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灼痕》芙蓉酥

4、临界

　　温叙白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赛车场的围栏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紧铁丝网，直到关节发白。五月初的阳光已经带着灼人的热度，晒得他后颈发烫。赛道上，十几辆改装赛车正在做最后的热身，引擎轰鸣声像野兽的咆哮，震得他胸腔发麻。
　　"第一次来看现场？"
　　温叙白转头，看到一个染着红发的年轻人——何灼凛的队友卢锐，正冲他咧嘴笑。他点点头，目光又回到赛道上寻找那辆熟悉的蓝黑相间的赛车。
　　"别担心，小何今天状态爆表。"卢锐递给他一副耳塞，"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他跑法一向很野。"
　　温叙白刚戴上耳塞，发令枪就响了。赛车如离弦之箭冲出起点，何灼凛的车几乎瞬间就抢到了第三的位置。通过大屏幕，温叙白能看到何灼凛全神贯注的侧脸——那种专注的神情是他在日常生活中从未见过的。
　　"看，这就是我说的'野'。"卢锐在引擎的轰鸣中大喊。
　　何灼凛的车在弯道几乎不减速，以一个惊险的角度切入内线，瞬间超到第二。温叙白的胃部猛地收紧，耳边自己的心跳声比引擎还响。他想起三天前何灼凛递给他门票时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俱乐部给了家属票，扔了也浪费。"
　　温叙白接过那张印着"VIP看台"的烫金卡片，指尖擦过何灼凛的手掌，感受到一层薄茧——那是长期握方向盘磨出来的。他本想拒绝，但想到他们之间刚刚缓和的关系，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他后悔了。看着何灼凛的车在赛道上一次次惊险超车，他的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每一次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都像刀子划过他的神经。
　　"他经常这么...冒险吗？"温叙白问。
　　卢锐大笑："这才哪到哪？你是没见他训练时的样子——"他突然刹住话头，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呃，我是说，他有分寸的。"
　　最后一圈，何灼凛的车紧咬领先者不放。在最后一个弯道，他竟然冒险走外线，利用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完成了反超。看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温叙白却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栏杆。
　　颁奖台前，何灼凛摘下头盔，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朝看台扫视，目光在捕捉到温叙白时停顿了一秒，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我就说不用担心吧！"卢锐拍拍温叙白的肩，"要不要去后场找他？"
　　温叙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卢锐穿过拥挤的人群。后场休息区，何灼凛正被记者围着采访。他穿着贴身的赛车服，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脖子上还挂着毛巾，整个人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活力。
　　"...今天的最后一个弯道很冒险，是什么让你决定走外线？"记者问道。
　　何灼凛的目光越过记者肩膀，落在温叙白身上："有人看着，总想表现得好一点。"
　　记者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何灼凛却已经收回目光，随口应付了几句采访。结束后，他大步走向温叙白，身上还带着赛道上的热浪和机油的味道。
　　"你来了。"他说得随意，但眼睛亮得惊人。
　　温叙白递上水瓶："恭喜。很...精彩的比赛。"
　　何灼凛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温叙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说实话，看了多少？"何灼凛突然问，"我打赌你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
　　温叙白没想到被他看穿，耳根发热："我看完了全程。"
　　何灼凛笑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防备的笑容让温叙白一时恍惚。记忆中，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还是何灼凛十五岁那年。
　　"温医生？真是你！"
　　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温叙白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走来——徐岩，他三年前分手的前男友。
　　"徐岩？你怎么在这？"温叙白下意识地看了何灼凛一眼。
　　"公司赞助比赛。"徐岩微笑着走近，目光在何灼凛身上停留了一秒，"这位是...？"
　　"何灼凛，我..."温叙白罕见地卡壳了。
　　"养子。"何灼凛冷冷地接话，伸出手。两人握手时，温叙白注意到何灼凛的指节都泛白了。
　　徐岩似乎没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精彩的比赛，何先生。听说你是本赛季的新秀王？"
　　何灼凛没有回答，只是用毛巾擦了擦脸，眼神阴郁。
　　"我们好久没见了，温医生。"徐岩转向温叙白，"下周有个医学研讨会，你会参加吗？"
　　温叙白感到何灼凛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在自己侧脸："还不确定。"
　　"希望能在那里见到你。"徐岩递上一张名片，故意让手指多停留了一秒，"保持联系。"
　　徐岩离开后，空气凝固了几秒。何灼凛突然把水瓶重重砸进垃圾桶："'温医生'？真亲切。"
　　"那只是职业称呼。"温叙白皱眉。
　　"他碰你的手。"何灼凛的声音低得危险，"而且他还想'保持联系'。"
　　温叙白惊讶于何灼凛的敏锐观察，更惊讶于他强烈的反应："灼凛，那只是社交礼仪。"
　　何灼凛突然逼近一步，身上混合着汗水、汽油和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赛车后的嘶哑，"别装傻，心理医生。"
　　温叙白的心跳突然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何灼凛眼中那种赤裸的占有欲。这种情绪明显超出了正常父子关系的范畴，让他既困惑又莫名悸动。
　　"我们该回家了。"温叙白选择回避这个话题，"你需要休息。"
　　何灼凛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转身走向更衣室："随便你。"
　　回程的车上，何灼凛一言不发地开车，指节在方向盘上绷得发白。温叙白偷偷观察他的侧脸——紧绷的下颌线，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那双专注到可怕的眼睛。这个何灼凛与赛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冠军判若两人，也不同于高烧中那个脆弱依赖的少年。
　　"饿吗？"温叙白打破沉默，"我们可以去那家你喜欢的——"
　　"为什么还留着他的戒指？"何灼凛突然打断他。
　　温叙白一怔："什么？"
　　"三年前他送你的那枚戒指。"何灼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在你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
　　温叙白震惊地看着他："你翻我的东西？"
　　"回答我。"
　　温叙白深吸一口气："那只是...忘记扔了。没有特别意义。"
　　何灼凛冷笑一声，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温叙白抓住扶手，心跳随着车速飙升。
　　"慢一点！"
　　"怎么，害怕了？"何灼凛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愉悦，"放心，我的技术很好。至少比那个徐岩好。"
　　温叙白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在嫉妒。"
　　车子猛地刹住，温叙白因为惯性向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何灼凛转过头，眼中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你说什么？"
　　"你嫉妒徐岩。"温叙白平静地说，尽管他的心跳如擂鼓，"为什么？"
　　何灼凛的呼吸变得粗重，两人在狭小的车厢里对视，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窜动。最终，何灼凛别开脸："别自作聪明，医生。"
　　回到家，何灼凛径直上楼摔上门。温叙白站在客厅中央，感到一种奇怪的失落。他应该为何灼凛的莽撞生气，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灼凛夺冠后那个灿烂的笑容，以及他拥抱自己时，胸膛传来的温度和心跳。
　　那天晚上，温叙白辗转难眠。凌晨两点，他起身去厨房倒水，发现何灼凛的房间还亮着灯。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赛车模拟器的界面。窗户大开，夜风掀起窗帘。温叙白走近电脑，看到桌面上一个未关闭的文档——是赛车俱乐部的申请表，在"紧急联系人"一栏，工整地写着"温叙白"和他的电话号码。
　　窗外的院子里传来响动。温叙白探头看去，何灼凛正坐在花园长椅上，仰头看着星空，身边放着半瓶威士忌。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眉骨上的新伤——可能是今天比赛时受的伤，他之前没提。
　　温叙白拿了医药箱下楼。何灼凛听到脚步声，但没有回头，直到温叙白在他身边坐下。
　　"伤口需要处理。"温叙白打开医药箱。
　　何灼凛沉默地让他用棉签消毒伤口，酒精刺痛时肌肉微微抽搐，但没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不说你受伤了？"温叙白轻声问。
　　"不重要。"
　　温叙白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骨："对我很重要。"
　　何灼凛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别这样。"
　　"别怎样？"
　　"别说这种话...别这样看着我..."何灼凛的声音嘶哑，"别让我以为..."
　　他的话没说完，但温叙白懂了。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正站在某个危险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想要迈出那一步。
　　"很晚了，去睡吧。"温叙白最终说道，轻轻抽回手。
　　何灼凛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冷漠："是啊，明天还有工作呢，温医生。"
　　回到房间，温叙白站在窗前，看着何灼凛在院子里又坐了许久才回屋。他打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取出那枚尘封已久的戒指——他以为自己早就该扔掉的。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留着它。
　　不是因为对徐岩还有什么留恋，而是因为它提醒着自己：感情用事只会带来伤害。作为心理医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边界的重要性。但何灼凛——那个用愤怒掩盖脆弱的青年，正在一点点瓦解他所有的专业防线。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已经悄然爬上天际。温叙白将戒指扔进垃圾桶，做出了决定。
　　希望这一章的内容能满足您的要求。如果您想调整任何情节或想了解更多细节，请随时告诉我。