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遗孤小可怜是冒牌货》薇珊德拉

102、第 102 章

　　后两个字实在讽刺，冯原落有些恼又有些本能的不安。他试着拉住乐燎原，可是不行，他眼睁睁看到乐燎原升到天上去。

　　和昭芜君面对面。

　　乐燎原这个仙尊虽然人人皆知的没什么实际地位，可他毕竟坐在仙尊的位子上，他若有事，对世家这边的士气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乐燎原抬头，语气很淡：“你要杀了我吗？”

　　乐燎原还算镇定，对世家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是，竟然没有人可以在此刻跟上去——

　　昭芜君的实力，实在深不可测。

　　若不是凌波卷各有归处，否则真叫人疑心昭芜君是不是拿到了凌波卷的力量，可没有借助凌波卷便有此实力，实在很那说哪一种情形更叫人绝望。

　　但情况不会最差只会更差，昭芜君清清楚楚地问：“我不杀你，我替你问问，谁愿来换你。”

　　一片寂静无声。

　　还算有可能的人当中，何冲冲无心战争，冯原落为家世荣耀所困，况且昭芜君目的不明，谁也不敢轻易动弹。

　　但此问之下，每一秒都如一生一般漫长。

　　乐燎原照常回答：“人活于世，个人有各自的职责，谁也替不了我，我亦替不了任何人。”

　　“伶牙俐齿。”昭芜君说：“那你是如何替了别人的身份的？”

　　终有此刻。

　　下面的人离得很远了，人声就不明显，这件事情传的久了，经由昭芜君之口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意外。

　　可见人心有定论。

　　乐燎原闭了闭眼睛，心中确实已经没什么波澜。他看着昭芜君的脸，只觉落下一个完整的循环：“当初是你称我为乐燎原的，现在也是你说我是假的。”

　　昭芜君亦无所动，说：“如今我不是乐昭郎，你自然也不是乐燎原。”

　　“可是——”乐燎原拖长了语调，对昭芜君说：“在乐昭郎和乐燎原之间，的确是命定的缘分。”

　　话音刚落，命星爆闪。

　　星光如昼，几乎炫成一个连阴影都无处遁藏的世界。乐燎原低头可以看见每一个人的表情，自然也看见不少疑惑。

　　看起来就像是昭芜君的能力，实际上却是他的。

　　他在山寻翠得到了所有的凌波卷，凌波卷有升仙之力，更何况控制一个小小的命星。

　　他曾经担心自己做得不好，但似乎还不错。

　　徐有年的话他始终记得，他没有那么宏大的愿景，于是恐惧在这一刻让了步——要是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只怕凌波卷本身的意志都要觉得脸上无光。

　　现在，乐燎原想让所有人看到一段过去的事情。

　　凤凰丛，深夜，人头攒动。

　　传说中乐正公被郁都遗孤行刺的事情是真的，年轻的女子很快被抓住，掩面的黑布当即被扯下，露出一张不那么郁都的脸。

　　但她的确是郁都人，王室分而又分的分支，血脉和美貌都可几乎忽略不计。

　　郁都爆炸之后，说是无人生还，但四大世家的当家人便全身而退，郁都有活着的人并不奇怪。

　　她来，是为了凌波卷。

　　乐正公来得晚，来时女子已挨了打，郁都王室本就衰微，她更是灵力低的比凡人也高不了几分。这件事情的结局有很多种说法，真相却只有一个——

　　乐正公没有杀她，还设法医治她。

　　她自是很不驯服的，乐正公为平争议只能谨慎行事，所以派乐风和日日送药。在此过程中，情愫发生。

　　世人看来决不能成的一对，但是乐正公对郁都有愧。

　　乐风和心悦郁都血脉，乐正公便成全，郁都血脉想要凌波卷，乐正公照给不误。

　　这是乐风和离开凤凰丛所谓“叛逃”的真相。

　　这二人就是荆棘儿的父母。

　　乐正公将凌波卷一分为二，最开始并非是为了所谓身份凭证，而是希望他二人行走天下时若有危险可以及时感应。

　　在郁都爆炸中，乐正公拼死护下了末代公主，公主侥幸存活，她意识到更大的危机正在发生，所以赶在四个人醒来之前飞速离开。她不知道凌波卷并未如烟花般炸过就会消失，因此失去了立刻将凌波卷重新拼起的最好的时机。

　　小公主本就长相丑陋，更在爆炸中伤了脸，面对穷途末路的郁都，她果断地藏了起来。

　　幸存的郁都王室旁支一直试图夺取凌波卷，也一直试图寻找她。

　　乐风和夫妇走过很多地方，在兖州，自然看到了风华绝代的画像，那时尚未分明的何犹在和仍处困境的慧夫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只是太微末了，以至于慧夫人无法确定来处，变成秘境之中似乎很多人都有可能的一张模糊暗淡的脸。

　　三批人马，各怀心事，擦肩而过。

　　乐正风夫妇在兖州待了不少时间，失望过后又行过不少地方，他们停下，是因为乐风和的夫人怀孕了。

　　父母爱子之心，是自荆棘儿出生之时就挂在他脖子上的半份凌波卷。

　　丧父丧母之痛皆是后话，也许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此刻画面一转，嶙峋的四肢破败的衣衫，脸黑的连五官都不太看的清楚，却无损那双早慧的乃至阴鸷的眼睛。

　　昭芜君的来时路。

　　讽刺的是，作为修真界最早最为人所知的“天赐者”，他的实际身份却是郁都遗孤。换言之，他强悍的灵力来源于修真界最古老纯正的血脉。

　　他也袭承了郁都血脉之中最令人惊叹的容貌。

　　许多人厌他，惧他，却从未有人说过他丑。

　　他轻易的得到了先人不幸的未曾拥有的一切，以至于叫人厌恶他来的太晚。但幸运和不幸往往如剑刃两面，能厌恶他的人，未曾活到看他拥有这一切的时候。

　　否则昭芜君天生就该是昭芜君，而非乐昭郎。

　　乐燎原能听见人群之中的窃窃私语，这时候，他看见昭芜君的双眼。

　　这双眼睛，自乐燎原遇见他起，追溯过往任何时候，甚至延伸到无穷尽的未来，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是昭芜君，也是乐昭郎，所有名字都不过是一个代号，他只是他自己。

　　昭芜君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画面继续延伸，乐燎原如同一个真正的旁观者第二次看见这一切——

　　说来只是很简单的一切，郁都王室最后的公主，继承荣光生性坚硬却无力回天的公主，在逃亡过程中没能囿过命数。郁都已经消逝，世家已经崛起，倘若明言她还活着，只会带来绝不可控的灾难。

　　她活着，逃亡，最后嫁给了一个凡人。

　　公主于修真或许只是难到化境，可之于活着，却是万般无力。

　　荣光已经不再，她为人评判的却是一张绝谈不上好看的脸。

　　公主嫁给贫贱凡人，次年生女而逝，她是带着恨意离世的，血崩了满地，将所有的期待都给了襁褓中的孩儿。

　　这个女孩有一张绝美的脸。

　　是何犹在念念不忘的令慧夫人失志追寻的人。

　　她的身份就刻在脸上，可是没有根基的美貌如同浮萍，她半生漂泊，并不因过分美丽而走向好运。

　　活着的乐昭郎就是实证。

　　凌波卷的记忆是有限的，画面就到这里了。

　　乐燎原再度伸手，命星仿佛从夜空坠下，落在他手中，是一份绝无仅有的完整的凌波卷。

　　在山寻翠，乐燎原和昭芜君隐秘的会见中，昭芜君将从何氏取走的凌波卷给了她，由此完成凌波卷的最后一张拼图。

　　议声如沸，乐燎原的世界却好像只剩下了他和昭芜君二人，世间千万人，软弱也好仁慈也罢，他真正割舍不下的，无非也就自己和他的昭郎。

　　昭芜君喉头耸动，问：“……你想好了吗？”

　　他的不舍，何其明显。

　　乐燎原笑了，既开心又满足，声音却是面向所有人：“凌波卷已归我所有，为我所用。”

　　恐惧平息了议论。

　　这里就是郁都，千里焦土目之所及，所有人都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乐燎原垂下眼，权势力量果真是最好的东西，无声便令人臣服——这些人过去想要万人之上，如今却只想要继续活着。

　　翻覆，不过刹那。

　　从出生的一刻开始，从卑贱的鸦奴到乐燎原，他终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很多很多人的命运。

　　“后悔吗？”

　　这三个字里面藏着很多的东西，后悔将最后一份凌波卷交出来，后悔纵容他，后悔让他置身险境——

　　在山寻翠的那个夜晚，凌波卷合集之后，乐燎原和昭芜君都看到了千年之前的真相。

　　凌波卷的法力是真的，但升仙的传说是假的。

　　郁都先人以非人之法修炼出不世之功，外界皆以升仙相传，毕竟如此还不能升仙，还要怎样才能升仙？

　　但升仙是凡人梦想，却并非是可以真正抵达的梦寐之地。

　　修真者，比他们眼中的凡人多会了一些术法，却还是无法超脱这肉体凡胎。

　　生老病死就是佐证。

　　修士亦是凡人。

　　但对于灵力的过度追逐必定引发动乱，郁都先人早已预料之后的变故，故将凌波卷放出，以期震慑矫正。

　　郁都王室变故，凌波卷不能为修士所用，皆为今日。

　　“今日，吾乃凌波卷之主，吾令——”

　　“纷争止戈。”

　　“世家不存。”

　　“修真平等。”

　　耀眼的白光立刻爆开，乐燎原看不见昭郎了，甚至也看不见自己，他的慌乱像是慢了一步——

　　他能主宰所有人的现在，却未必能主宰自己的未来。

　　但无论如何，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