爪伸向我，心脏再次被掏出，以此重复。我头一次感到如此折磨，血肉被挖开的痛苦是持续不断的，诅咒以此为乐，我的毒素在它面前成了美味的调味料。

　　我想睡去吧，那样就感受不到了，可偏偏我异常清醒，清晰的感受到骨头碾碎，筋肉撕裂的痛苦，可我却死不了，不死的术式此刻成为了我的痛苦折磨的根源。

　　我闭上眼睛，身体再次恢复，可痛苦却迟迟没有来临，我睁开眼，那个诅咒消散了，我看到了一个人影抱住了我，可是我太累了，我在那个人的呼喊声闭上了眼睛。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我们之前小木屋的床上，宿傩听到了我的动静，朝我赶了过来。

　　“还好吗？”

　　“你觉醒了术式，然后救了我。”

　　“对。”

　　我和宿傩的衣服都沾满了鲜血，他那时同委托人要了两身衣服，现在我们去附近的小河里洗澡，洗去一身的污血，我看到褪去衣服的他的肚子上的嘴一张一合的，很是有趣。

　　见我一直盯着他的身体，他很是烦躁，“你这家伙，作为一个女人，这么盯着一个男人赤裸的身体，不觉得害臊吗？”

　　“为什么要害臊，之前洗澡家里所有人都是一起洗的？而且，你还不算是男人。”

　　他的脸气的通红，我来到他的身前用手指戳了戳他肚子上的嘴，“你的这张嘴能吃东西吗？我还真没试过。”

　　我刚将手伸进他的那张嘴里想要碰一碰牙齿就被他一口咬住，“嘶…松口啊，疼。”

　　他肚子上的嘴松开了口，上面的小脸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他赢了的样子，我吹了吹被咬到的手指，随即用手扯了扯他的脸，“你这小东西，还敢咬我？”

　　“咬的就是你！”

　　夜晚，我和他坐在篝火旁。

　　“你觉得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我又为什么是我，好奇怪，之前每当我向父母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像弹走衣服上的虫子一样将我打发走。”我托着下巴，眼睛盯着燃烧的篝火。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算了，我让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回答这种问题，确实难为他了。

　　“我不在乎，活着的意义什么的，我从没有想过，倒是你，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用努力想想怎么不被杀死才对。”他坐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毕竟你啊，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