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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又着了他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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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青野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薛离恨在他身旁守着,见他睁开眼,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殿下,您可终于醒了,哪里觉得不舒服?属下再去喊大夫来瞧一瞧。”
苍梧青野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许拂衣呢?”
人家捅了你一刀,你一醒来倒是先惦记他,薛离恨多少有点儿无奈:“关马厩里了,咱们的人看着呢。”
“马厩?”苍梧青野低笑两声:“你倒是会找地方。”
见他要撑坐起身,薛离恨赶紧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殿下,这许拂衣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进京后咱们抓紧把他交给朝廷处置吧,留在身边只怕后患无穷。”
“你继续把他关在马厩才是后患无穷。”他那一身伤终究是都算在了自己头上,否则许拂衣拿匕首刺伤自己的时候,不会想着先转一转刀柄再拔出去:“把他带过来,我有事要问他。”
“还问啊?”薛离恨怕了许拂衣了:“他……”
“少啰嗦,”苍梧青野不想听:“快去。”
薛离恨只得叹了口气出去。
许拂衣进屋的时候,见苍梧青野上半身光着,肩膀处缠了纱布,锁骨下方被血迹染红。这段日子他自己身上的鞭伤养的差不多了,苍梧青野倒是栽在自己手里,真是善恶终有报。
苍梧青野看着他,问了句:“消气了?”
许拂衣实话实说:“勉勉强强。”
苍梧青野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你那匕首再偏一点儿,我可就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许拂衣:“所以我警告你不要再想着找我的麻烦,大罗神仙难救你,我却可以手下留情。”
“好,”苍梧青野给自己挪动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着:“怎么说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我以后可以不再针对你。”
许拂衣看着他,目光冷峻,没说话。
苍梧青野挥挥手示意薛离恨退出去,房间里只留他二人即可。待他走后,苍梧青野问道:“你先前说可以帮我对付苍梧青涧,有什么主意?”
风水轮流转,现在成了他苍梧青野有求于己,许拂衣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顺心顺意。
“求我啊,”许拂衣学着他的小动作一挑眉,邪气的说:“求我我就告诉你。”
苍梧青野发出一声沉沉的低笑,许拂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真是领教了,一桩桩一件件,估计早晚要秋后算账。
“你知不知道,若我现在把你丢出去,你一个宁国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许拂衣早就豁出去了,他现在不仅敢激怒对方、刺伤对方,还敢威胁对方:“好啊,我也可以将当朝二皇子身受重伤的消息散播出去,咱们不妨看看,是我死的快,还是你的政敌来的快。”
“两败俱伤可不是个聪明的选择,”苍梧青野的语气多少有些危险:“咱们合作不好么。”
许拂衣丝毫不肯妥协:“好啊,我说了,求我。”
苍梧青野真是怒极反笑,少倾后他状似没招了似的:“好,我没力气,你靠近些。”
许拂衣一听这话就心头起火!妈的还在这儿回顾起往昔了!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然后想也没想就往苍梧青野的伤口上泼,随后以同样的方式回敬道:“别耍花招,我不吃你这一套,更别打着色诱的心思,你实在不适合用这等招数!”
他二人一字一句,都是当日对方说过的话,分毫不差。
苍梧青野的伤口还没好,又被他泼了一身水,当即疼的额头青筋浮现。
他抬头,眼底划过一丝狠,还有一丝野:“我只是受伤了,可不是废了,你说话还是要考虑清楚再开口。”
还他妈装!许拂衣最烦随地大小装的人!
“那又如何,又想弄死我?”许拂衣横起来了:“你也就会这种卑劣手段了。”
“那你还是把我想的太好了,我可不是卑劣,我是流氓无赖。”苍梧青野说完这话,表情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许拂衣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听对方忽然软了语气:“求你,帮帮我。”
这话转折的太突然,许拂衣有些懵,他手里还提着茶壶,就那么僵在原地,仿佛没听明白苍梧青野的话什么意思。
苍梧青野便拍了拍床沿:“坐,我们好好聊一聊。”
许拂衣猜不透他还藏着什么花招,所以并没有动,而且依照此人的行事风格,突然温柔本就是一件极大的古怪事,所以他不信。
因此许拂衣非但没动,还退后了两步,坐到桌边去了。
苍梧青野知道他怎么想的,倒也不强求,主动问道:“你让我求你,我求了,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对付苍梧青涧,能否说来听听?”
人不能得寸进尺,更何况他还得指望着苍梧青野保自己平安,因此许拂衣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能不能确定上次和这一次的两批刺客,都是谁派来的?”
苍梧青野:“第一批刺客是来救你的,我摸不清他们的身份,但方才那批刺客,十有八九是苍梧青涧的人。”
“可光天化日之下在街道上刺杀你这个二皇子,苍梧青涧未免也太大胆了些。”连许拂衣都觉得此举不可取,他想不通一个常年浸淫在朝局争斗中的人,怎会用这般下等的法子除掉政敌。
“兴许……”苍梧青野将一只胳膊枕在脑后思索着:“他事后会找个替死鬼把此事糊弄过去,也有可能……”他忽然看了一眼许拂衣,意味深长的说:“也有可能把此事嫁祸给你,毕竟你是宁国人,宁国人刺杀敌国二皇子,听上去很顺理成章。而且白日在街上的时候,所有百姓都藏起来了,唯有你还在外头。”
许拂衣觉得不可理喻:“我那是见你快要死了才现身的!还有,他想嫁祸给我?!我孤身一人,怎么能够杀的了你?”
苍梧青野懒得去想:“能不能够无所谓,只要这个说法听上去合理就行了。”
许拂衣有点儿气,可转念一想,又有个疑惑:“他怎会知道你的队伍里有个宁国人?”
苍梧青野猜测:“兴许是一路行来,难免会有他的眼线吧。”
“那为何又偏偏在这儿行刺?”许拂衣说:“我若是苍梧青涧,行刺应当找个距离宸京越远的地方越好,比如边关,甚至还没进入到宸国境内的时候是最好的时机,你若死在宁国,听上去不是更完美么?”
他细细想了想,问道:“苍梧青涧有没有什么把柄被你抓住了?或者说你有什么事隐约怀疑他,却并未得到实证,但他怕你已经拿到证据了,所以等不急要除掉你?”
许拂衣的话给苍梧青野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他沉思了少倾,还真有一件事儿:“有。”
许拂衣好奇:“什么事?”
“就是……”苍梧青野调整了一下坐姿,结果不知怎么牵扯到伤口了,疼的“嘶”了一声。
方才许拂衣的那一壶茶水泼在他身上,伤口一直没管,现在苍梧青野实在觉得疼痛难忍,便突然转开话题:“你……你帮我拿一下桌上包扎的纱布和药膏。”
许拂衣聊的认真,忘了他还有伤的事儿,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便将他要的东西拿了过去。
苍梧青野道:“纱布的结在后面,帮我解一下。”
许拂衣没多想,就站在床边去帮他拆纱布,正低头动作的时候,忽听得苍梧青野问了句:“你记不记得我方才说什么?”
许拂衣一心不能二用,无意识的回了句:“什么?”
“我说……我是流氓无赖。”
许拂衣听见了,刚觉得不对劲,想要后退闪开,结果苍梧青野就快速拽住他一只胳膊往身前带,许拂衣实在没想到苍梧青野受伤了力气还这么大,一时间怀疑此人要么吃的太饱了,要么就是自己那一刀扎的太浅了。
许拂衣没稳住身形,一只脚踩在地上,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站住,他歪着身子看着苍梧青野,只见此人方才的温和尽数褪去,神情又被那股子邪劲和狂放取而代之。
许拂衣暗暗恼火自己怎么又着了他的道!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发什么疯!”
苍梧青野毫不客气的同他说:“知道我疯,你就别太放肆。今日这一刀,算我还你一身的鞭伤,往后你我……”
“往后个屁!谁跟你有往后!”许拂衣忍无可忍,伸出一只手就去戳他的伤口,苍梧青野猛的闷哼出声,钳制着许拂衣的手一下子失了力道松开了,整个人都捂着胸口往一侧歪倒。
“自己在我手里折了半条命,还跟我耍威风!”许拂衣从他身后抽出枕头,将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怨气都甩出去砸在他身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又觉得自己能耐了是不是!”
他一枕头甩出去,苍梧青野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许拂衣鲜少发这么大的火气,发泄完之后也忍不住冷静冷静,他站在床边看着蜷缩起来的苍梧青野,冷冽的说:“再敢冒犯我一次,我改了你的历史!”
他自以为这话已经够狠了,但苍梧青野还是没有反应,许拂衣皱了皱眉,用脚去踹他:“欸,欸?”
嗯?疼晕过去了?这么不经戳?
许拂衣懒得心疼他,转身就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想到薛离恨可能还守在外头,便扯开了自己衣襟,又掐红了自己脖颈,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出去了。
薛离恨确实守在外头不远处,见许拂衣出来了,便要进屋,许拂衣赶紧拦着他:“欸,薛副将,别……别进去……”
薛离恨一脸不信的模样看着他,心道这次我不可能上你的当,却见许拂衣遮掩般的整了整衣襟,有意无意的露出了脖颈上的红痕,脸色还带着点儿……羞赧,登时忍不住多想,紧接着就睁大双眼、目瞪口呆。
“你、你和殿下……”
许拂衣却不愿多说,目光乱瞟着躲闪:“此事还请薛副将保密,我……我……”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噢……行。”薛离恨看着房间门口,变得有些犹豫:“殿下他……睡过去了?”
许拂衣十分羞涩、十分难为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仿佛小鹿乱撞一般的表情,仓惶的离开了此地。
他离开后,薛离恨迟疑再三,还是没敢推门进去。
于是苍梧青野就这么一直晕着,晕到了傍晚都没人进去瞧瞧他。
许拂衣被人看着,哪儿也去不了,但苍梧青野半死不活的没人照顾,让他心里多少找回几分平衡。
苍梧青野是饿醒的,先前许拂衣尝过的苦头终于开始在他身上一一作用,醒过来第一时间,他就略带虚弱的喊人:“薛离恨……”
喊了两三声,外头的薛离恨才听见,他推门走进去:“殿下,您睡醒了?可要吃点东西么?”
“睡醒了?”苍梧青野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谁同你说我睡着了?”
薛离恨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许……拂衣啊。”
苍梧青野无奈叹气:“我从下午晕到了晚上,你一直守在外头,就不进来看看?”
“啊?”薛离恨一脸错愕:“晕、晕过去了?您不是与许拂衣……他……”薛离恨没敢往下说。
“我与他什么?”
薛离恨在心里将许拂衣骂了一遍,硬着头皮说:“他离开房间的时候衣衫不整,脖子上……脖子上还有红痕,属下以为……以为……”
苍梧青野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黑到最后直接气笑了:“你自己记着,这是第二次栽在许拂衣手上了,若是再有第三次,收拾铺盖滚蛋,明白了?”
薛离恨冤枉又委屈的点头:“明白了。”
苍梧青野揉了揉眉心:“给我换药。”
薛离恨一声不吭的给他换药,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儿,苍梧青野没忍住,问:“他人呢?又关马厩去了?”
“呃……咱们的兄弟看着呢。”
苍梧青野挺头疼的:“你换好后,把他带过来。”
“要不要让咱们的人在外头守着?”薛离恨谨慎的问了句。
“守不守的都一样,这个人诡计多端,看是看不住的。”
“好。”薛离恨忙活完,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出去了。
他前来找许拂衣的时候,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此人。
这人瞧着温和儒雅,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心眼子啊……什么法子也想得出来,真够厉害的。
许拂衣知道他肯定见过苍梧青野了,于是下午那点儿羞赧和难为情的神态消散的一干二净,两眼冷清的好似已经看破了红尘:“你们殿下醒了?”
果然,这才是此人的真实面目。薛离恨在心里叹了口气:“是,殿下请你过去。”
许拂衣拒绝不了,如果他不过去,苍梧青野有的是法子让人把他扛过去,因此他起身就要走。
薛离恨在一旁跟着,冷不丁听见许拂衣说了句:“别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你还想怎么样啊!薛离恨在心中叫苦,嘴上迟疑再三,终究是没忍住:“你与我们殿下之间的恩怨,你俩单独清算,成不成?我唯一得罪你的事儿,就是把你掳了来,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吧?”
许拂衣瞥了他一眼:“你有心思劝我,倒不如劝劝你们殿下,别整日找我的麻烦,还有,”他忽然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问薛离恨:“恐同即是深柜,你们都没察觉么?”
薛离恨没听懂:“什、什……什么?什么崆峒柜?”
许拂衣叹了口气:“没什么,走吧。”
他有点儿想不通,史书上好像没记载过苍梧青野有龙阳之好啊,但就这几日的表现来看,此人……弯的乐在其中啊……
许拂衣大大方方的就去了苍梧青野的房间,不知是不是在自己手上吃过两次苦头的缘故,许拂衣再见他,觉得他那股猖狂劲儿收敛了几分。
两人大眼瞪小眼,薛离恨站在一旁看他二人大眼瞪小眼,房间内尴尬的有点儿诡异。
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是许拂衣,他现在带着股“两眼一睁就拼命”的架势,说起话来毫无顾忌:“你又来什么劲了?”
薛离恨闭了闭眼,想逃离此地,奈何找不到理由。
而苍梧青野也实在……没法子了:“许拂衣,好好说话。”
“我能不能好好说话,在于你能不能安分老实。”
安分老实……这四个字儿不管是拆开了还是放一块儿,都跟苍梧青野不沾边儿,俩人从相见之初他就一直在挑衅,许拂衣忍不了,也不想忍了。
“安分老实,”苍梧青野轻笑了一声:“这样吧,往后我对你以礼相待如何?安分老实这四个字儿,我装都装不出来。”
“行,”许拂衣答应的很痛快:“说话算话,你要是再有冒犯,我与你拼命。”
这么标致的一个人,开口闭口就是拼命,苍梧青野觉得好笑,但又知道他确实能做得出来,便答应了:“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谈下午的事了?”
两人达成共识,许拂衣翻篇儿也快:“嗯。你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