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灼痕》芙蓉酥

1、灼夜

　　温叙白推开家门时，屋内的黑暗像一堵墙迎面压来。他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最后停留在餐桌上那个闪着冷光的奖杯上。

　　奖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俱乐部临时比赛，三天后回。"

　　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就像写字的人急于逃离这个地方。温叙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纸条边缘，那里有一个明显的折痕，仿佛曾被揉成一团又展开。他叹了口气，将奖杯小心地移到展示柜里——那里已经摆放着七个相似的奖杯，每一个都代表着何灼凛又一次不告而别的冒险。

　　洗漱完毕，温叙白换上家居服，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今天的病例。作为心理医生，他擅长理解他人复杂的情绪，却对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养子束手无策。十年前那个眼神清澈的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他几乎不认识的模样。

　　凌晨两点十七分，楼下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温叙白放下笔，静静地等待着那熟悉的脚步声。然而十分钟过去，门口的人似乎仍在犹豫是否要进来。他起身下楼，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开关。

　　突如其来的光亮中，何灼凛眯起了眼睛。他靠在门框上，右臂不自然地垂着，赛车服上沾满尘土和油渍，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二十二岁的青年已经比温叙白高出大半个头，肌肉线条在紧身赛车服下清晰可见。

　　"又受伤了？"温叙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责备。

　　何灼凛扯了扯嘴角："小伤。"他试图从温叙白身边挤过去，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次是哪里？"

　　"我说了没事。"何灼凛甩开他的手，动作却因为牵动伤口而微微一滞。

　　温叙白没有理会他的抗拒，熟练地从储物柜拿出医药箱："脱掉上衣，我看看。"

　　"温医生现在要给我做全身检查吗？"何灼凛挑起眉毛，语气中带着刻意的轻佻，"挂号费怎么算？"

　　温叙白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准备消毒用品："灼凛，别这样。"

　　"别哪样？"何灼凛反而逼近一步，身上混合着机油和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别受伤？别赛车？还是别提醒你，你根本不是我真正的父亲？"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温叙白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用专业面具掩盖住瞬间的痛楚："伤口需要处理，其他的我们可以明天再谈。"

　　何灼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样。"他粗暴地扯开赛车服上衣，露出肩膀上一大片擦伤，"永远冷静，永远完美，永远...不像个真人。"

　　温叙白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为他清理伤口。棉签沾着消毒水触碰到最深处时，何灼凛的肌肉猛地绷紧，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徐岩最近联系你了吗？"何灼凛突然问道。

　　温叙白的手一抖："这不关你的事。"

　　"他甩了你三年了，你还留着那枚戒指。"何灼凛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残忍，"真可怜，心理医生治不好自己的痴情病。"

　　这一次，温叙白猛地站了起来，医药箱被打翻在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怒火，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处理好剩下的伤口，然后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他转身要走，却被何灼凛一把拉住。青年的手掌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你总是这样！连生气都要计算好时间吗？你就不能...不能有一次..."

　　何灼凛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温叙白惊讶地发现，那双总是充满挑衅的眼睛里，此刻竟闪烁着泪光。

　　"灼凛？"

　　何灼凛猛地松开手，转身上楼，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温叙白在客厅站了很久，才慢慢收拾好散落的医药用品。当他经过何灼凛的房门时，听到了里面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那声音如此微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从他自己的胸腔里发出。

　　他抬起手想敲门，最终却只是轻轻将掌心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门的那一边，是十年前那个失去一切的小男孩，也是如今这个用愤怒掩盖伤痛的年轻人。而门的这一边，是他——一个同样迷失的心理医生，一个不合格的养父，一个甚至不敢承认自己心跳加速原因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我第一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