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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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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丛灯火通明,徐有年在怒不可遏之后迅速调整了状态,拒绝了任何人对徐其蓝的探视。
冯原落说:“听说是腹部的洞直接炸了。”
除徐氏以外,三大世家又聚一堂,只是乐燎原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反倒是乐氏其他人不再被准许入内。冯原深好似对冯原落十分无奈,说:“徐有年仍是不许人靠近的,你又胡言乱语。”
冯原落哼了一声,目光自在场的其他人面上一一扫过,说:“是啊,说不定还有气呢,太意气用事了。”
何冲冲这才开口,说:“郎主出手,焉有失手的道理?”
何冲冲一惯跟着慧夫人身边,此刻落了座,反而是慧夫人退避半舍。修真界动乱已成,何氏就此明确以何冲冲为尊倒不奇怪,只是——
冯原落说:“修真界如今最大的逃犯,骗世之徒,怎的还称郎主?”
何冲冲笑了,说:“你我心知肚明,不称郎主,难道扶手称王?”
有片刻的静默。
不是冯原落怕了,而是何冲冲说的太直白了。
“好了好了。”乐燎原说:“冲冲惯会开玩笑,修真界哪有什么王呢?”
乐燎原虽然坐上了仙尊的位置,却不过被视为世家制衡的傀儡,说话没什么分量。况且这事儿和说话的分量无关,诡异的沉默仍然在房间内蔓延。
忽然,窗外夜空如烛花爆闪。
冯原落第一个凑到了窗前,乐燎原好奇也跟过去看,发现是徐金一的命星陨落了。
徐其蓝暴毙之后,本该送回徐氏下葬,但乐昭郎作为最大的嫌疑人消失不见,徐有年不敢贸然回去,同时也想借此事再做文章,遂向乐燎原讨要冰棺。
冯原落说:“这下恐怕冰棺无用。”
何冲冲说:“要我就更不会回去。”
两个人说话听着抗力颇多,实则还有些一唱一和。
冯原落笑意悠长,语调拖得更长,说:“他怕——”
何冲冲扭头看向慧夫人,慧夫人旁观许久,仿佛到了不得不发言的时候,说:“徐氏必定震怒,要求置郎主于死地。”
徐有年没了妹子又没了老子,此番若不将所有人拖下水一并将乐昭郎斩尽杀绝,一旦内斗开始,独木难支的徐氏将处于最艰难的位置。
冯原深不动声色地提醒:“徐氏虽然和我们一样交出了凌波卷,可毕竟还有郎主所留的拓本。”
乐燎原立刻会意,说:“凌波卷来到我处不过是走个过场,权宜之计,今夜便还给诸位。”
反正空留一个实体,对乐燎原也没什么用了。
冯原深却不是一个轻易被糊弄的主儿,但凡开口必有深意,缓慢看向何冲冲和慧夫人,缓慢地说:“何氏在此事当属头功,却不知道该如何偿还呢?”
何氏丢失凌波卷几乎已成定论,若无众矢之的,下一个矛头所指,不是徐氏,便是何氏。
慧夫人开口便如惊雷,半点不落下风:“兖州愿出万金,修士千人,以供差遣。”
冯原深还算克制,问:“何出此言?”
慧夫人笑意凉薄,拢一拢鬓边的头发,道:“听闻郎主已至郁都旧址,扯起郁都旧部,自称昭芜君。”
郁都王室自以为天命之人,无姓,以名为号。
乐昭郎在成为乐昭郎之前,名唤阿芜,如今号昭芜君,正是寻了郁都旧制。
郁都虽然覆灭,但毕竟是凌波卷诞生之地,是修真发展之源。加上郁都遗属,当然不可小觑。兖州情报冠绝天下,冯原深赶紧领着冯原落探具体情况去了。
慧夫人和何冲冲也要走,乐燎原冷不丁开口:“恭喜夫人夙愿得偿。”
慧夫人有一声很缓慢的轻笑,很不像她平常的样子,倒有几分像乐昭郎困于照室的样子。她回头,表情很像事成之后的乐燎原,乐燎原如对镜自照,就更明白慧夫人的心。
慧夫人说:“不过是终于有颜面面见家夫罢了。”
她走了,走到很洒脱,背影很快被夜色吞噬。
乐燎原没有想到在这一刻,会从慧夫人的言辞中感受到爱——其实并不奇怪,她是被何犹在顶着巨大压力娶进世家的凡人女子,她共享何犹在包括凌波卷在内所拥有的一切——她有什么理由不爱他?
她善谋算,亦步亦趋,因身处高位而更加不可爱,可她的确在践行何犹在追寻郁都的意志。
如果这都不算爱。
爱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乐燎原在门前停顿一刻,正要也走入茫茫夜色之中时,看见天边乌压压的鸦雀,成群结队的,一片又一片,如绿色眼睛的军队。
郁都辖制已开,雅雀在夜空横飞,是昭芜君在对世家乃至整个修真界宣战。
乐燎原心思浮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照室前。他如今的眼睛,其实可以看见照室之上的禁制,如同捆了一道又一道的绳结,如今这绳结尽数破了。
冯原深善禁制,更将这些禁制与自身灵脉相连,昭郎破制而出时,冯原深必定灵力受损,否则今时今日不会迅速离去。
徐氏贪婪,冯氏苟且。
恰逢多事之秋,凤凰从内并不如以往安静。很快有人找到了乐燎原,告诉他,天赐者都走了。
因乐昭郎而来的天赐者,此刻也投奔乐昭郎而去。
乐氏已无乐昭郎,再失天赐者,会使乐氏实力大损。但是乐燎原没有问为什么不加阻拦,而是说:“将这个消息带给三位世家。”
听起来很像一个无能者的宣言,乐燎原料想自己在旁人眼中或许就是如此,又因为世家还在,所以无人置喙。身着乐氏家服的主家、附属、家仆都在乐燎原面前低着头,乐燎原就看不到他们的想法。
但乐燎原抬起头,凤凰丛无数灯火,还是无法将夜空修饰成白昼。他想起凡间鸦雀吞噬腐肉的传说,也许这些人都在等一个机会,等着将他撕碎。
情况在逐渐失控,大厦将倾。
乐燎原多沉默,但此刻他下了一个命令:“乐白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乐白出现的很快。
只他一个,不是被人捆来的。乐燎原眯眼看着他身后投下狭长的身影,房间里一点灯火都没有,就这么暗沉着说话:“你来的挺快。”
乐白说:“仙尊有令,莫敢不从。”
乐燎原听到称呼的时候哼笑了一声,问:“你很久没有出现了,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乐白说:“仙尊这几日都忙着事务,是我侍奉不周。”
乐燎原又笑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乐燎原说:“你一个人来,很有胆量,没有走也不足为奇。你为什么不和郎主一起走?”
乐白沉默。
乐燎原继续说:“我不信昭郎没说要你一起走,你既然是自愿留下的,就不会怕事发。怎么还会怕我?我想昭郎也应与你说过不必怕我。”
乐白这才说:“我不怕你,我……想要看见你的结局。”
乐燎原小呼一口气,说:“原来你恨我。”
乐白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绪,但话已说开,索性直言:“我也不恨你,我理解不了你的那些行为的,但我觉得郎主有恩与你,你不该这样对他。”
“所以你救了他。”乐燎原问:“你怎么救他的?”
“我……”
乐白意识到乐燎原在套话,但乐燎原瞧他的反应已经明白了;“凭你是做不到的,昭郎自己出了照室,你最多帮他出了凤凰丛,对不对?”
乐白显然不知道该不该应,但犹豫也是一种答案。
乐燎原说:“你觉得昭郎的实力做不到?”
乐白更不敢讲话了。
乐昭郎气定神闲,不过是视照室禁制于无物,样子都是做给世家看的,到时候就要走,无所谓乐白来不来。
不是乐白,还会有别人。
如丛林深处的猛兽,等待部落的呼号。
乐燎原不需要再问了,他摆摆手,让乐白离开。
乐白反而迟疑:“仙尊不杀我?”
“你为何觉得我找你来是为了杀你?”乐燎原再次看向他身后狭长的影子:“所以你还不想连累别人?修真界就要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乐白在迟疑,显然是心动了。
“乱了,我这样的人才有机会。”乐燎原更无所谓了,他把仙尊令牌抛给乐白:“趁我说话还有用,开放凤凰丛禁制,不留想走的人。”
乐燎原独自隐身于黑暗,听见窸窣的声响,像鸦雀扑翅的声音,也像诸人离去的声音。
世家第二日才知道乐燎原做了什么,而乐燎原早已躲到了慧夫人这里。
慧夫人说:“我这儿不是安身之地。”
乐燎原说:“那就与我一起面对。”
慧夫人轻哼一声:“我乃一届女流,只怕把火点的更大。”
乐燎原问:“难道你会怕?”
慧夫人说:“我事已成,还想好好过日子,为何不怕?”
“你还有何赢。”乐燎原说:“夫人是走一步算百步的人,夫人若怕,怎会让何赢早早伤退?”
慧夫人说:“何赢是真伤。”
乐燎原说:“所以此战真打。”
慧夫人不再接话,转而说:“凤凰丛此刻如何?”
若有战,世家必定趋势乐氏在前,多半以乐昭郎一手培育的天赐者为先锋,可是天赐者跑了。乐燎原大开凤凰丛门户,但走的人远少于他的想象——
凡世家者,不肯轻易背弃。
乐昭郎不知所踪,有能力如天赐者自然世界任闯,可如乐白这样的非世家者却不行,乐白是不得不走,和他一样离开的只是少数。
但是乐燎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那些人,加起来都不是乐昭郎的对手,为人更是如墙头之草,难道可堪世家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