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共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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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救室的灯“啪嗒”熄灭。
医生从急救室出来，还有一同出来的是小女孩的父母。
“人送来的时候一个脏腑出血，一个脑死亡。”
小女孩懵懂地看向身旁握着她手的叔叔。
那个叫做来弟的叔叔扣住她的头，两人跪在地上。
他喊：“哥，嫂子……”
而旁边的急救室的灯“啪嗒”亮起。
孕妇撕扯着力气，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生命终将流逝。
孩子没生下来，死在了孕妇肚子里。
富豪得到消息，痛哭流涕，他等了很多年才有一个孩子，如今妻子已经四十，怕是再难有孩子了。
靠在墙壁的人单薄地快要碎了。
“嗒“东西掉落的声音。
女孩手中的小熊玩具碎在了地上。
她懵懂地看着墙上的男人，眼角挂着委屈的泪滴。
富豪愣了下，看到小女孩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吓到了这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红肿着眼睛，显然经过了很可怕的事情。
不能吓到孩子。
止住嚎啕大哭的他走过去，捡起小熊玩具的碎片，重新安装起来，按下按钮：“小熊，小熊，你莫怕，来我怀里等妈妈……”
啜泣，呜咽，响亮的哭声回荡在医院：“妈妈，我要妈妈。”
“乖，不哭，不哭，宝贝，咱不哭，叔叔带你去找妈妈。”
金安县城的来家村。
村内主路尽头的一家农户内。
一妇人撵着鸡捡掉在地上的玉米粒：“畜生就是畜生，还想吃这么好的玉米，真是猪八戒做梦娶媳妇，想得美。”
屋内传来叮叮咣咣得声音。
从屋内跑出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还不太说清楚流利的话，只会说道：“饭，姐，吃饭。”
自己的儿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如临大敌，放下簸箕，操起旁边的扫帚，甩了甩上面的泥水，风风火火冲进屋子。
“死娘养的，整天不干活，只知道吃，你是无底洞吗？要吃多少？死丫头片子，赔钱货的玩意，吃得什么？“
碗碎掉的声音。
来娣看着地上的米饭，惶恐得不知所措，在她的世界里，掉在地上的米饭比她偷吃来得重要。
妇人忽视掉女孩的惶恐，与其说忽视，不如说，她的人生里就没有关于女孩的任何一点共情力。
妇人操起扫帚抽打她的身体，小小的身躯挨一下打，瑟缩一下，退无可退地躲到角落里。
一滴眼泪也不敢流，好似哭一次就是对她小小人生的一次低头，她宁愿选择是自己做错事，也不敢承认是母亲不爱她。
妇人凶神恶煞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再有下一次，我就卖了你。反正要你没用，有用的时候，老娘再生就是。”
她无措地站在那，旁边是看她笑话的亲弟弟。
院子里的鸡溜进屋内，点点细啄着地上的饭粒，而母亲只是看了一眼，毫不在意。
宁愿米饭喂鸡，也不愿自己的女儿填饱肚子。
女孩想移开眼睛，却怎么也转不动眼眸，委屈涌来，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还有脸哭？”
妇人眼不见心不烦把她丢进屋内，摔门的声音盖住了女孩的哭声……
那一刻，哭，再也哭不出来。
来娣在她无忧无忧的童年的某一刻忽然长大到清晰的认识，眼泪不是委屈的表达，委屈是弱者的呻吟，这一刻，眼泪只是眼泪，它不在是人类用来捍卫人权的承载体。
叔叔来弟刚进家门口，妇人扔掉扫帚，迎面堆笑而来：“今日的工钱呢？”
来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十，塞到女人手中：“下午没上公。”
妇人一改之前的好脸色，恶鬼上身般喋喋不休地追问：“你不上班，你去干嘛了？哪个眼见的婆娘看上你这块烂泥，要嫁个你怎么的？给你养个赔钱货还有那个讨债鬼吗？
讨债鬼是那个告状的小男孩。
男人走进屋内，看着蹲在角落的来娣，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没有她，他哥哥的孩子就能被接回家里收养。
而现在，他不得不遗弃了哥哥的孩子，他大概是再也没有脸面见哥哥了吧。
“出去！“他呵声。
来娣站起身，悄咪咪地溜走……
妇人推开门，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狗娘养的，你到底干嘛去了？“妇人柔和下声音，不再骂骂桑桑。
男人心里难过，难过到无处可诉说，心里抱着一寸希望，哪怕片刻，自己这颗伤心的心也能够得到安慰。
“哥哥和嫂子出车祸了。人……没了。”
他哽咽，呜咽一声，头埋进被子里。
沉默，妇人抬头看了下落了灰的电风扇，过年的时候，那个生龙活虎在公家单位里吃香喝辣的大伯哥神采飞扬的告诉她，下次过年，就给家里换个电扇，让家里凉快点。
女人抖动了嘴角。
她的电扇，她的电扇落汤了。
她难过，转瞬，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顾自难过的来弟：“那小丫头呢？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丫头呢？”
男人停止难过，愣了一瞬，强装镇静地组织语言：“老婆，没事，那丫头吃不到咱家一口饭，她爱去哪里去哪里，我连自己家都养不活，我哥也不会怪我。”
他吸一口气，没有一丝对临终托孤的哥哥的愧疚，有的是穷困和自己不可用尽一丝力气的理直气壮。
“你是不是傻，那白白嫩嫩的小丫头吃的可是细糠，有的是人家抢着要，换不了大价钱，给家里换一台电扇，再给你那讨债鬼儿子攒几个子，好以后讨媳妇用。”
男人不知怎么回口，巴巴了一瞬：“人都不知道丢哪里了？算了吧。”
妇人生气了，甩手给了男人一拳：“狗娘养的，那么大个人能丢哪里？你去找回来。“
男人为难：“我找不回来，真的找不回来，算了吧。“
妇人气冲冲出了屋子，看到门口听墙角的来娣来气又骂了句：“赔钱货，起开。“
医院食堂，富豪领着小女孩，手中端着餐盘。
小女孩躲在他的身后。
富豪指了指西红柿鸡蛋，轻声问：“喜欢这个嘛？”
小女孩苦一般地瘪嘴，眼泪未在声音出来就掉了下来，生怕被骂一般，又用手抹了把脸。
富豪摸摸她的头：“好啦好啦，我们不喜欢吃鸡蛋，我们看一看有没有其他好吃的？”
他指着肉丝：“这个好吃，吃了长肉肉，长了肉肉找妈妈。”
小女孩抬起头，这句话她听懂了，吃了肉能找妈妈。
她点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妈妈也喜欢这个菜。”
“那我们吃这个。”
小女孩坐在富豪的对面，她似是害怕，拿着汤匙，迟迟吃不下一口饭。
富豪已经从医生那打听了女孩的父母，已经离开人士了，唯一的叔叔也消失不见。
准确说，女孩无家可回。
看着眼前这个鲜活的生命，富豪痛从心来，哽咽着为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感到可惜。
如果自己的儿子能活着，应该是怎么样的幸福。
眼泪掉在了餐盘上，淹没在饭粒里。
小女孩看到对面这个男人痛哭，又再次被吓到，撇撇嘴，呜咽。
终于还是没有哭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女孩盛了一勺子肉放在富豪餐盘里的米山上。
在女孩眼中，吃肉等于找妈妈，找到妈妈就不会哭。
像是被戳中对于天真孩子的渴望，他渴望这样一个对自己关爱的孩子。
悲恸！
强忍着悲恸，他把头埋在餐盘里，一口一口巴拉着饭。
小女孩眨着水亮的眼睛，也一口一口吃饭。
两人就这样在一种互相关爱的吸引下吃掉晚饭。
拉着小女孩往住院部走，富豪扣了扣她的小手心：“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呀？”
“来悦光。”
年年复年年，年年悦光明。
她的妈妈爸爸一定很爱她，才会想让她像追光一样充满希望地活着。
富豪走到太平间门口，再也不肯向前踏一步，似是和这对父母的寒暄，寒暄他们的小姑娘有多么的可爱。
小女孩抬头望着他：“叔叔怎么不走了？”
富豪眨眨濡湿的眼眶，“你爸爸每天会给你讲故事吗？”
“会，讲大灰狼的故事。”
富豪刮刮她的小鼻梁：“想听吗？”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小女孩又哭出来。
“你喜欢讲嘛？”来悦光也小心翼翼地问。
富豪一改沉重，调皮道：“那要是你喜欢听，我倒是喜欢讲。”
回了病房，富豪轻轻擦掉孕妇额头上的冷汗。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媳妇，我错了。”
此时小女孩已经睡着，富豪拉着刚失去孩子的女人的手。
女人轻轻闭上眼。
富豪自知自己犯下大错，听信了愚昧思想的糟粕，害了自己儿子，还让女人遭了如此大罪，自知罪孽深重。
他跪下忏悔：“媳妇，以后掌家大权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求你要健健康康，千万别想不开！”
女人眼角划过泪水：“不怨你。”
“是我没那命！”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是我的错，让我那未出世的儿子当了短命鬼，我的错，媳妇，我可以去赎罪，但是，我会把你照顾好，以后我们俩携手共进，互相照顾彼此，携手与共与儿孙满堂，总要占一个吧。”
富豪不信老天爷这般残忍。
女人似是被打动，点了点头：“我不信老天如此按人头。我们要抬头挺胸地过好以后的日子。”
“共白头。”
无域之极流传着一个故事。
几千年前，有个王朝有个地主乡绅，他极其有钱财，他也极其爱国，每次国家征战，他都捐钱捐物。
那年，国家再次征战开疆拓土，地主捐了整个家，国家大获全胜。
而那年，地主暴毙，死前，他想看一看自己捐钱打下的疆土。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地主闭了眼。
他的魂魄游荡被送到灵界，灵界的boss断他杀生殒命过多，背负了太多杀生债，注定当孤魂野鬼。
他不觉得难过，因为他让自己的国家强大，壮丽，即使作为鬼，他也很开心。
每天乐悠悠得做鬼。
而后几百年过去，有一天人间爆发战争，他的王朝覆灭，那些曾经的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伤的伤。
那一刻，他意识到杀生债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悲痛到了极致。
从那以后，他不再快乐。
就这样度过了漫漫长长的日夜。
他成了佝偻，寒意丛生的恶鬼。
有一天出去游荡，他听到一个小女孩祈祷：“心软的鬼神，求求你赐给我无尽的糕点。”
这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色彩，活泼可爱的色彩，他露出久违的笑。
从此以后，凌琅鬼成了心软的鬼神。
“那为何叫软饭鬼神？”
众鬼不解，巴巴看着说书鬼。
“不知道呀，相传无域之主每次遇到棘手的事都会让凌琅鬼去处理，为了交换，会给他免费的香火。”
“可能在那个老妖婆手底下太憋屈，他总想着来世有无尽的饭菜吧。”
“哪里？他就是想吃软饭。”
众鬼嬉笑。
转眼，凌琅鬼从他们身边走过，身上坐着恶鬼灵。
灵对着他们呲牙。
“到底是长相美貌的鬼，才会被无域之主那个老妖婆看上。”
“无域之主怎么会看上他？”
“本不是无域之主看上他，是无域之主集天地怜悯之情凝结而成，对天地充满怜悯，当初妖神大战，为了让众妖免于屠戮，夭尾妖可是率万妖臣服，而后，神要封她为神，她拒绝，自己流放了自己，来到这无域之极。”
“为何自己流放自己？”
众鬼不解。
“因为她背叛了同类，她愧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化为无名小妖在无域之极乞讨，那时无域还是混沌，鬼怪肆虐，弱肉强食，鬼不聊生。
她又生起悲悯，求了恩赏，成了无域之主。
“而后，她遇到的第一只奇怪的鬼，便是凌琅鬼。”
说书鬼看着远去的凌琅鬼不禁叹出一口气：“他拒绝了183次投胎，也不知为何喜欢当一只忍饥挨饿的鬼。”
众鬼幽幽看去，不禁有些钦佩：“当鬼当几千年，已经够让鬼害怕了。”
鬼门关门口
来悦光的父母正在奈何桥，眼前排着队伍喝孟婆汤。
她们不想喝，因为自己的女儿还未成人，没有自立的能力。
凌琅鬼来到这就是送她们一程，做事有始有终是他一贯的原则。
再看到凌琅鬼的那一刻，小女孩的父母放下了心。
他们双手合十，朝他行礼，眼中有无尽的祈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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